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以人為城
各個旗主剛走不久，他們就聽到了進攻的號角。
「怎麼回事？！難道現在就立刻進攻了？皇太極竟然獨自下令進攻？」阿敏怒得大聲吼叫了起來。四大貝勒共同掌權是皇太極登基時對他們的諾言，也是自己未來獨掌大權的一個重要條件。如果現在皇太極就能甩開四大貝勒的束縛獨斷專行，那麼他未來還會有什麼機會呢？
莽古爾泰卻是咧嘴一笑，策馬疾馳而去。他本來就做好了進攻的準備，現在可好，已經有了進攻的命令了！塔山的一箭之仇，可得好好找關寧軍算算賬了！
「皇上有令！各旗跟隨鑲黃旗殺入寧遠！」莽古爾泰剛走，就見一名傳令兵飛奔而來。
皇太極竟然用自己的鑲黃旗進攻寧遠？多爾袞想到此處，露出一絲微笑，搖了搖頭。
代善、岳托、多鐸等旗主對這突然的進攻更是毫無心理準備，但事已至此，只能硬著頭皮跟著沖了。於是他們紛紛向他們的旗陣奔去。
無數身穿黃底紅邊的鑲黃旗戰甲的清軍騎兵率先發動了衝鋒。他們吶喊著向寧遠城下的明軍衝去。隨後不久，其餘各旗也按各自的位置倉促向寧遠城下的騎兵發動了衝鋒。莽古爾泰率正藍旗、阿敏率鑲藍旗攻擊明軍左翼，多爾袞率鑲白旗、多鐸率正白旗攻擊明軍右翼。皇太極親率正黃旗於中軍，代善率正紅旗、岳托率鑲紅旗護住正黃旗，跟隨著開路的鑲黃旗正面衝擊寧遠城下的騎兵。數萬八旗騎兵如同決堤的洪水一般，直向寧遠城下衝去
在城樓上的袁崇煥看到那八旗組成的軍陣浩浩蕩蕩的攻了過來，他似乎又回到了幾年前，同樣是在寧遠，同樣是面對八旗大軍。他和滿桂率僅率兩萬士卒，抵擋十萬后金軍時的景象。一陣微風吹到了他的臉上，也吹散了這段回憶。望著鋪天蓋地衝來的清軍，他不禁仰天大笑起來。
「開炮！」他定了定神，猛的舉起了令旗，揮了下去。
寧遠城樓上的各種火炮應聲而發，整齊的炮聲直衝雲霄，整個寧遠城牆上頃刻間就被硝煙淹沒。正在衝鋒的清軍一排一排的倒了下去，但這並不能阻止滿清勁旅的前進步伐。傷亡的士卒剛掉下馬，後面就衝上無數騎兵踩著同伴的屍體向前衝去。清軍們咬著牙，揮舞著馬刀發出震天的吶喊！因為他們都清楚，只要衝過這段死亡距離，只要和明軍短兵相接，等待著明軍的必定是崩潰！
袁崇煥在城樓上看著越來越近的清軍騎兵，放下了令旗。「擂鼓！」袁崇煥大聲的下達了命令后，便大步流星的走到鼓邊，挽起袖子一把操起了一個鼓錘率先敲了起來。
滿桂和祖大壽聽聞鼓聲，互相交換了一下眼色，點了點頭。兩人同時舉起了腰間的將軍劍。
「關寧軍三營全體聽令！集陣衝鋒！」
「關寧軍一營全體聽令！集陣衝鋒！」
滿桂和祖大壽同時下達了進攻的命令。鐵騎們紛紛開始催促戰馬向前行進。數萬鐵騎行進間，只聽鐵甲互相撞擊的聲響和沉重的馬蹄聲震耳欲聾。馬蹄聲隨著鼓點的敲擊，越來越密集，越來越快。
「鐵騎無雙！」「唯我關寧！」
「鐵騎無雙！」「唯我關寧！」
鐵騎們在滿桂和祖大壽帶領下整齊的高呼了兩聲軍號后，終於開始衝刺。他們迎著那漫山遍野的清軍騎兵猛的沖了過去。整齊的軍號轉眼間變成了震天的吶喊。
眼看作為前鋒的鑲黃旗騎兵越來越靠近寧遠城下，皇太極等待著看到明軍在八旗騎兵面前潰逃的熟悉的那一幕。然而，這之後發生的事情真正把他驚呆了。明軍並沒有潰逃，而是吶喊著的對進攻部隊發動了反衝鋒。
