35.滿載而歸
這會子跟秦六在一邊閑嗑,秦六說起自己最近在準備的戲那叫一個眉飛色舞，聽得林度心痒痒：「我那個戲也籌備了好久來！」
秦六搖搖手：「你都說了兩年了,也沒見動靜……」
「那不是找不到演員嘛……」
秦六端起茶抿了口，聽見林度悵然的回答,他還就不信了，脫口而出道：「我說你呀，這次也太挑了。那麼多演員就沒一個你看上的？」
林度搖搖頭滿滿遺憾道：「我本來是想讓小洪來演的，一直等她檔期——哪知道這姑娘現在翅膀硬，不聽我的嘍！」
「實在不行，你在素人里挑哇，再捧一個新的小洪出來……咳咳。」
秦六收到林度瞪視的目光,便不贊同道，「至於么你，對愛徒也太護短了些。」
「再來一個小洪是不可能的。」林度斷然道。
秦六聽見這老頭子難得固執，也就笑笑不說話。放下茶杯，他無意地向洪敏的方向瞅了一眼。
「哎。」秦六拱了拱林度,「你看那個姑娘怎麼樣？」
「哪個？」林度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在洪敏身邊挨著她坐了一個女孩，看上去年齡頗幼。一身再簡單不過的素色長裙，長直發乾凈的撩到耳後,打扮隨意。
唯一的飾品是一串珍珠項鏈，也不是什麼名品,卻越發襯得膚色如玉無暇。
秦六撓撓頭,沉思道：「還別說,她這個型挺少見。是演員么？跟你認識不？」
林度皺起眉頭想了一下，拍案叫道：「我想起來了——這是蘇杭。」
「那個電視劇演員？噢。」
「孟總跟我說過兩次。」林度突然放下手裡的茶杯，眼看著洪敏挽著蘇杭的手臂朝他們這邊走過來，不由正正色坐直了些。
秦六便多看了蘇杭一眼，那小演員顯然不常來這樣的場合，臉上上有一些兒青澀，但眼神並不閃躲，真誠自信的迎著人的目光。
洪敏自然是美得像罌|粟的，無論身處何地都是艷光四射。
難得的是這個新人，即便是站在洪敏的身邊，仍然能讓人注意到她。
有存在感，有個人標籤，是個好現象。
「老師、秦老前輩。」洪敏熟稔的把蘇杭領了過來，輕輕拍了拍她後背，「這是蘇杭——來打個招呼吧小蘇。」
蘇杭略微拘謹，眼神在兩位老師面上轉了一圈，依次打招呼道：「林先生好，秦先生好。」
洪敏見她有些放不開的樣兒，爽快的直接向林度介紹道：「老師，我剛剛問了蘇杭在學校的事，你一定想不到吧，她的恩師就是閆建武老先生！」
這個名字一出，林、秦二人那是非常熟悉了。
論資歷，閆建武比這二位入行還早，雖然乾的不是一個行當，但都是圈裡同輩人，來往那可不算少。
這一下就找著了共同話題。
面對面的兩行沙發，四個人坐下面對面時不時交談，林度對蘇杭的印象也逐漸立體起來。
這年輕人電視劇出身，進演藝圈也有些時日，但身上尚未多沾染幾分這個圈子裡的浮塵氣，言辭談吐仍帶著幾分校園裡的稚嫩，聽在他們兩個老前輩耳朵里倒是還耐聽。
看得出來是個真心喜歡演戲的年輕人，資質想來也不差，現在背後也有人支持，若是好好磨礪，未必不能有所成就……
林度一想就有些入了神，他想起自己籌劃已久的那個戲，小洪不肯來，又實在找不到更出色的演員。
也許，這次也該給年輕人一些機會？
這邊在談心，那邊孟津站在隔著玻璃門的二樓平台上抽煙。在他旁邊，任非宇微弓著腰半倚靠在欄杆上。
任非宇是不抽煙的，在公眾場合，他一個偶像明星，難免不會被有心人拍下來製造事端。
孟津只稍稍抽了兩口就掐滅了。他沒什麼煙癮，只是習慣打發時間提提神罷了。
眼睛盯著屋裡那幾個人相談甚歡的模樣兒，餘光掃了眼旁邊這位風頭無兩的大明星，只見他垂著頭嘴裡念念有聲，肩膀一動一動，似乎在用全身打著拍子。
「唱歌呢？」孟津想起蘇杭的手機鈴聲，似乎就是任非宇的一首傳唱度頗高的歌。
這話讓任非宇停了下來，他揉揉頭髮，略靦腆笑道：「啊，在準備新專輯。」
畢竟是歌手出身，即使現在重心轉移到電影上了，音樂還是他特別重視的部分。
而且，唱歌比演戲更能留住死忠。
畢竟看戲的人愛上的是那個角色，對演員的喜歡是移情；
演唱會的觀眾，是真真實實在為舞台中央那個人瘋狂。
「拍戲苦嗎？」孟津隨口問道。
任非宇愣了一愣，畢竟孟津這話問的很是突兀，他忽而頑皮道：「孟總這是要下水試試演戲不成？」
他從沒這麼近打量過對方，這會子突然覺得孟津這人有點兒眼熟：不是那種在交際場合點頭之交的眼熟，而是對微博天涯等地流傳甚廣網路紅人的眼熟。
