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陰差陽錯海棠苑
夜裡。
白韻棠站在陽台上目光獃滯地盯著遠處,她搖著頭:「你們在騙我,既然冥王取消了交易,為什麼他還沒有回來?!」
「冥王將他留在地府,交代些任務,」叢真拍著她肩膀,溫柔地笑著:「別擔心,他今晚一定回來。」
白韻棠聽后,神色變得似有些恍惚,有些歡喜,轉身快步走進卧室。
只看她找出一件新睡衣,新拖鞋,新毛巾,一切都是新的,全都整齊的鋪在床上,溫易真看著她的樣子,心中不禁擔心不已。
「棠棠,你這是幹什麼?!」
「他身上那麼多傷」白韻棠板著手指不斷地數著,突地一個激靈:「對了,刮鬍刀,他的鬍子也張得好長了」
叢真心中酸楚,堵得有些難受,拉住她的胳膊,「棠棠,休息會吧,這些已經夠了。」
「他在忘川河一定餓了」白韻棠彷彿聽不見外界的聲音,那種表情帶著濃濃地牽念與憂心,「我要給他做些吃的。」
看著她忙忙跌跌地走進廚房,叢真額蹙心痛,這時,一陣陰風吹來,叢真便拉起溫易真的手,道:「給他們留點空間。」
溫易真會意的笑起:「我想看星星了。」
一一
廚房裡。
白韻棠拿出西紅柿。一塊一塊細心的切開
腦海里是他在忘川河裡頹廢的樣子,那漫河的蟲蛇啃噬他的全身,觸目驚心的傷口,猶如一把刀割在她的心口上,每一刻,每一分都是心痛。
黑色的身影帶著無聲蔓延的想念站在門口,看著她忙碌而不安的樣子,那姿態像極了一個盼望丈夫遠歸回來的妻子。
眼淚滾燙地流下來,那溫度幾乎灼傷了他的眼臉。
緩緩走過去,夜墨炎的手帶來一股暖心的溫熱從身後輕輕環住她的腰
她的手一震,『嗒嗒嗒』的眼淚滴上了刀面。
夜墨炎心中作痛。頭緩緩地靠上她的頸窩
「我回來了。」
淚水滴進她的頸窩,夜墨炎含淚而笑:「不想看看我么?」
這一聲,讓白韻棠的哭聲幾乎要撕裂他的心肺,驀然轉身一一
他亦如以往,俊美絕倫,錦緞黑袍,黑玉般的長發在燈光下泛出淡淡的光澤,垂在腰間絲絲分明。
她輕唾一口氣,伸出顫抖地雙手去觸碰他的臉。
這一刻,恍如萬年。
他靜靜地笑著落淚,任由她的手指一點點的從額頭。眉毛,眼睛,鼻子,嘴唇,撫過
漸漸地,她露出清麗而幽婉的笑容,他臉上沒有傷口,沒有血痕,如以往一樣,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
「身上有傷嗎,疼嗎?!」
「都好了。」
白韻棠吸了口氣,轉身繼續切著西紅柿,又拿出兩個雞蛋。
空氣凝滯
夜墨炎沒再說話,只站在她身後靜靜地看著
不一會,西紅柿炒雞蛋面做好了。
白韻棠端在他面前,勾起柔美地笑容,那笑容看得他心中酸楚不堪。
「餓了吧,這是你最喜歡吃的。」
拉著他走到客廳,白韻棠打開電視直接調到《鬼吹燈》,夜墨炎坐在沙發上挑起麵條,一口接一口的混著淚水喂進嘴裡。
「你看,現在都放過了。他們在沙漠里過了一夜,遇見了食人蟻」她一邊抹著淚,一邊給他講放過的劇情。
夜墨炎肩膀顫抖地厲害,將筷子在放一旁。
白韻棠又拉著他來到卧室,拿起折的整整齊齊地睡衣,走進浴室。