兩邊的騎兵終於在一片吶喊聲中衝撞到了一起。還未交手，不少清軍騎兵就被關寧鐵騎身披重甲的戰馬撞翻在地。在這亂軍之中落地，基本就可以說是再無生還的可能了。除了正藍旗外，其餘八旗軍均是第一次碰見這裝備精良的鐵騎，隨著一陣陣三眼銃的發射聲，各旗清軍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就被一片鐵砂打得血肉模糊。衝到寧遠城下的清軍根本沒有想到對手竟然如此強悍，倒下的清軍俱是一副死不瞑目的表情，帶著不甘和不願相信的怨念，離開塵世。
「快！下令全軍加速衝鋒！貼上明軍！這樣他們的火器優勢就難以發揮了！」皇太極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的，這支敢於出城迎戰的明軍騎兵戰力竟然強悍到了如此地步。還好自己一方兵力佔了絕對優勢，只要和他們貼身肉搏，城樓上的大炮就無法發射了，因為那樣會誤傷自己的軍隊。
話音未落，寧遠城上的火炮又冒出了火舌！無數炮彈打在了清軍的中軍和后隊。代善的兒子薩哈廉正在正紅旗陣中指揮部隊增援前方，不想一顆炮彈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他的身旁。薩哈廉的侍衛眼疾手快，急忙護住了薩哈廉。隨著轟的一聲巨響，薩哈廉儘管有護衛捨身相救，依然被炸成重傷。他身邊戰將更是無一生還。
不……不是不能發射火炮么……皇太極睜大眼睛，看著就發生在自己不遠處的慘劇。一道靈光閃過，他才發現，自己把這問題想的太過簡單了！
袁崇煥在城樓上摸著鬍子笑了起來。這就是自己冥思苦想出來的戰術！一套適合關寧鐵騎作戰的戰術——利用鐵騎堅固的裝甲和頑強的戰力，阻擋敵軍騎兵的前進。后隊的炮兵則調高炮口，猛烈轟擊清軍的增援部隊和靠後部隊。這樣，前線的鐵騎就能始終以多打少！
現在，是時候實驗這套戰術的野戰效果的時候了！袁崇煥又舉起了一面令旗，只見寧遠城門又出現了一支明軍。這些明軍身背鳥銃，驅趕著牛馬，拖動著一門門裝載在木車上的各種火炮到達了寧遠城外。他們很快就布置好了戰車和阻止戰馬衝擊的障礙物，調整好了車上的火炮，也開始往清軍後繼部隊發射火炮。只見車營的官兵嫻熟的控制著「紅夷」、「木龍虎」、「滅虜」等各種車載火炮對著遠處的清軍一陣猛轟，清軍中軍和後繼部隊轉眼就陷入了一片火海。
這就是戚繼光依據火器步兵發展而來的車營！戰車營和清軍交鋒，在清軍騎兵的衝擊下，根本沒辦法發揮戰鬥力。但是，如果有了關寧鐵騎的配合，長短互補，這就是無敵的野戰組合！
「利用鐵騎阻擋清軍騎兵，利用車營造成大量的殺傷……充分發揮了我軍火器優勢，也讓前方鐵騎始終處於多打少的有利局面……這個戰術就算是野外，也將會發揮巨大的威力！」王騫在城樓上驚訝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她感到自己熱血都沸騰起來。連她都沒想到，這支新建立不久的關寧軍，僅用兩年時間就擁有了如此驚人的戰鬥力！她也沒想到袁崇煥，一個文人，竟然能想到如此精妙的戰術！
「喜公公，我不是給您說過么，我不會放棄堅城利炮的戰術！利炮，就是您看到的火炮。堅城，就是您看到的關寧鐵騎！」袁崇煥微笑著對王騫說道。
「這是……以人為城么？」王騫看著遠處廝殺的關寧軍，遲疑了一下，低聲說道。
「不錯，以人為城！」袁崇煥也看向了那正在和清軍奮力拚殺的關寧鐵騎，點了點頭。這些奮戰在前線的關寧軍戰士守護著他們最寶貴的東西，因此他們有著一種視死如歸的信念。從尋常百姓到鋼鐵戰士，全是因為這種信念的支撐。在袁崇煥的眼中，這些用血肉之軀組成的城牆，就是這世上最為堅固的城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