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打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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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把縮在角落裡,忍不住插話道:「我沒記錯的話,你用槍指著我的時候說過,如果找不到比我更乾淨的肉,寧可餓死……現在又不講究啦?」
楚斯轉頭看他:「你好像很遺憾的樣子。」
拖把:「不!沒有!你繼續,我閉嘴。」
他說著,抬手在自己嘴巴前比了個叉。
薩厄倒是環視了一圈,「這裡有水有電,洗涮個七八遍,還是勉強能下口的。」
囚犯:「……」
他猛地掙扎了一下,拳頭狠狠砸在籠邊,張嘴罵了句什麼。從頸側暴起的青筋來看,花的力氣半點兒不小。可即便是近在咫尺的楚斯,也聽不到半個字。
這囚犯無聲地罵完人,又死死盯著楚斯,張口說了一句話。
依然用了大力,卻依然沒有聲音。
楚斯鬆鬆握了拳,抵在鼻尖下,勉強擋住了一點兒餿味。他看著那個囚犯的嘴唇,讀出了他的話,「你說你認得我?」
廢話!不認得就見了鬼了!
囚犯依然咬牙切齒地說著無聲的話:我認得你,你是那個執行長官楚,你那個老冬瓜下屬怎麼沒跟著你,嗯?
說起這破事楚斯就糟心。
太空監獄里的這幫囚犯並非整天只能對著金屬牆面發獃,畢竟把這幫人逼瘋對誰都沒有好處。
他們每天有固定的時間可以使用一些簡單的設備,每一處監區都會有一個巨大的屏幕,輪播一些政府希望他們看進去的東西,穿插著無關痛癢的娛樂節目。
俗稱——全天候無間斷打一個巴掌給一個棗式洗腦。
這些節目的篩選和安排由安全大廈第5辦公室的宣傳官員負責。宣傳官員叫齊爾德·馮,是個混血老頭。雖說是楚斯的下屬,但老頭的年齡比楚斯x2還大,又在楚斯剛進安全大廈任職時幫過他兩回,所以楚斯對他的容忍度略高一些。
結果這禿頂小老頭蹬鼻子上臉,經常干出點兒讓楚斯格外糟心的事——
比如太空監獄建成150周年那天,老頭提議要錄個視頻紀念一番,順便給監獄里那幫躁動分子敲敲警鐘。他聲稱「長得好看的人不容易遭人恨」,硬是在那個破視頻里偷塞了楚斯在安全會議上的宣講片段。
那倒霉片段整整一個小時,佔據了整個視頻五分之四的時長,剩下五分之一剛好一半片頭,一半片尾。
老頭一聲不吭地讓這視頻在太空監獄的轉播大屏上輪了整整一天,偏偏楚斯那段宣講內容是關於「改進囚犯控制器加密系統」的。
這就好比在一群被抓的狼面前倡導加固項圈和鎖鏈,這特么不是刺激人是什麼?
虧得那老頭還屁顛顛地去楚斯辦公室求誇。結果他前腳進門,薩厄·楊後腳就被刺激得闖入了楚斯辦公室的通訊頻道。
楚斯只得謝過老頭八輩祖宗,把他轟出了門。
楚斯雖然主管太空監獄,但囚犯們只熟悉他的名字,見過他模樣的根本沒幾個。
自打那視頻輪播完一天,托齊爾德·禿頭·馮的福,全監獄的恐·怖·分子都牢牢記住了他的臉,大概下輩子都不會忘。
不講道理的楚斯長官有個原則:自己見天閑不住地拉仇恨可以,別人替他亂拉仇恨就等著找收拾吧。
畢竟,楚長官不是個東西。
於是第二天,齊爾德·禿頭·馮收到了一份外派公函,被一竿子叉上了太空監獄,拉著一張老冬瓜臉,跟恐·怖·分子們「愉快」地共處了整整十天,被所有人記住了長相,才老淚縱橫地被調回來。
不過眼睛一閉一睜間,這都是五十二年前的事了,也不知那上趕著搞事的老頭現在怎麼樣了。
他們工作的安全大廈也處在某一個龍柱的保護圈裡,只是不知流浪到了星海的哪個角落,距離這裡有多遠,還有沒有再次相遇的可能……
這種不確定的事情,楚斯暫時還沒工夫想。他沖囚犯挑了挑眉,道:「多謝挂念,我也很久沒見過那個老冬瓜下屬了,不過他應該過得還不錯,至少沒進籠子。」
囚犯:「……」
「我說親愛的,你如果再多堵兩句,這裡能死過去一半。」薩厄隨便找了張餐桌倚著,兩手搭在邊沿上,姿態放鬆地看了半天戲,「死魚死蝦可怎麼吃?」
