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重獲新生】
一馬平川的曠野之中,一輛四輪馬車疾馳而過,留下一片荒蕪靜守蒼茫。
何俊傑在車廂醒過眼來。此時的他,雖覺渾身軟弱勞頓,但是比起之前,那的確是稱得上能動能跑還能跳。他先是將車輿內部仔細打量了一番,除了自己,更無他人,而馬車此時卻仍在徐徐行駛。何俊傑從車幔的縫隙中斜視了一番,見那兩個人正坐在車轅之上,趕著馬車徐徐緩行。顯然,此舉正是照顧身體虛弱的自己。
何俊傑並未先驚動那兩個人,也不忙起身,只先在腦中尋思:「雖說當時這兩人對我多有羞辱,但終究還是救了我一命。」
他又想起當時求水的情景來,那場面自然是歷歷在目:「那個叫殷君的人,當時本要給我水喝,但卻遭到他大哥的阻止,說什麼我是不值一救的人。按說大哥自然比駕車的殷君身份高,大哥若說不救我,這殷君恐怕也只能對我袖手旁觀,既然救了我,自然得到大哥的首肯。若說這大哥是個絕情寡義,鐵石心腸之人,又為何最終要救我?」
他思來想去,沒有將當時的各個細節放過,大概半柱香時候,終於得到了答案:「原來……如此,倒是這大哥用心良苦了,可得好生謝謝人家才是。」正要起身間,又覷了覷車轅上那兩人的背影,只見那個他還未謀面的大哥輕柔柔地理了理自己的垂絲,舉止在何俊傑看來甚為怪異。
思忖良久之後,何俊傑當即深吸了口氣,挺起身來,掀開車幔,說道:「二位姐姐,有勞了,這駕車的粗淺活,便交給區區在下罷。」
那兩個公子聞言大驚,面面相覷,似乎遇到了個極為不可思議的事。殷君緊忙勒住馬韁,停下車來,用粗野地聲色怒斥道:「小子,你方才叫我們甚麼?」
何俊傑見他動怒,便撓了撓頭,賠笑道:「既然是二位是我救命恩人,又兼一路同行,旁邊更無他人,便莫怪罪小弟一時失言了罷。」
「你,你這小子……」殷君騰出一隻手來,死揪著他耳朵:「你活膩了你,貧,接著貧……」
何俊傑負痛說道:「本來我還不確信,但你這一舉動后,便十二分相信了。」
「你還……」殷君加大了力度,何俊傑只覺得耳根都快碎了。
「罷了。」另一人冷淡地說道:「放手罷。」
那殷君這才撤了手,何俊傑只在一邊叫苦不迭。
那「大哥」這回用了女音,但聽她聲色雖然清亮,卻多出了幾分柔和:「你是怎麼發現的?是聲音么?」
何俊傑道:「二位恩人皆有擬男聲的本領,但手、肌膚,以及習慣,再加上……」何俊傑經過剛才被擰耳朵的劇痛后,自然說話也小心了一些:「還有殷君哥哥後頸上汗水淋過的胭脂。」
「你……」殷君氣得氣不打一處來:「你知道了我是女兒身,還叫我哥哥,你成心氣我……」當下,又揪住何俊傑另一隻耳朵……
「好了,好了。」那「大哥」的聲色中,帶有幾分威儀:「別鬧了,聽聽他是怎麼看出來的,也免得往後叫人看破。」
殷君這時方才罷手,陰著臉沖何俊傑詫道:「小子,要不是紅昌『大哥』替你求情,我非要廢了……」
何俊傑心思道:「這個姐姐好大的脾氣,好大的力氣,好強的煞氣,看來以後我還是少在她面前寶裡寶氣。」
不過,聽了她這一句,何俊傑還是忍不住笑了:「為什麼你可以稱這位紅昌姐姐為兄長,我卻叫不得『殷君哥哥』?」
那殷君被他反咬一口,本又要發作,但卻聽紅昌「大哥」說道:「我二人一路甚為謹慎,即便單獨相處,也不以姐妹相稱,更不以女聲示人,倒叫你這麼快就看破了。」
何俊傑解釋道:「二位姐姐雖然天生麗質,但奔波在外,理應受到風沙侵襲,因而面目必有滄桑勞頓之感,但卻仍白肌粉膚,玉面無瑕,可見必是用了濃妝相抹,此為其一破綻;其二,手勢和習性。二位姐姐雖有仿聲之功,又有變妝之效,卻難改閨秀習氣,以手心挽發,以手背拭汗皆是陰柔之舉。其三,二位姐姐皆白衣素裹,雖能略裹身段,但衣裳未免過寬,難掩原本腰如抱柳。其四,尋常美男公子但凡攜挈香囊,卻是死香,其體香不足為男子所聞,而二位姐姐天香襲人,讓男子聞之,卻是活香。其五,則是男裝成因:兩名女子於亂世中遠程奔波勞頓,自然不勝許多麻煩,而男裝便了去不少困擾。由此五處,便可斷知兩位姐姐真容。」
紅昌頜首道:「不錯,你倒是句句在理。我看你原本不是這般精細之人,但自你經了那番生死之後,卻變得越發聰明伶俐了。」
何俊傑聽了她這句,心中也是默認:「的確如此,看來絕境中激發出潛力之後,的確能使人智勇並進。」
當下,何俊傑朝著紅昌拱起手來,說道:「都是受姐姐恩惠,當時若非姐姐一步步將小弟逼入絕境,反而出手相救,喂我水喝的話,我這條小命,恐怕也卻如姐姐所言,神仙難救。」
紅昌聞言,心中吃了一驚:「沒想到他這麼快就領會了我一番苦心。」
紅昌表面卻漠然說道:「我本未想過要救你,只是見你頗幾分毅力,故而做個順水人情而已。」
