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你的假期可已經過完了啊,明天就接著來隊里做牛做馬吧。」孫垂南舉杯碰了碰沈摯面前的啤酒,發出清脆的叮的一聲。
屋裡吵吵鬧鬧,熱氣和油煙騰騰冒著,他們一群男人們圍坐一圈,桌上擺著各種麻辣小龍蝦、啤酒燒烤的,都是大排檔界的扛把子。
周頂天身邊坐著一位年輕的女孩,書生氣息,他正和她介紹在坐的同僚。
「我叫周璐,叫我璐璐或者小璐都可以,英文名是Luli。」
群男們便顯得比較矜持,孫垂南故作瀟洒的舉杯,「我的英文名是South,小妹以後有啥事記得找孫哥,絕對比這些大老粗都靠譜。」
他旁邊幾人都鬨笑起來,其中一個神神秘秘的說,「不對啊孫隊,你英文名不是Virgin嗎?」
孫垂南哪裡聽得懂,狐疑的瞥他們一眼,「那是什麼意思。」
「處男的意思啊,哈哈哈!」
霎時間孫垂南就惱羞成怒了,他衝上去,你一拳我一腳的打了起來,一瞬間店裡乒乒乓乓的亂成一團。
大排檔老闆叼著香煙站在櫃檯後面一臉淡定的敲著計算機:「砸壞東西要賠的啊,你們大隊長我都認得的,別想跑咯。」
周頂天他們旁觀的或者看熱鬧的正鬧騰著的時候,沈摯默默盯著面前的飯盤,不聲不響的就又喝掉兩杯酒。
一個禮拜快到,饅饅的傷大概快好了吧?那她豈不是又要搬回去……
有個人被孫垂南揪著頭髮按到他旁邊的桌上,「處男我忍你很久了!……」「你小子活膩歪了,敢挑釁你孫爺爺!……」然後就是一群人擠了過來。
沈摯煩躁的伸手推開一個擠過來的腦袋,「走開走開,上那邊玩去。」於是打成一鍋漿糊的糙漢們翻來滾去,唯獨沈摯一人遺世獨立。
被嚇壞的小周妹妹正襟危坐,看自家哥哥也不知道被淹沒到哪裡去了,一片狼藉的飯桌上只剩下沈摯一個人,「那個沈隊長,我哥哥他們平時……關係就這麼好嗎?」
沈摯沒反應過來,「噢,那都是在聯絡感情,你別當真。」他擺擺手。
但如此情況周璐哪裡還吃得下飯,她拿起掛在椅背上的包包,「麻煩沈隊和我哥說一聲,我先回家了,明天還要去找工作的。」
「嗯,好。」沈摯看了眼周頂天……的大致方向,但是沒找到人。
周璐走了不過一分鐘,忽然又跌跌撞撞跑回來了,「沈隊不好了,門口倒了個人!」
他一下子站起來,推開亂七八糟的椅子板凳跑到門口,見一個渾身髒兮兮的男人趴在垃圾桶旁邊的地上,手邊還有個空的塑料袋。
「喂,你醒醒!」沈摯蹲下去,用力把人翻了過來。
凸!竟然是那個小獵人!