楚斯難得覺得薩厄說得在理,紆尊降貴地採納了這個誠懇建議。他嘆了口氣,毫不在意地將手伸進了籠子。
囚犯當即瞪圓了眼睛,張口無聲嚷嚷:你再靠近一公分,我會讓你後悔走進這個門。
楚斯忍了片刻,沒忍住,平靜地道:「如果你的手沒有被拷在籠子邊,膝蓋沒有被拷在籠子底,我大概能勉強把這話當個威脅。」
囚犯高血壓都要被他氣出來了。
楚斯倒是沒對他怎麼樣,只是一臉嫌棄地挑開了他糾結成團的長發,露出了他上半截脖頸。
就見上頭箍了一道細細的金屬絲,像個秀氣低調的頸圈。
只是在頸圈的介面處,有一枚小小的金屬片,邊緣有紅光靜靜地閃著。
這東西確實是太空監獄里配備的裝置,叫做吸音圈,用來限制突然狂躁吼叫的囚犯。
但按照規定,吸音圈只是不得已狀況下的一個過渡裝置,給囚犯帶上只是為了避免無休止的吼叫引起大規模躁動。一旦套上圈,就應該立即把囚犯送進特別監·禁室,借用醫療和心理疏導裝置讓他冷靜下來。一般而言,半個小時就能摘了。
眼下這種情況,顯然是不合規矩的。
楚斯拇指在金屬片上摸了一下,紅光暗了三秒,突然轉變成綠光,介面處發出咔噠一聲響,自動解鎖了。
囚犯沒想到楚斯會給自己解禁,又愣了片刻,滿臉懷疑地開了口:「你想做什麼?」
之前吼久了,囚犯的嗓音啞成了砂紙。
楚斯也沒縮回手,就這麼撐在籠子邊沿,道:「放心,你沒去餿味兒之前我不會下嘴的,只是留個能說話的比較方便了解事實。」
說著他轉頭沖薩厄抬了抬下巴,「來,先提審一號嫌犯,跟我說說你越獄的時候搞出了多大動靜。」
薩厄完全沒在意他的語氣,反倒笑了一下。他絲毫沒有被審問的自覺,懶懶地倚坐在餐桌邊沿,拖著調子道:「報告長官,你冤枉我了。我走得很低調,甚至連獄警都沒驚動,只是順手帶走了一個躍遷艙。」
他說話的時候喜歡微眯著眼,手指彈琴似的在桌沿敲擊著,像是真的在回憶過程似的。
楚斯不大信:「沒了?」
薩厄想了想,敲擊的手指一停,「沒了。」
楚斯挑了眉,「真的沒了?」
薩厄表情無辜地點了點頭:「真的。」
楚斯面無表情:「……騙鬼?」
薩厄忽然又笑了,抬手用拇指和食指比了個非常小的縫隙,眯起一隻眼,道:「臨走前,一時興起,搞了個小——小的惡作劇。」
楚斯:「什麼惡作劇?」
「黑進燃料倉,給他們把總閥和動力機關了。」薩厄答道。
楚斯:「……」你他媽管這叫小小的惡作劇?!
「當然,我離開之後他們反應過來了。」薩厄攤了攤手,「再之後的事我就不清楚了,不過也不至於是什麼大事,畢竟我也沒走幾天。」
楚斯聽完,下意識想接著提審籠子里的二號嫌疑人,結果他忽然想起他收到的信息,忍不住又補問了薩厄一句:「不是,你剛剛說什麼?沒走幾天?什麼叫沒走幾天?你不是27年前越的獄?」
……
這個倒計時看起來令人緊張,其實只是一種提示,告訴楚斯他「暫且」還能活多久。
如果在倒計時結束之前,做好了應有的維護,數字會刷回到初始值,重新開始倒計時。
如果這倒計時清零之後的24小時內沒能及時挽救,那麼,「暫且」兩個字就該永遠地去掉了,清零的那一瞬就會成為楚斯真正的壽命盡頭。
這裝置存在於楚斯的身體里已經很多年了。
每年兩周在黑雪松林別墅的休假,就是在給這個裝置做正常維護,以保證之後的半年,楚斯依然能精神奕奕地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當初剛嵌入這玩意兒的時候,楚斯還跟技術醫生抗議過,問說:「這東西能不能做得稍微人性化一點?比如把這瘮人的倒計時給去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在搞人·體·炸·彈呢,一打開這蓋門,還嘀嗒嘀嗒響個不停,您聽聽這像話么?」
那技術醫生叫邵敦,隸屬於級別最高的白鷹軍事醫院,是智能機械治療領域的權威專家,也是個常年跟病患鬥智斗勇的老頭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