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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出五娘與吳三娘有些相像后,宋嘉寧心底就無法平靜了。她在蜀地一個熟人都沒有,如果五娘真與吳三娘是親戚,她便可能通過吳三娘來拉攏五娘。機會越渺茫,就要越謹慎,因此宋嘉寧努力維持之前百無聊賴的樣子,打聽完五娘的家世,然後隨意地又詢問另一個丫鬟珠兒。

簡單地聊聊,接下來一整天,宋嘉寧都一個人待在內室,或看書或刺繡,沒再搭理任何人。

黃昏時分,郭驍回府,進屋去看宋嘉寧前,他先在院子里聽五娘、珠兒回稟今日宋嘉寧的舉動,得知她終於肯開口了,雖然只是與兩個丫鬟簡單聊了幾句,郭驍依然欣慰。她能接受新的丫鬟,慢慢地,也會接受新的男人。

「貪官橫行,民不聊生,似五娘等被父母賣了換糧食的,蜀地不勝枚舉。」既然她感興趣二女的來歷,郭驍就與她聊這個,也是試圖讓她站在蜀地起義軍這邊。

人在他的府邸,宋嘉寧怕他,便是有心反駁也不敢說半個字,低著頭算是默認。

郭驍想聽她說話,看眼她手中的刺繡,輕聲問道:「又在綉什麼?」目光又回到了她臉上。二月了,蜀地沒京城那麼冷,他為她準備了幾箱子的衣裳,她無心打扮,但只是一件青色小衫兒,穿在她身上也成了亭亭碧葉,她便是靈動嬌艷的花骨朵,臉龐細嫩地叫人想湊近了聞聞,親親。

郭驍喉結動了動。

宋嘉寧沒聽見聲音,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他又是重.欲的人,每次他過來,對宋嘉寧來說都無異於漫長的折磨,時時刻刻提著心吊著膽,就像現在,宋嘉寧忍不住偷偷攥緊手裡的針,防著他逼迫。

「枕套。」宋嘉寧垂眸說,怕刺激他,她連給昭昭、祐哥兒綉東西都不敢了。

那枕套上繡的是海棠花,沒有任何叫人聯想到趙恆爺仨的東西,郭驍還算滿意,啞聲商量道:「有空給我綉個香囊?」她膽小,戰戰兢兢的他不忍心再嚇唬她,但總要得點好處,寬慰他求而不得的躁動。

郭驍能看出她的提防,宋嘉寧也聽得出他話中的交換,抿抿唇,點頭應了。

郭驍追問道:「何時能綉好?」必須有個日子,免得她故意拖延。

宋嘉寧掃眼他衣擺,沉默會兒道:「你若急用,我一日就能綉好,若是慢慢綉,要三五日吧。」

郭驍目光變了變,看著她輕輕顫動的濃密睫毛,郭驍突然笑了,當面拆穿了她的小心機:「我若心疼你,就該讓你慢慢綉,是不是?」換成趙恆跟她要香囊,她肯定會廢寢忘食地趕工吧?什麼快綉慢綉,不過是不想而已。

他眼睛太毒,宋嘉寧無法否認,努力鎮定地道:「那我明日給你。」

「不用,你慢慢綉,別讓我等太久便可。」郭驍意味深長地道,然後在宋嘉寧複雜的目光中,先去了堂屋。

宋嘉寧放下綉了一點的枕套,藏好針出去了,飯桌上郭驍照舊殷勤為她夾菜,宋嘉寧明明沒有胃口,卻硬逼著自己吃了他夾過來的所有菜,只希望他心情好了,別獸.性大發。

飯後郭驍走了,當晚珠兒守夜。

宋嘉寧默默地等著,第二天郭驍回來繼續有驚無險,到了夜裡,輪到五娘守夜了,睡在外間。夜深人靜,宋嘉寧披上夾襖,摸黑走到外間,黑漆漆的,勉強能看到榻上五娘朦朧的身影。宋嘉寧慢慢挪步過去,看眼窗外,她緊張地抬起手,一邊準備著捂五娘嘴,一邊輕聲喚人。

五娘睡得沉,宋嘉寧喊了好幾聲,她才醒,大概是宋嘉寧喚的輕柔,大半夜的發現有個人站在她身前,五娘竟然沒怎麼害怕,迷迷糊糊地就要坐起來:「姑娘?」

宋嘉寧「噓」了聲,示意五娘隨她去內室,再命五娘坐在床上,她掩好紗帳,做賊一般。

準備好了,宋嘉寧握住五娘的手,竊竊私語道:「五娘,我有件事問你,不管你聽到什麼,咱們都悄悄的,別傳出去好嗎?」

五娘茫然地點頭。

宋嘉寧看得出來,五娘單純簡單,這也是她敢這般試探的主要原因,便直接問道:「你家中可有姐妹?」

五娘其實還有點困的,但聽到此話,十五歲的小姑娘頓時就不困了,低下腦袋,落寞地道:「我有四個姐姐,大姐二姐小時候染病死了,三姐嫁的遠,前年跟姐夫逃荒去了,再也沒有音訊,四姐……」