夜墨炎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聲音低沉柔和:「棠棠,我回來了。」
白韻棠怔了怔,下唇微微顫抖半響,夜墨炎輕輕將她摟緊在懷裡,聽著她的抽泣的鼻息。
「我回來了,以後,我再也不會離開你了。」
與他相望,白韻棠伸手撫著他的臉龐,「夜墨炎,我想你。」
「我也想你。」他低聲說,繼而吻上她的唇,一隻手抬著她的頭,悱惻而纏綿,傾盡心中所有絕望般的思念
好一會兒,夜墨炎鬆開她,看著她哽咽道:「棠棠,有你,此生足矣。」
「我懂。」
白韻棠臉上露出苦澀地笑,捧著他的臉問道:「你的記憶回來了嗎?!」
「沒有。」夜墨炎直言,繼而十指緊扣著她,「我和叢真商量過了,他在客房裡施法立上鐵欄,到了白天我就待在裡面,直到他找到我的半魄。」
「我不允許!」白韻棠摟緊他,傷心地搖著腦袋,「我不要把你關起來,我不允許!」
「別擔心,只有白天,叢真和於錚都在尋找我的魂魄,不過是幾天的事,」夜墨炎緊攥著她的手,笑道:「若再發生那天的事,再去一趟忘川河,冥王可不會再原諒我了。」
白韻棠垂下眼帘,抽噎一聲:「就幾天?」
「不會太久,叢真會留在家裡照顧我,有他在你別擔心。」
一直留在這悲傷之中,夜墨炎擔心在這樣下去。她真的會崩潰
他勾起唇角眼中一片濕潤,逗她道:「我的吻功有沒有退步?!」
「才兩天而已。」白韻棠勾上他的脖子,眼中帶淚地媚笑,「你又不正經了。」
「這句話是罵我的,還是給我的暗號?!」夜墨炎亦是落著淚,臉上卻是痞痞笑起來。
白韻棠吻住他唇,手指勾起他脖子上的項鏈,唇齒間喃喃地說,「這次我主動」
夜墨炎輕笑一聲,揮手將所有的門窗都上了結界鎖上,轉而抱著她。兩人擁吻在一起一一
彼此交纏,夜墨炎用盡了生命的溫柔,給她無盡纏綿的愛意。
閉上眼,白韻棠的心終於安穩,連睡著的樣子都露出了笑容。
半夜裡。
窗外響起一陣陣的敲打聲,大門,窗戶,落地窗,呯呯地響著。
「棠棠?!」
「我們還在外面呢?!」
叢真推搡著落地窗,「夜墨炎,你沒事鎖門幹什麼?!」
「嘶」白韻棠被吵醒。推了推身邊熟睡的某人,「好像是易真他們。」
夜墨炎翻身,緊緊圍著她,繼續睡覺
「他們在房間里。」
聽著外面的叫喊聲,白韻棠皺了皺眉,忍不住大聲問道:「易真?是你們嗎?!」
溫易真鬱悶:「棠棠,王爺為什麼用法術將門窗都鎖了?!」
白韻棠一怔,拍了拍夜墨炎的臉,「你為什麼鎖門窗?!」
「那個道士來歷不簡單,要防著他!」他閉著眼睛說道。
落地窗外。
叢真心中地小火苗蹭蹭往上漲,用力拍著窗戶。
「夜墨炎!你是不是有病?!」
夜墨炎煩躁的睜開眼。低吼道:「你的法術是白給的嗎?!」
溫易真一聽愣了愣,看向叢真,忍不住笑道:「對啊!你還有法術呢?!哈哈哈!」
叢真氣不打一處來,「你現在的法力我能衝破嗎?!」
夜墨炎猛不丁的彈起身,他忘了自己現在的法術屬於眉嬌,法力強大,以叢真文官的身份確實
他抬起手施法解開結界,然後又抱著白韻棠睡下去。
「你不出去看看嗎?!」
「看什麼,他們已經進來了。」
『呯』一聲,客廳的窗戶一聲巨響,叢真不爽地走到沙發上坐下,憤憤地低吼道:「早知道他這麼沒良心,我就應該讓他在忘川河受苦一萬年!」
溫易真撫著他的胸口,「王爺肯定不是故意的。」
