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烏雲呼呼的吹過來,猶如一張天幕慢慢落下。
有不少行人朝天看了幾眼,感嘆著又是哪位仙人在渡天劫了,卻只能兜頭快跑著,躲避豆大的雨珠。
相里飛白蹲在一家雜貨鋪的門口,天色黑下來以後,中年老闆刷拉拉的將捲簾門拉下,然後披著雨衣踩上三輪車,濺起一溜水花。
他抬頭嗅著空氣里的味道,沒有表情的臉上也帶上點疑惑:氣味,變得更複雜了。
獵人們把吸血鬼分成特殊的級別,比如:S、A、A——,那麼現在的諸雲就是每一種都齊全了。
如同百鳥朝鳳一樣,向著這一座小城匯聚而來,超越了全球任何一個大都會的血族人口佔比,密集到令人恐懼。
「是什麼東西吸引了他們,或者是什麼人。」他想了想,腳上用力一蹬飛身躍上屋檐。
轟隆隆的雷聲響起來了,雷雨越下越大,路上已經不再有閑逛的行人,噼里啪啦的雨水擊打成聲,城市被一遍遍沖刷、清洗,成為新的樣子。
「喂,出來吧。」一個熟悉的女吸血鬼蹲在沈摯家的陽台外面,大雨天的她還戴著墨鏡和帽子,身上披一條醜醜的雨衣,目不轉睛的盯著坐在桌邊的饅饅。
「你從我家一直跟到這裡,就是為了一點避光葯?你的耐心真是讓我刮目相看了。」饅饅將陽台上的衣服收起來,折好放進衣櫃里。
「哼。」那女血族撇撇嘴,「你沒發現嗎,諸雲出現了很多陌生的血族,不管他們的目標是什麼,你一個白派根本無法立足。」
「把避光葯給我,我可以幫你逃出去。」她循循善誘著,像個要拐賣小孩的怪阿姨一樣對著饅饅說話。
後者沒多大反應,抬手將窗戶關上,然後在下一道閃電劈下來的時候,天邊忽然亮了一下,幾道黑影瞬間閃過,又在一剎那消失,像是寒鴉。
「他們過來了。」
「啊,什麼?」那女吸血鬼只覺得眼前一花,饅饅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出來,悄無聲息的站在她身邊。
「不想死的話,就快點跑。」
越來越多的人聚集起來,黑色的一點一點跳躍著籠罩過來,像一張根本沒有間隙的網。偶爾有金屬在夜空里泛起一點反光,是銀刀。
「現在跑,他們都以為我是你的同夥了好不好!」那女血族崩潰一樣大吼起來。
饅饅沒有理她,伸手拂去額發上滴答而下的雨花,再轉眼的時候,一道黑影已經躍到了眼前。
瑪利亞只來得及看到一人的虛影,那個黑衣血族剛亮出武器,就被一腳重重的踢飛,砰一聲撞在牆上。
窸窸窣窣的碎石灰落下來,那人怎麼也爬不起來了。
「你……」她整個嚇懵了,獃獃的往後面縮了縮腿。
然而不等她喘氣,更多的黑派血族包圍過來了,密密麻麻的像被驚飛的鴿子,她腿都嚇軟了,轉頭順著水管往樓底滑下去。
「老娘不陪你們玩了!」然而落地之後剛想跑,面前忽然竄出了一群各個打扮奇形怪狀的血族,靜悄悄的圍攏過來。
他們紅著眼睛看她,「你也是白派?」
瑪利亞連忙搖頭,「我不是,我不是……」然而對方哪裡會聽那麼多的解釋,話不投機半句多,抽出刀刃不需要一秒鐘的時間。
她左閃右避著,然而對方人多勢眾,好幾個危機的時刻,小命都在銀刀的邊緣溜過,「老娘都特么說了我不是她的同夥了啊!」
一腳踩中積水失去重心身體傾斜,眼看著刀鋒就要砍斷她美麗的小細脖子的時候,一個至理箴言在眼前呈彈幕狀劃過:
雨天路滑,小心行走!
