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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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丹人從國公府潛入王府的?

趙恆握緊劍柄,冷厲目光投向了郭伯言所率兵馬駐守的關南方向。王府侍衛森嚴,國公府守備不會比王府差多少,契丹人想神不知鬼不覺地翻牆而入,首先要摸清侍衛巡夜的規律,然後也要熟悉兩府後花園的布局,曲徑通幽,稍有不慎就會走錯方向。

要劫走她與女兒,契丹人夜闖一次很難順順利利避過兩府的侍衛,可趙恆相信,無論是他的王府還是郭家的國公府,都不會叫契丹人夜闖兩次而沒有任何察覺。唯一的解釋,契丹人先買通了府內的僕人,暗中籌謀后,再一舉得逞。

「可有內.奸?」趙恆冷聲問。

侍衛低頭道:「王妃早上被契丹人劫走,張總管與岑嬤嬤分別審訊府中下人,張總管親自審訊了三次,屬下黃昏出發時,依然沒有查出任何線索。王爺,您封王開府已有八年,府中從未有小人作祟,屬下斗膽推斷,問題出在國公府。」

趙恆背對他而站,側臉冰冷,腦海中早已亂成一團麻。她與女兒被人劫持了一天一夜,現在追究內奸、追究侍衛又有什麼用?他只想知道她們娘倆有沒有受苦是不是周全,只想知道歹人將她們帶去了何處,只想立即回京,親自去救她們回來!

可他奉命督戰,無詔不得擅離軍營,他走了,父皇會降罪,軍心會動搖,才剛剛扭轉的戰局,就有可能再次被遼軍佔據上風。如實稟明父皇?念頭剛起,就被趙恆掐滅了,她是他的王妃,她不能傳出任何有損她清白的消息,除非契丹人真的當著大軍的面用她們娘倆為質,他就不能公開此事!

「傳令下去,邊關戒嚴,嚴查車貨,婦孺不得出,無論老幼。」雙手握拳,趙恆冷聲道。

福公公立即出去安排。

趙恆再吩咐侍衛:「王妃抱恙,閉門不出,不受探望,若走漏消息,爾等……」

「王爺放心,此事若走漏半句,屬下等人必當自裁謝罪。」侍衛抬頭,對天發誓道。

趙恆寒著臉打發了侍衛,再命人去傳郭伯言。

關南不遠,駿馬賓士,不出一個時辰,郭伯言便火速趕至,福公公請他入內,他在門外守著。郭伯言看他一眼,挑簾進去了,一抬頭,就對上了壽王劍芒似的銳利目光。郭伯言心中一凜,恭聲行禮道:「臣拜見王爺。」

他彎著腰,趙恆卻沒叫他平身,一直走到郭伯言面前才停下,盯著郭伯言眼角的細紋道:「京城來報,昨日早上,王妃與郡主,被賊人劫走。」

郭伯言大駭,忘了尊卑,猛地仰起頭,想問這怎麼可能,但話未出口,就從壽王殺神般的神色中得到了肯定。震驚過後,郭伯言眼中騰起熊熊怒火,夾雜著對女兒外孫女的擔憂。安安雖然不是他親生,可這麼多年,郭伯言一直都把那孩子當親女兒看待。

「賊人,來去自如,疑有內應,王府已徹查。」趙恆繼續道,眸冷如霜。

郭伯言一點就通,沉聲道:「臣這就是派人回京,若臣家中真有內.奸,臣甘願領罰,只是王妃郡主不知所蹤,王爺可有對策?」

除了嚴守邊關除了派人暗中搜捕,趙恆沒有任何對策。

郭伯言心中焦灼,他怎麼跟林氏跟母親交代?母親年紀大了,經受不起打擊,去年長子戰亡,母親便如丟了半條命,若安安娘倆出事……腦海里接連掠過長子郭驍與繼女宋嘉寧的身影,郭伯言身體突然一僵,緊接著,一股寒氣陡地從腳底竄到了心頭。

賊人,會是他的平章嗎?

郭伯言目光獃滯。

他一直不願相信兒子真的死了,如果單有一具燒焦的屍體,一柄長子的佩劍,郭伯言一定不會承認那具屍體是兒子,可有人親眼看到他的兒子被遼兵砍傷,親眼看到他的兒子跌入火海,所以郭驍才認了,才接受了兒子戰死的事實,才如被割走了一塊心頭肉,疼得他夜半離開妻子,一個人在黑暗中失聲痛哭。

郭伯言從來沒有懷疑過兒子的死訊,但現在,女兒被人劫走了,郭伯言突然就記起了曾經的一幕。那年兒子胸口中箭危在旦夕,他用安安當誘餌,刺激兒子堅持下來,回到京城,他卻對兒子提出條件,要麼讓兒子徹底忘了安安,要麼,兒子假死毀容,再……

恍如黑壓壓烏雲中的一道刺眼閃電,郭伯言死死地盯著地面,死死地壓制著體內的狂喜與絕望,唯恐被壽王察覺。眼中好像有什麼要流出來,因為他心愛的長子可能還活著,郭伯言無法控制自己的喜意,但他同樣絕望,為長子的瘋狂,為無辜受牽累的女兒外孫女,為一旦事情暴露郭家可能承受的壽王報復。

想到京城的至親,沒用多久,郭伯言眼底的狂喜就變成了苦澀與堅定。

如果可以選擇,他寧可女兒是被契丹人劫走了,而非他的平章死而復活,他寧可平章戰死在沙場,是他引以為傲的英勇兒子,也不要平章變成一個為了女人而放棄全族的混賬!