「咳咳」叢真故意咳嗦兩聲,揮手用法術打開電視,畫面直接跳到《鬼吹燈》,聲音開的極大。
溫易真詫異一眼,只看他愜意地走到卧室門口,輕敲了敲門。
「夜墨炎,出來陪我看電視!」
「哈哈哈」溫易真捧腹大笑,眼淚都笑出來了,「你是在學王爺那一套么?哈哈哈小賤小賤的!」
夜墨炎翻了個白眼。白韻棠忍俊不禁,跟著沒了睡意,推了推他:「你去陪他看會吧?」
「不陪!」
「叢真可是你的好兄弟噢!」
夜墨炎惱火,沖著門外吼道:「你是越來越沒眼力了!沒見我們在恩愛嗎?!」
「夜墨炎,你今晚不出來陪我」叢真笑得悠然自得,「白天可別求我」
夜墨炎一怔,繼而磨了磨牙齒,猛地掀開被子,回頭對白韻棠道:「你先睡。」
「把床頭燈留給我就行了。」
夜墨炎在她頭上溫柔一吻,抬手一揮,房間里幻化出無數的星星微微的閃爍。
「讓它們先陪你一會。」
打開門。叢真一手撐在門欄上,夜墨炎看他一眼直接走到沙發上坐下。
「還站在那幹什麼?!」他微微怒火,「過來看電視啊!」
「我先去睡了,你們聊。」溫易真抿了抿嘴,看了兩人一眼,踮著腳跑進了自己的房間里。
叢真幻出一把扇子,逍遙自在般的搖擺著
夜墨炎看他一眼,依舊沉著臉,手中幻出一壺酒直接丟給他:「好酒,喝不喝?!」
「喝!」叢真一把接住酒壺,對他使了個眼色。「荷花去?」
夜墨炎冷哼一聲,繼而會意一聲笑,起身便與他幻進了荷花中一一
一片鮮紅的梅景,叢真與他席地而坐,抬手揮過,梅院霎時變了樣子,一株株的梨樹就像地下冒出來的噴泉,那花朵,密密匝匝,層層疊疊,如白雲飄過。如雪花漫灑,滿枝,滿樹,滿園。
風夾著梨花的馨香,在樹旁枝尾悠悠飄蕩,夜墨炎吸一口,沁人心腑。
叢真悠閑地幻出酒杯,笑得淡雅,「此情此景,可曾記得?」
「酒盞酌來須滿滿,花枝看即落紛紛。」
夜墨炎拿起酒杯。與他相碰:「那日,我去靜華廟見你,就是如此梨花漫天,至今記憶猶新。」
「流年似水,歲月如歌,朝花夕拾,似水年華。」
叢真攬起回憶的笑容:「當年,我就是在這樣的景色中陪伴在黛兒身旁。」
「從那時起,你就發誓要護她一生周全。」夜墨炎喝了口酒道。
叢真淺淡一笑,繼而搖了搖頭:「未曾想,歷經千年還能與你這般暢所欲言!」
夜墨炎躺下身子。睡在滿地的梨花中,升起笑容:「雖以時過境遷,情義卻亦如當年的你我。」
叢真移動身子,靠坐在梨花上,輕笑一聲:「回來后感覺如何?」
夜墨炎閉了閉眼,伸手一把握住眼前的花瓣,「挺好的,只是,心裡過不去。」
「我知道,你心裡難受眉嬌,可事已如此。隨了她的心愿便好。」叢真揚起一口酒,笑著勸慰他。
夜墨眼沉默片刻,任由花瓣輕浮他的臉頰,隨即坐起身,點了支香煙,「那個道士你怎麼看?!」
「身份不一般,我推測是冥王身邊的人。」叢真翹起腿放在茶桌上,似有肯定地說。
夜墨炎猛地吸了口煙,眯起危險的眸子,「你認為該怎樣處理,有必要讓冥王知道么?!」
「占時不要。我覺得這件事和紫芊有關係。」叢真提起酒壺,晶瑩透亮地酒水落入口中,「小心為妙,調查一番后再做打算。」
「紫芊」夜墨炎淡淡重複這兩個字,又躺下身子一聲聲酸澀的笑聲,「還記得那時在燈謎與我相遇的女子么?!」
叢真皺了皺眉:「知道,是紫芊,那時的你對她一見鍾情。」