沈摯試了試他的呼吸和脈搏,還活著,「小璐,你幫我去跟老闆弄點水。」周璐手忙腳亂的往回跑,一邊還喊著那堆繼續打成一團的男人,「哥!你們快別打了!」
沈摯故意用力拍了幾下少年的臉,「喂!你死了沒!」一隻手已經想去搜他藏在衣服兜里的槍,剛摸到槍把呢,他忽然睜開了眼睛。
「你要做什麼!」少年騰一下坐起來,但是隨後就發現了,自己的雙手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套上了手銬,動彈不得。
沈摯甩了甩手裡的鑰匙,「你既然沒事裝死幹嘛,讓我抓到了算你倒霉。」
少年看他把銀彈手槍揣進兜里,也不像是會還回來的樣子,略顯無辜的坐在地上,「我不是裝的,我是餓了,身上的錢花完了,買不起饅頭。」
沈摯嘴角抽了抽,這時候周璐也拽了周頂天一群人出來了,手裡端來的一碗水也沒浪費,叫這少年仰脖子一口都喝了,完事了還舔著臉問還有沒有。
沈摯覺得他起來不像是說謊的,因為臉上餓的都只剩下菜色了。
「老沈你把這小少年拷起來幹嘛,他偷東西啦?」孫垂南頭髮被拽的亂糟糟的,整個人掛在周頂天肩上伸手探頭探腦,「那我們把他帶回局裡好了。」
這一句話好像才是觸到了少年獵人的逆鱗,他掙紮起來,拔腿就要跑,被身後站的幾個警員攔住,「沒做虧心事!去局裡喝茶有什麼好怕的!」
沈摯摸著兜里的手槍想了想,「走,叫警車。」
這邊饅饅還打著石膏坐在床上,她伸手敲了敲,發出悶悶的聲音,陳迢小心的從陽台窗戶里爬進來,「為什麼不給我開正門?非得跟個賊似的爬窗戶?」
饅饅面不改色,「你看我哪裡起得來。再說你身手那麼好,和你女朋友一樣走大門,怎麼能顯示出來你陳哥諸雲血族一把手的地位呢?」
陳迢被悶頭一陣誇,飄飄然有點不適應,「說的也是……那我以後還是爬窗好了。」
「哦對了,你之前畫的肖像,我們在人事檔案里找到他了。」
「那獵人叫相里飛白,複姓相里。還是五年前陝西省一個消失的姓氏考察項目里錄入的信息,很少見,但是身份證戶口都沒有查到。」
他自來熟的坐下,翹起腳,卻見對面饅饅不動了,「你咋了?」
「你不知道相里家族嗎?」
「我又不是查戶口的,我哪知道!」
饅饅乾笑兩聲,「從前獵人最多的時候,有十幾個大小不一的家族,『長風千里凌雲志』說的就是當時最有地位的三家部族。據說相里氏的祖先力量強大到,曾經擊殺過一位親王,是血族的頭號勁敵。」
「他們也有不老不死的能力,但是卻和人類一樣需要進食和補給,就這樣夾在兩方中間幾百上千年,慢慢的就都銷聲匿跡。到了現在,沒想到還有後人活著。」
饅饅又敲了敲腿上的石膏,「從傳奇家族淪為流浪獵人,真是諷刺。」
陳迢有點消化不了,「那照你這麼說,這個小獵人竟然還是個厲害的角色咯!」
「什麼小獵人,你知道他有多少歲了。按照相里家族的秉性,二十年都不一定能培養出來一個合格優秀的獵人。」她笑了笑,試著把兩腳抬起來踩到地上。
「你幫幫我,我覺得可以拆石膏了。」
喝醉了的人各自回家,最後也就剩了周頂天和沈摯兩個人,開車的是局裡來的執勤民警,三個人默不吭聲的夾著相里飛白坐在車內。
「你們不能抓我。」少年悶聲悶氣的說。
周頂天煩躁的把衣擺掀起來扇風,「少廢話,你小子鬼鬼祟祟的,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小小年紀幹什麼不好,倒學會裝暈碰瓷了巴拉巴拉……」
他西里呼嚕說了一大堆,少年頭垂的更低了。
沈摯看著他的樣子,忽然有點疑惑,「你叫什麼,你的家人呢?為什麼跑到諸雲來?」
少年扣了扣手腕上的手銬,「我叫飛白,是爺爺讓我來的,他說這裡有大傢伙。」
周頂天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什麼大傢伙,熊貓團團嗎?」
沈摯捏緊了懷裡的銀制手槍,他知道獵人口中的傢伙就是饅饅那樣的血族,他們勢不兩立,你死我活。
「到局裡登記你的身份證戶口照片指紋和血型,別想溜了。」到一個紅綠燈口停車時,飛白忽然抬頭看向車前方的擋風玻璃,眼睛一眨不眨。
周頂天覺得好奇,他揉揉眼,「是我老年眼花了嗎,是不是有東西在一跳一跳的啊。」
沈摯當然也看見了,他率先拔出搶來抵住少年的頭,「說,是什麼東西。」
「不是東西。」他看起來還是一臉淡然的樣子,「是血族。」
