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回 末路夫妻

第七十四回 末路夫妻

「曾丹,女兒要我陪她去公園,一起嗎?」田暮問話時一臉混沌的表情,讓田太太始終猜不透田暮的心思。

「好啊,等等我。」她整理了一下頭髮,從房間里出來。她嫁給田暮十年,一起遊園的機會卻沒幾次,他主動叫她還是頭一次。

他最近忽然開始享受起居家生活,他目前完全是公司,家裡兩點一線。若不是有生意上的應酬,他通常很早就回家。在掃蕩了他身邊的一群「騷狐狸」之後,她的老公大概是逐漸轉性了。

並肩走在石子小路上,田太太忽然關切的問起:「老公,林寶兒還沒有消息嗎?」

「已經有了下落,她……」

「怎麼?」她忽然很緊張。

「遭遇了不測。兇手已經去自首了。」提起此事田暮頓時一臉傷感。

「天,怎麼會?」田太太驚呼。她的演技還真傳神,跟他簡直不相上下。

「女人多了是禍害,我算看透了!」他低落的點了支煙,接著說道:「兇手招供幕後黑手是葉靜,這我怎麼都想不到。我更沒想到的是女人為了爭奪男人能夠如此兇殘。」

「葉靜沒有離開這裡回老家嗎?」她又在裝無知。沒想到那個林寶兒居然出了意外,老天看她曾丹可憐,都在幫她。

「沒。她依舊不肯悔改,居然做出這樣禽獸不如的事情。」田暮一臉憎恨。

「你打算怎麼辦?」她問到,實則打探他下一步行動。

「我還能怎樣?難道也去殺人放火不成,畢竟我們也有段舊情,過去就算了吧!反正她現在活的夠慘的!知道嗎?她又做了妓女。」他彷彿當太太是傾訴的知音。

「難怪你最近這麼安分!還在傷心嗎?」她試圖安慰他,她終於能佔據他心中的一席之地,她豈能放過如此大好的機會。

「能不傷心嗎?一個未出世的孩子和一個心愛的女子。我已經累了,愛了,卻是這樣的結局,還是待在家裡好,至少不會經歷這麼多難策的風波。」

林寶兒,你早該去死!原來只要那個女人活著,她曾丹就永無出頭之日。自己的丈夫居然坦言他鐘愛著那個女人。要是真由著她生下那個野種,那還了得?何須「母憑子貴」,即使一樣是個女兒,也會「子憑母貴」。

「過些時候就會淡些的,別太傷心注意身體,你還要忙工作,忙家裡,身體本來就不好。」田太太不時時機的溫暖著丈夫的心,至少此時丈夫有了回心轉意的可能。

田暮扔了煙蒂,低下頭,溫柔的握緊她的雙手,此生還是第一次……她的婚姻,她的愛情有救了。

他在生活上逐漸關心起她來,她活了40年終於體驗到愛情降臨的滋味。她初見他時,他還並不是很有錢,可她卻無端喜歡上了這個眼神憂鬱的男子。他年齡沒她大,卻有著大多男子望塵莫及的成熟與事故。她與他斷斷續續相處了七,八年,他對她的態度卻一直不疼不癢,瀟洒的堅持做「四不男人」,不承諾,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

她沒有美麗的容貌,沒有良好的家事背景,她唯一驕傲的就是她的碩士學歷。當她是個中專畢業的見習醫生時,他不冷不熱的對她;她讀完了碩士,他對她依然若即若離,甚至還有些敬而遠之的趨勢。她敢對天發誓她執著的愛著他,他卻每每將她的苦心踐踏在腳下。她是不信命運的女子,她相信自己的智慧和能力。留下那個孩子,果然留住了他。

事後,她逐漸明白「強扭的瓜不甜,強迫的夫妻不賢」,她始終在希望與失望之間徘徊,始終不忍放棄,何況他們還有了個孩子。可她有時覺得田暮並不十分在乎這個女兒,她以為的「愛情的結晶」,在他眼中無非是「縱慾的產物」。留得住人,卻留不住心,對待丈夫的花心她逐漸麻木了,她只想試圖抓住錢,財產等等實在的東西,畢竟她身後除了父母還有七八個不爭氣的兄弟姊妹,她無法做到袖手旁觀。男人有錢就學壞,他學壞本在情理之中,她不得不凄涼的安慰自己。