說到最後,突然哽咽起來,她的四姐出去挖野菜,被人拖到山裡害死了,至今也不知道兇手是誰。

「別哭別哭,沒事的。」明明與她無關,宋嘉寧卻跟著心酸,將瘦小的五娘摟到懷裡,輕輕地拍著她背安撫。等五娘漸漸平復下來,宋嘉寧才低低地問:「五娘,你姐姐是不是有個女兒叫阿茶,今年虛七歲?」

五娘抽搭著嗯了聲,過了會兒猛地反應過來,立即坐正,難以置信地看著黑暗中的宋嘉寧:「你……」

宋嘉寧及時捂住她嘴,用更低的聲音道:「我告訴你你姐姐的下落,你答應替我保密,不得再對任何人泄露你我的關係,包括樞密使大人,包括大蜀的皇上,行嗎?」

五娘想都不想便鬆開宋嘉寧跪了下去,對天發誓道:「只要能與姐姐團聚,我這輩子就是姑娘的人,姑娘要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死不足惜!」爹娘姐姐們都死了,三姐與外甥女是她在世上僅存的親人,就是上刀山下油鍋,五娘也想跟三姐在一起!

宋嘉寧深深地鬆了口氣,至少,現在她不是一個人了。

為了避免將來五娘從郭驍口中得知她的壽王妃身份臨時變卦反水,宋嘉寧先向五娘坦誠了身份,但並沒有揭穿郭驍的。如果在起義軍與朝廷中間,五娘肯定選擇救了她清白的起義軍,但得知宋嘉寧與壽王救了她的親姐姐,得知壽王曾經屢次為蜀地百姓求情,五娘一點顧忌都沒有了,甚至嫉惡如仇地要幫宋嘉寧逃離魔爪。以前她敬樞密使大人是個英雄,誰想到也是個強奪良家女子的惡霸?

「你覺得,咱們能逃走嗎?」確定了五娘對她的忠心,宋嘉寧馬上問道。

五娘卻為難了,低聲解釋道:「大人身邊有兩個心腹侍衛,一個叫長風,一個叫阿四。長風貼身保護大人,寸步不離,阿四……大人派了阿四專門看護後院,有他在,咱們根本逃不了。」

宋嘉寧愁眉緊鎖。長風與阿四,應該就是跟隨郭驍進京劫持她的那二人,想來也知道郭驍與她的身份。她都被他擄到蜀地了,郭驍竟然專門留了一個心腹侍衛看著她,足見對她有多提防。她與五娘都是弱女子,如何能逃脫?

「您別急,咱們慢慢想辦法。」宋嘉寧憂心忡忡,五娘卻沒那麼絕望,主要是她不知道郭驍的真正身份,也沒領教過郭驍的種種手段,只把郭驍當平民出身的起義軍將領看了。冥思苦想半晌,五娘靈機一動:「姑娘,我看阿四像個好人,如果他知道您的身份,會不會也幫咱們?」

宋嘉寧苦笑:「他知道,我就是他陪大人抓回來的。」

五娘聽了,突然很生氣,憤憤道:「原來他也是壞人,我真看錯他了,還想哄我幫他補衣裳,做夢去吧!」

小姑娘氣鼓鼓的,宋嘉寧卻聽出了別的意思,奇道:「阿四讓你給他補衣裳?你們認識?」

五娘哼道:「不認識,就前天他來後院傳話,我看見他衣裳破了道口子,提醒他了,他盯著我看了會兒,問我會不會針線,我說會,他就讓我幫他補,我都補一半了,明天就重新拆了去。」

「別拆……」宋嘉寧下意識地阻攔。

五娘納悶了,仰頭問:「他欺負您,您還想讓他占咱們便宜?」

一副小孩子語氣,根本沒看出阿四可能有別的心思。

身陷囹圄,宋嘉寧卻被五娘的單純逗笑了,摸摸小姑娘腦袋,宋嘉寧湊到五娘耳邊,輕聲細語地指點迷津。不管能不能成功,目前,她想逃出郭驍的掌控,只有這一條路能闖。

翌日黃昏,五娘將縫補好的男人袍子還給了阿四,晚上趁珠兒去潑洗腳水了,五娘嘟著嘴告狀道:「阿四越來越壞了,我還他衣服,他偷偷摸我手!」

宋嘉寧皺眉,她叫五娘對阿四好,是希望阿四能動真心,如果阿四是個喜歡動手動腳的輕浮男人,五娘與他來往,豈不是有危險?宋嘉寧雖然急於逃走,卻不能眼睜睜看著五娘跳進火坑,當即便囑咐五娘先與阿四保持距離,她再想想別的辦法。

於是五娘躲了阿四兩日,第三日傍晚,五娘又跑來跟宋嘉寧告狀,不過這次五娘美滋滋的,因為阿四為那日摸她手道歉了,還送了她一支桃花簪子賠罪。

宋嘉寧接過桃花簪,不是什麼名貴物件,但雕工細緻,她這個王妃見了都喜歡。

摸著手中的桃花簪,宋嘉寧心跳越來越快,天無絕人之路,老天爺安排五娘給她,就是要幫她回到王爺身邊吧?

有了希望,宋嘉寧更謹慎了,一邊暗暗觀察五娘與阿四的進展,一邊等待逃脫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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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色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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