千頭萬緒,郭伯言順利的掩飾了他的不安,暫且回去安排了。

趙恆無心戰事,一個人待在書房,一會兒看她寫來的每封家書,一會兒看大周北疆輿圖,猜測契丹人可能選擇的路線,短短半日,福公公就奉命派遣了十幾波暗衛出去追捕。又派走了一個,福公公折回書房,就見王爺雙肘撐著桌子,雙手撫額,面容被手臂遮掩,只有十指深深地掐著額頭。

福公公愣在了那裡。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王爺,他熟悉的壽王爺,一直都是冷冷清清的,高興不高興都沒什麼表情,便是與遼國交戰吃了敗仗,王爺也不曾露出一絲頹態,像個超然世外的神仙,可此時此刻,那個神仙突然變成了普普通通的肉體凡胎,也會煩躁也會無助,也會……

外面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趙恆抬頭,眼中布滿血絲,分外可怖,彷彿福公公就是搶了他妻女的那人。

福公公寒徹心扉,幾乎本能地低下頭,一邊倒退一邊道:「小的去看看。」

趙恆閉上眼睛,然而偽裝出的平靜轉眼被打破,聽到劉喜聲音的那一瞬,趙恆猛地起身,疾步走向外室,衣擺生風。

「王爺,小的沒用,王妃被人劫走了!」看到王爺,劉喜撲通跪了下去,整個人都趴在了地上。昨日吞下蒙汗藥,劉喜什麼都不知道了,終於醒來,發現他人在一個小縣城的客棧,床上躺著安然無恙的小郡主,唯有王妃不見蹤影。事情蹊蹺,劉喜先送郡主回王府,然後馬不停蹄地趕來親自回稟王爺,快馬加鞭不要命地跑,現在趴在地上,劉喜還在大口大口地喘氣。

「什麼意思?郡主找回來了?」福公公焦急地替主子問道,這也是他想知道的。

劉喜點頭,望著面前的王爺道:「郡主毫髮未損,只是思念王妃,啼哭不止。」

「自歹人出現,一言一行,如實交代。」女兒回來了,趙恆的憤怒與懼怕絲毫未減,蹲下去,盯著劉喜道。

劉喜本也不打算隱瞞,略微平復片刻,他跪直身體,從王妃帶郡主、公子去花園散心開始講起,事無巨細,凡是他能記起來的,都一字不落地說給主子聽,包括馬車離開王府,他聽到的車內談話。

「契丹人不答應王妃換郡主的請求,王妃不忍郡主一人落入對方手中,主動要求與郡主同行。」

趙恆牙關緊扣。他疼女兒,她對女兒的在意只會比他更多,那種情況,她身臨其境,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著女兒被人帶走?

「對方默許。王妃說她與郡主此行生死難料,托小的轉告王爺,說她這輩子能遇見王爺,能嫁給王爺,值了,若有來生,若王爺不嫌棄,王妃還想嫁給您。」劉喜低著腦袋,努力完全複述王妃的話,說完這句,他忍不住想看看王爺是什麼神情,才瞥見王爺緊抿的唇,劉喜突然記起什麼,趕緊補充道:「對了,王妃說她來生還想再嫁給您之前,那人似乎頗為不滿,曾出言訓斥,叫王妃閉嘴。」

趙恆沉浸在她的「遺言」中,沒聽見劉喜補充了什麼。

福公公擦擦眼角,憤怒地罵道:「契丹蠻子,想出這等下作計策拆散王爺王妃,聽到王妃的話,良心不安了吧?」

「再說一遍。」趙恆眸光微動,終於從回憶中走出來了。

劉喜如實複述。

趙恆閉上眼睛,試著想象馬車中的情形。不對,哪裡不對,如果他是那個契丹人,他會用已經抓到手的郡主威脅王妃帶小公子一同上馬車,同時劫持壽王最在意的母子三人加重籌碼,就算兒子太小路上哭鬧容易暴露,他也會帶上她與女兒一起,而不是只帶她一個。

她主動要換女兒時,那人諷刺她高估了她在他心中的份量,然而最後對方還是搶了她。

她通過劉喜轉達對他的情意,那人本可以聽個熱鬧,卻莫名打斷。

先是諷刺他對她的寵愛,再阻止她訴說情意……

明明可以搶女兒,卻只搶了她一個。

不選擇從王府潛入,而是從國公府繞道,在漆黑陌生的深夜,行動自如。

一個熟悉郭家的男人,一個不喜歡聽他們夫妻情深的男人。

趙恆緩緩地站了起來,單手握拳,咔擦作響。

郭驍,郭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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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色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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