「平時他們就像跳蚤一樣蹦來蹦去盯著我的動向,現在我被你抓了,不就是一個天大的好機會殺我嗎?」
「所以我讓你們不要抓我,這下我可救不了你了。」少年伸了伸腿靠在椅背上,旁邊的周頂天和執勤民警一臉懵逼,「你們在說什麼啊,什麼跳蚤要殺你?」
沈摯看兩個男人手足無措的反應,回頭瞪了一眼少年獵人,「你能把他們都趕走,保證不傷到人嗎?」
相里飛白面無表情的伸出手,上面明晃晃兩個手銬叮叮噹噹響著。
沈摯咬了咬牙。
他未曾這麼直接的見過血族戰鬥時的樣子,他們來無影去無蹤,速度和力量都在他現有的認知之上,經常這一秒人還在東方,下一瞬間就移動到了西面。
然後『砰——砰——』撞擊到牆壁上的聲音也震耳欲聾的響,好像根本就不是肉做的一樣。
過了一會,相里飛白甩甩手,從巷子里走出來,身上沒有一點痕迹。
「我沒力氣,餓了,都讓他們跑了。」
沈摯看了看車上昏睡的兩人,「他們沒事嗎?」
「只是暈了而已,等他們明天醒過來,就不會記得這一段了。」飛白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安心吧,血族萬不得已,不會和警方打交道的。普通的子彈雖然打不死他們,卻也能受傷。」
沈摯靠著車門深呼吸幾口,見他還站在原地,「不要動我家的血族。」
飛白歪了歪頭,「這算是交換條件?」
「隨便你怎麼想,你不許動她。」
飛白長長的嗯了一聲,意味深長的樣子,沈摯眉毛一抽,忽然伸手從兜里掏了張一百的遞過去,「買飯吃去……」
少年獵人眼睛一亮,「你想多了,她很強。」說完,人就像兔子一樣,歡快的衝到了臨近的一家飯店裡去了。
沈摯看著車裡昏迷的兩人,還有飯店裡攢動的人影,忽然有點迷茫。
我要怎麼樣才能保護你?
廢了一番周折才把兩人一車弄回去,沈摯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在樓下的時候看到屋裡的燈亮著,拖沓的腳步忽然加快。
「我回來了。」他打開門進去,忽然見桌上放著一堆做好的飯菜,葷素都有,看起來晾了有一段時間了。
「饅饅?」而原本應該躺在屋裡的人影卻沒了。
沈摯一下子懵了,在卧室里轉來轉去,連被子都掀開來看了,「饅……」他話音一滯,只見一個人從浴室里走出來,頭髮還在滴水。
「嗯,我石膏已經拆了。」她伸著腳丫給他看了看,「喏,完全好了。」
沈摯從她雪白的腳板往上看,落到她下身穿著的……寬大的短褲前段的那塊突出上,再往上是他的襯衣,松垮垮的掛著,一點線條都看不到。
見他眼神有如實質把她扒光,饅饅扯了扯身上的短褲,「這個是你的底褲,大小當我的熱褲正好就借來穿了,你介意嗎?」
我介意嗎?沈摯捫心自問,我要是介意我特么就不是男人……
「你怎麼忽然做飯了,不是不能吃嗎?」站在浴室里沖澡的時候,沈摯忽然問。
「做飯對血族來說更像是一種儀式。你不會理解我們對食物的執念有多深,這大概是唯一還能欺騙自己是人類的方式。」
饅饅就站在門外面,他的一舉一動都聽的一清二楚,逐漸加快的呼吸和水流沖刷過肌膚的聲息,過了一會她忽然看了看陽台。
「需要毛巾嗎,你忘了拿。」然後等了一會,裡頭就有聲音傳出來了,「啊抱歉,我拿去陽台上曬了,麻煩幫我拿一下。」
沈摯這麼說了,低頭看了看自己腿間,然後刷一下把浴室的帘子拉上了,花灑關掉以後小屋裡安靜極了,他在薄薄一層布後面焦急的等待著,連自己心跳都聽得到。
門被打開了,她的拖鞋大的不合腳,走起路來踢踢踏踏的,沈摯從帘子縫隙里伸出手去想要接,半天卻沒有動靜。
「饅饅?」
然後他一愣,面前哪裡還有什麼浴簾,兩人幾乎坦誠相見。
饅饅將毛巾放在對面的架子上,轉頭看幾乎是傻掉的沈摯,目光何止是光明正大,甚至還上下掃了幾圈。
等到他反應過來猛地轉過身的時候,渾身都像蝦子一樣紅透了,也不知道是被熱水沖的還是臊的。
「你快出去,我、我是男人!」
「我不是人。」
沈摯一愣,感覺因水流而異常濕潤的自己,整個人都要化掉了。后腰那裡忽然貼上來一隻手,她輕輕用指尖滑他的腰窩。
饅饅知道,雖然他表面上看起來抗拒的要死,但是心裡其實很喜歡。沈摯就是這麼一種只要逼一下,就會特別可愛的生物。
「承認吧,你已經迷上我了。轉過來,你不想親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