瑪利亞都閉上眼睛準備等待疼痛了,一雙手忽然在她背後一拍,「你好像很需要幫忙。」然後她就身不由己的撞到了牆角,雖然腦門疼了點,但是脖子還好好的。
她爬起來,剛才救她一命的那個人就站在那裡,背對著她……
任憑不知道多少的黑派血族如同流星一樣向她襲擊而去,每一個都觸摸不到她的身體,被輕飄飄的一拳一腳就遠遠擊飛,一個又一個,屹立在中間的人卻沒有任何變化。
就像,飛蛾撲火一樣。
『咔嚓——』一道雷電正好劈在他們的頭頂,照亮了這一片黑魆魆的巷子口。所有的人都像慢動作回放一樣瞬間僵硬,如同蠟像一樣停留在原地。
饅饅眼睛低垂,只露出一半的血色眼睛,「是趙荔伯派你們來的?」
這個名字是一個禁忌,她這麼肆無忌憚的說出來了,那些人反倒恐懼極了,開始有人悄無聲息的後退,拽起地上無法動彈的人,如同潮水一樣撤去。
「任何想要顛覆傳統的都是敵人。」有一個血族說,他看著饅饅,「我們保護的不是自己,而是血族的未來。」
「他們喊我們吸血鬼,覺得是異端,但全球每天有多少人是死在血族手上的?人類自己才是食人魔。」
似乎是收到了什麼指令,他們一個個的消失,沒有任何的懷疑和留戀。
相里飛白站在遠處的屋頂上,看著這一場戰鬥以這樣的方式結束。還在原地的少女彎腰撣了撣身上的水跡,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他知道了,她的秘密到底是什麼。
爺爺曾經說過,一山不容二虎,想必這一場兩虎之斗也快要開始了。
「謝謝。」瑪利亞將掉在地上的雨衣又撿起來,想了想還是遞給了她,「你可以不救我的。」
「助人為樂。」饅饅不客氣的接過來,披在自己身上。一會叫沈摯回家來發現自己衣服是濕的,又該要數落她了。
「我叫瑪利亞。」她脫了墨鏡大口罩和帽子,是個挺漂亮的年輕女性,饅饅上下打量她,嘖,身材真好。
「你是大臣嗎?」瑪利亞頗畏懼的說,這個人身上的氣味強大又透著神秘,之前沒覺得,現在就好像是陡然撕開了包裝的蛋糕,具有壓倒性的芬芳。
饅饅搖搖頭,她看著面前人凍的渾身顫抖的樣子,「你也和他們一樣嗎,選擇和白派為敵?」
瑪利亞看著她,「不,我和他們不一樣。我還把自己當成一個人,我想要過正常人的生活,我想要在白天行走,我想要去遊樂場,我想和男人談戀愛……」
「我想擁抱中午的海洋,我還想去看日出日落。」
她一口氣說了那麼多,停下時才發現自己早已氣喘吁吁,「可以給我避光葯嗎?」
饅饅看了她一會。
「成為我的人吧,以你的血脈起誓。」她這麼說了。
到嘴的拒絕忽然噎了回去,瑪利亞不受控制的蹲下身,她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也不知道現在在哪裡,她只知道面前的人是誰。
「是……」
不知道下了多久的雷雨慢慢停歇了,濕噠噠的路上開始有人行走,初夏的夜晚變得十分寒涼。
饅饅換了身衣服,包著毛巾擦頭髮,「你確定不進來?」
已經成為新任跟班小妹的瑪利亞還是蹲在陽台外面,身上披著她丟過去的浴巾,哆哆嗦嗦的打著顫,「我不、不進……」
黑派血族間有流傳的一種靈異預言,凡是和人類的警察、軍隊扯上關係,這個血族就會沾上倒霉事,到最後在人間消失。
事實證明這些人絕大多數都是被發現了身份,然後成為了白派。
「你的名字真的叫瑪利亞嗎,你不是華夏人?」饅饅問。
聽她這麼說,瑪利亞厚著臉皮辯解,「行走江湖,當然需要化名了……」
「哦,所以你真名是什麼。」
「……葉愛花。」
「好名字。」
等饅饅收拾好了,她們兩個沿著街市慢慢的走,鼻尖還有濃稠的潮氣。
「啊欠!」葉愛花打了個噴嚏,她頭髮一縷縷黏在一起,臉色原本就是慘白,現在已經泛著青灰,像個不折不扣的死人。
「你的情報中心在哪?」饅饅左右看了看,身邊有不少穿著清涼的男女站在路邊,有的甚至朝他們揮手,有意無意的拋個油膩膩的飛吻。
站街男:小姐姐來玩啊~
饅饅:……你誰啊。
「嘿嘿嘿嘿。」葉愛花猥瑣的笑笑,濕噠噠的頭髮跟個水鬼似的,「那是個好地方。」
二十分鐘以後,饅饅被安置在紅絲絨的沙發里,她手裡端一杯血族飲料,頭頂粉色曖昧的水晶燈一閃一閃的轉著圈,撒下來破碎的花紋。
葉愛花到了這地方,如魚得水的像換了個人,頭髮也吹乾了衣服也換過了,左擁右抱的不知道從哪裡弄出來幾個少爺,嘻嘻哈哈的湊了個包間。
「怎麼樣,這地方夠隱蔽吧?」她左手摟一個赤粿著上半身的小哥,右手邊是穿緊身褲的男孩。
饅饅面無表情,「黑派在這裡有窩點?」
「什麼叫窩點啊那麼難聽,這是投資,投資!」葉愛花眼光羨慕,「我們不和你們似的有政府養著,衣食住行都得自己創業。」
饅饅對此不置可否,她沒有飲手裡的水,「他們都知道你的身份?」
葉愛花摟過一個男孩,給她看他脖子上的齒痕,「他是我標記的,不用擔心忠誠度。」
「來,你可以隨便挑。」
說著,門口又走進來一溜的年輕男人,一個個的都只穿著內褲而已。
「老闆娘晚上好!」他們齊聲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