她的聰慧難道不及林寶兒嗎?不見得吧?她無非是不曾擁有過林寶兒的妖嬈嫵媚罷了。她從骨子裡看不起那種妖妖嬌嬌的女子,天生一副勾引男人的凄婉模樣。

可林寶兒終於還是死了,大概是應了「紅顏女子多薄命」這話,那女子空有一顆玲瓏心,卻沒她命硬。她贏了,田暮最終還是她的。

田暮一方面對著太太「衷心悔過」,一邊已經著手轉移身邊的財產。他首先知會了錢與權,將個人帳戶轉移到了父親的名下。另一方面托朋友打聽到了接手的買家,談了個差不多的價格便迅速結束了兩個時裝店的生意。

現在棘手的只有汽貿公司的問題了,他該怎麼做呢?搞垮一個公司比起建立一個公司要輕鬆的多。他只消在帳目上坐點文章,一切就能搞定了。

田暮辦好眼下的事情后,興高采烈的回到家裡。晚飯時,彷彿隨便說起公司的事情:「老婆,我好容易才將那兩個時裝店出了手,今年深圳和珠海的樓市前景不錯,那邊的朋友都在抄樓,比起本來就不怎麼景氣的時裝業好賺多了?反正我已經決定明年就回去發展,一來這邊已經沒什麼牽挂了,二來父母的年歲都大了,你覺得怎麼樣?」

「挺好的,你把店急著盤出去不會賠錢吧?我可聽說新東家高興的直放鞭炮。」別當她什麼都不知道,他要不是回來跟她主動交代,她還以為他藏著什麼居心呢!

田暮不得不佩服這女人消息的靈通,她的眼睛時刻盯著他公司的動向,他給她個交代無非是拖延之策,為下一步爭取時間。

半載時間他已將汽貿公司的大部分資金清空,而此時若大的公司正拆東牆補西牆的非正常運轉著,實則只剩下個空架子。「錢與權」很配合的以擔心教學質量為由,給孫女安排了一流的學校,順利接走了孩子。只要父親肯出面一切都好辦了,曾丹在這個家裡從來就當公爹是她的護身符。她當初能進這個門全拜公爹所賜,日後一有矛盾便抬出老人家為她講話。這次她可慘了!田暮的臉上瞬時泛起一抹陰鬱的笑容。他等的時機,就快到了……

林寶兒實在無奈於肚裡這個孩子。前一個星期產檢還好好的,到了預產期卻用臍帶把自己繞了起來:「陳臣怎麼辦啊?」生產在即,她不由焦慮緊張。

「醫生怎麼說?」陳臣在婚後的半年中一直是個完美的「准爸爸」。他陪伴她為孩子準備了出生后可能用到的諸多必須品。他不但是個有名無實的父親,而且是個有名無實的丈夫,結婚半載他們始終分房。而心裡上,林寶兒卻對他十二分的依賴。

「建議剖宮產,除了臍繞頸,胎頭也過大,雙頂徑接近10公分,怎麼會那麼大的頭啊!」她摸了摸甚為壯觀的肚子,看了眼陳臣。

「那還等什麼,手術吧?馬上,幹嘛非等陣痛。」既然孩子的父親已經做了決定,護士不久便將她送進手術室。二十分鐘后,護士將大聲啼哭的男嬰推出來交給了陳臣,叮囑他去撫觸室請撫觸師把孩子洗乾淨。站在電梯上,陳臣好奇的掀開被角,無奈的笑出了聲:真是誰的孩子象誰,跟田暮彷彿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尤其那帶個「后勺子」的腦袋,一看就知道絕非北方的品種。

將孩子交給撫觸師,他隨即找了個椅子坐了下來,他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僅靠藥物和一些半流質的食物維持著,他已經喪失了餓的感覺,總覺得胃裡滿漲的厲害。多吃一點都會吐出來。體重不斷下降,體力變得更差勁了,動一動就覺得累。

陳臣將孩子帶回單間病房時,林寶兒已經提前被送回了房間。她本該因液體里加入的藥物昏睡著。可事實上,她的興奮始終對抗著藥物催眠的作用,她一直在等待她只見過一面的孩子。那小傢伙還真爭氣,足有8斤重。她這次懷孕並沒如預期的那樣,胖成個皮球。體重只增加了30幾斤,可能是因為一直在儘力的照顧著陳臣的原因。

雖然他的病情沒有任何好轉,可複診時醫生卻肯定了他目前至少還能再生存半年以上,在沒接受手術治療的情況下,這已經算是個小小的奇迹了。看見陳臣疲憊的坐在陪侍的床鋪上,林寶兒不禁心疼的問到:「躺會兒吧?是累著了嗎?」她幾乎想坐直身體看看他。