何俊傑微微一笑,道:「不然,小弟從山崗上滾落下來之時,姐姐若是出於憐憫,貿然喂我水喝,小弟的心境必會因受人救助而鬆緊,並安心昏睡過去,而這一昏厥也會因之前身體的極限負荷而勞累致死。再則,當時小弟的身體未陷入真正絕境,所以其意志還不夠堅定,其精神還不夠集中,因而水在當時並非良藥,反成為致命毒藥。人一旦多日不曾飲水,極度脫水的軀體必定會因一時暢快而難以節制,以至脹死。即便姐姐少與我飲一些,半死的軀體也會讓小弟意念全失,導致無法將飲用之水通過血脈送往體內各處,從而因積水而浸壞肝腸……綜上所述,無論何種境況,無論如何搭救,小弟也難保性命。是故為『不值一救,神仙難救。』」
說罷,何俊傑又道:「而姐姐正是因要救小弟一命,這才冷眼相對,冷言相譏,此舉便激出小弟好強爭鬥之心,一口氣終是難以下咽,從而強神、強氣、強精、以至強志、強身。如此一來,生命之力方才得以顯現;隨後當小弟爬至車輪之下時,再讓殷君姐姐驅車向前,此舉明為羞辱,暗則是激發小弟另一層潛力。可讓小弟能在坡道前以翻滾之體態借斜坡之力;最後,實在渾身力竭,自身毫無計策可尋之時,姐姐奪車而走,是為避我耳目,使小弟置身於無人相助的絕望田地,因心中最後一線得外人相救的希望破滅,我才必須依自身之力而生。是故在真正的絕境之下,才能展現出最強潛力。果真,小弟一鼓作氣便又輕鬆爬至水邊。因有三處相逼,人之生命方才得以開花結果,方才得以珍惜自重,自然也不敢狂喝暴飲,以至猝死……」
何俊傑喟然嘆道:「姐姐此舉,不僅是救了我這條小命,還激發出小弟體內被塵封的智慧、勇氣和韌性,同時也成全了小弟自食其力的志氣。漫漫長途的終點,雖只有舉步之程,卻最是艱難兇險,而這段歷程才是人生的真正歷程和考驗,這段歷程,遠遠勝過之前的百里長途。若是在面臨終點之際為人所救的話,明為相救,實為壞美。即便是有幸撿回一條命,這個無奈的結局也讓行者頓失光彩,留下的終生遺憾也著實讓人扼腕。真正的英雄,理當一路走到最終點,嘗到屬於自己的苦中甘霖。況且小弟自來也不喜輕易到手的果實,能得以親自掙脫這道至險至惡的自身束縛天關,亦於日後人生長途大有助益,小弟如今便有了脫胎換骨之感。而這一切,皆拜姐姐大恩……」
言至於此,何俊傑躍下馬車,撲倒在地,便朝紅昌大姐拜了三拜,並泣道:「恩姐乃小弟再生椿萱,日後當為恩姐結草銜環,牽馬墜蹬,無論山高水遠,世事無常;無論生死相阻,陰陽相隔,亦當不離不棄,不死不休……」誓畢,又誠心伏地拜了三拜:「只盼恩姐能不嫌小弟駑鈍,賜恩收錄,小弟誓死終生相隨。」
「看不出你這小子還有點良心……」殷君聞言,嘴上雖笑,但內心也頗感慨。
一行清淚下,兩處脂粉落。
但紅昌似乎不只為何俊傑這番突如其來的舉動感動而泣,她那深邃的瞳孔內流出的淚水,卻是那段封藏著她個人悲哀的記憶……
她在內心呼喚道:「奉先,你若能有此子明大義的十之一二,我便不會……便不會……」
她為何而泣,為何而泣?
因為她便是中國史上最早、最成功的卧底,也是最美、最神秘、最富傳奇色彩的女人,也是最深明大義的女人……
姓任,字紅昌。
世稱:貂蟬。
如果她自己和她的故事真的存在的話。
無論她是否真的存在,這個人的影子也早已映入了後世之人的骨髓里。
而在本作中,她又是最睿智的女人,最成功的女人,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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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俊傑仰望著紅昌大姐的面孔,他也對自己方才的舉動感到懷疑和不可思議:「究竟是一時頭腦發熱?還是……我今天到底是怎麼了?」
他的潛意識好似在說:「難道真的是:信春哥,得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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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適度YY,有益健康。
另外:還是那句老話:信春哥,得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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