任非宇是個網癮兒童，雖然他忙得腳不沾地，也絲毫不耽誤他看手機的時間。
前段時間蘇杭她們公司組織旅遊，愣是佔據了一周的八卦新聞——
對，那個只有四張照片愣是被顏狗炒起來的無名網紅，身形就和孟津特別相似。
但……怎麼會呢。
自嘲著打消了心裡這個沒頭沒腦的想法，就聽孟津淡淡道：「不行么。」
「……」任非宇噎了一下。
孟津攤手：「開個玩笑，我隨便問問。」
任非宇點點頭，說真的，這人如果真想拍，恐怕導演們要爭著請。甭說會不會演也不談資本問題，硬體在那，比什麼都有說服力。
回到剛才那個問題，任非宇點點頭：「當然是很苦的。有大量特效、綠幕、打戲的片子最累人，因為要吊鋼絲。很多演員都有腰傷和頸椎。」
順著孟津的視線看到屋裡的蘇杭，任非宇略瞭然。他也是那夜千金豪擲的見證者，心裡自然已經有了許多旖旎的猜想。
孟津看他一眼：「他們不會給你一些特別優待么？」
任非宇微微苦笑：「孟總，在劇組導演是天，製片是天外飛仙，演員是會動的道具。我，只是一個主要的道具罷了。」
孟津一哂：「這麼說，倒是葉沐風那小子的日子要好過些了。」
「那當然了。」任非宇輕輕說。
選擇的路不一樣，追求也不一樣。
僅僅想要錢，憑他的名氣人氣，可以過得很輕鬆。
工作半年，可以休息一年，這是豪不誇張的。
至於維持人氣熱度，這是公司和團隊要去操心的事情。
但是想要在觀眾心目中以演員的身份留下作品，卻是可遇不可求的。
隔著玻璃，孟津凝望著屋裡人，若有所思。
他想起她脖子上的傷疤。
那樣光滑瓷白、凝脂如玉的頸側，偏要添上一道傷疤。
暗紅色的一道，雖然不大明顯，但一旦得知，總是讓他忍不住想往上瞟。
「……就這樣吧，後天你過來聊聊。」林度揮了揮手，就這麼和蘇杭商定了試戲的事。
蘇杭心砰砰直跳——面上饒是再三掩飾，那眼神仍是透露出深深地激動。林度哪裡會看不出來，只是暗笑，年輕人到底是朝氣足，一個消息就能這麼興奮。
洪敏也樂吟吟的，拉過蘇杭不知說了些什麼，只聽得她眼神充滿憧憬。
「滿載而歸。」
回去好好準備兩日，及至九月到來。
九月一號，兩場試鏡。
蘇杭從林度那裡出來，尚算得上順風順水。
而韓平那邊，就只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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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恕我直言。」
韓平一下一下的轉動自己大拇指上的戒指，一雙凌厲無情眼盯得人心中發寒。
他語調有些不耐煩：「你真的會演戲嗎？」
看都不看那個眼淚已經含在眼眶裡的女演員，就喊「下一個」！
那人已經語帶哽咽道：「我……我已經很努力了，我準備了很久，韓導，韓導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這次我一定發揮好……」
韓平詫異的抬頭瞪眼道：「努力？努力有什麼用？你回去吧。」
待那人慢慢走出視線以外，韓平低聲咕噥道：「演不來戲再有錢也白搭，想紅去找別人來我這裡浪費什麼時間……」
副導演就在旁邊聽得一清二楚，忍不住露出了苦笑。
像這樣被韓平拒掉的演員不知道有多少。投資方時不時會想著安插個人進來，像這一次，就又不下三個投資方想用自己的人。
當然，大導演有話語權，安插也不會是主要角色。像這種無關緊要的配角，換了個別的導演搞不好就一口答應了，然而韓平這人強迫症晚期，他不允許自己的作品有一絲瑕疵。
一來二去，製片也難做人，韓平不管，你不行我就是不用。他這麼強硬那是有底氣的，純文藝片照樣不缺投資，靠的就是一座座硬獎。
「下一個是誰，磨磨蹭蹭幹什麼？」
韓平翻著手裡的資料夾。好傢夥，又是個電視劇演員，這長相這履歷，花瓶無疑。
導演這麼一想，眼神里就帶上些煩躁。
——只是想找個會演戲的演員罷了，就這麼難？
正自想著，花瓶已經推門進來，呼吸有些急，渾身是汗，像是剛剛跑了八百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