「沒事,休息一會兒就好了。」他怕她擔心,走過來執起她的手,讓她能看到他的臉。她剛伸手觸摸他日漸消瘦的面頰,兒子就在一邊大聲哭鬧起來。

「好傢夥,這麼小就知道幫田暮看著他媽了!」陳臣原想逗她開心,卻招來一劑狠狠的白眼:「以後不要再胡說了,這個孩子跟那個男人毫無關係。」

「好好,我不對,這時候切忌生氣。」陳臣趕緊哄著她,「兒子餓了,我比較有經驗。剖宮產下奶要晚一點,給他點牛奶吧?反正帶了奶粉。」

小傢伙找到奶嘴,香甜的吮吸著陳臣奶瓶里沖好的「惠氏」。

六小時后,林寶兒就已經堅強的下了床。她沒有賴在床上的權利,她眼前是虛弱的丈夫和幼小的兒子,此時他們都急需她的照顧。

喝了護士送來的幾罐通奶的中成藥,次日她的胸部就強烈得感到了憋漲。更可怕的是,她那個過早經歷了奶嘴的兒子卻暴躁的拒絕費勁吮吸。天啊,這個小東西那份性急和固執簡直和田暮一模一樣。看見奶瓶的貪婪和看見母乳的厭惡簡直就是鮮明的對比。林寶兒開始相信性格果真也會遺傳!

她無奈的變成了「飼養場的奶牛」,她得提前費力的將母乳用吸奶器擠到瓶子里,這哭得象魔鬼似的兒子才肯喝。她怎麼會生了個少爺?這孩子一點不懂得心疼母親。好在她乳汁充裕,一天能輕鬆提供給兒子一升多奶。作為「奶牛」,她算是高產了!

出院之後,林寶兒一邊照顧兒子,一邊照顧丈夫。按時給孩子「提供」母乳,按時給陳臣扎吊針。他此時除了葡萄糖,生理鹽水,還不時的需要添加人血蛋白和脂肪乳。並且還要按時服用一些昂貴的進口藥物。他比別的病人狀況稍好些,無非是有大量的金錢做經濟後盾。若病得是她林寶兒,她會毫無疑問的選擇等死,絕對不多花一毛錢。她寧可把錢留給膝下這個滿月不久的大胖小子。

聽說「金融街」的同仁堂有位聲名顯赫的坐堂醫,其父輩曾是解放前的四大名醫,曾經還擔任過**的御用醫師。這名醫承襲祖上,貫通中西,能開七八十味葯一貼的大方子,專攻疑難雜症。林寶兒用嬰兒車推著兒子,強行「劫持」陳臣去那裡求方。順天意,還要盡人事啊!即使治不好,能多維持一段時間也算成功。

從此林寶兒便朝九晚五,不辭辛苦的對著那個藥罐。夜裡11點,她把喝過奶的兒子哄睡了,便一頭扎進廚房,煎熬著大包大包的中藥。每次躺下跟床平行時,都已是深夜兩點多了。

那夜,陳臣再也無法說服自己乖乖躺在房間里,他不知哪來那麼大的火氣,衝進廚房將櫥柜上的葯以及那該死的藥罐子順著窗戶一併扔了出去。

「你幹嘛不把我一塊扔出去?」她坐在椅子上,跟他開了個不冷不熱的玩笑。

「我已經沒救了,別這樣,不行嗎?別讓我找到捨不得離去的理由。」陳臣所有的堅強一時間徹底崩潰了。他猛然轉身返回房間,把腦袋蒙在輩子里,低聲抽噎著。

林寶兒靜悄悄的進了他的房間,溫柔的撫著他的背。她此時能給予他的除了溫柔還有什麼呢?

就在那夜,他們有了夫妻之實。林寶兒絲毫沒想到,以陳臣目前的身體狀況,居然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他表現出的決絕讓她沒得拒絕,只是無奈的說了聲:「陳臣,你不要命了嗎?」

「早晚一死,別拒絕我。只要我心裡喜歡,就讓我好好享受吧。很高興我此時還有這個能力。」說著便勢不可當的溶入她身體之中,在張弛適度的節奏中,體驗著挑戰死神的快感……

「寶兒,要是可能,我情願死在你身上。」他低聲在她耳邊傾訴著積壓在心中的情緒。

「別談死,努力多活些日子,就當為我。」林寶兒終於明白陳臣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居然如此重要。他即是她的情人,又是她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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荼蘼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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