夜墨炎苦笑一聲,「陰差陽錯罷了。」
「什麼意思?!」
夜墨炎側身與他幹了一杯,仰首灌下一口酒,心中苦澀不堪,「命運弄人,其實那個女子是黛兒。」
叢真握著酒壺的手一頓,心中震驚:「真的?!」
「當日黛兒告訴我她叫紫芊,就是那麼剛剛好,真正的紫芊暈倒在我府邸門前。」夜墨炎哼笑一聲,那笑中似有對自己的嘲諷,「你說老天會不會捉弄我?!紫芊醒來后,身子虛弱,看著楚楚可憐,再知道她的名字后,我很驚訝。繼續追問許久,她說,她在海棠苑淋雨才會如此,也就是這樣的巧合,我與黛兒相約的地方就是海棠苑,我便以為她就是那個女子。」
「你說可笑不可笑?!」夜墨炎肆意笑起,臉上帶著微微醉意,「冥冥之中早已註定,只是我的情意讓她太累了。」
叢真一口烈酒入喉,思緒遲疑片刻,道:「難道你沒察覺到她與黛兒有所不同?!」
夜墨炎憂愁嘆息,負手在眼前,梨花紛飛從他面上滑落,「記憶中的她巧柔溫婉,純潔青澀的好似一朵清雅蓮荷,當初確實有過懷疑,只是,我竟沒有一刻去仔細想過」
叢真無語:「我只能無言以對!!」
「其實婚後見到黛兒時,有過似曾相識的感覺!」夜墨炎心中難受,又灌下一口酒,「如今回首,罪魁禍首是我,是我太糊塗。」
叢真只覺得傷神,嘆息一聲問:「現在你想如何?」
「你上次說紫芊給我餵了失魂水,這幾日我也尋思過,她和道士牽連在一起,會不會受了道士蠱惑?」
叢真心中升起火氣;「你還認為紫芊是個好女人嗎?!」
「前世是我的問題,是我沒有認出黛兒,我將黛兒的寵愛都給了紫芊,我雖不愛她,但也不會傷害她。」
夜墨炎認為這是他的錯,紫芊並不知情,只是安然接受他本應該給與黛兒的寵愛而已,只是而已罷了。
叢真坐立起來,聽他這樣說,心中很是無奈:「無非是紫芊陪伴左右千年,你不忍心將她置之不顧,你的心思我明白,但是紫芊恢復記憶的事,你不得不堤防,還有,她如果愛你,怎麼會和道士串通一氣給你喂失魂水,究竟還做了些什麼。你可曾知道?」
叢真苦口婆心,繼續說道:「就算如你所說,她是被道士蠱惑,或者她也沒恢復記憶,可是你現在有了棠棠,必須與她之間斷個乾淨,不然棠棠會怎樣去想?!」
夜墨炎點頭:「這個我知道,明晚我會去一趟地府,與紫芊說清楚。」
叢真心中為白韻棠鬆了口氣,默了半會又問道:「如今你和棠棠算是苦盡甘來,你有什麼打算?!」
夜墨炎臉上露出笑容,摸了摸胸口的戒指,「我欠她一個婚禮。」
叢真笑得欣慰,繼而神色嚴肅地說道:「籌備婚禮的同時,你要幫我一件事。」
「你說。」
「易真的父親前幾日給她投了夢,我也去地府與他相見,他是被人害死的。」叢真蹙起眉心,「他告訴我,他死之前去過內室,我記得你好像交代過擎峰,不允許亂殺生人,他應該不會」
夜墨炎神思片刻,道:「他確實不會,這樣吧,明晚你等我回來,我們去一趟古墓。」
一一一
清晨,萬籟俱寂,東邊的地平線泛起的一絲絲亮光,小心翼翼地清潤著淺藍色的天幕,新的一天從遠方漸漸地移了過來。
「哐哐哐」劇烈的鐵響聲將白韻棠從美夢中驚醒。
她彈起身子下床,心中忐忑地打開房門,抬眼就看見夜墨炎站在欄杆前猛力捶打,「叢真!你吃了雄心豹子膽呢?本王命令你。立即將本王放出去!」
叢真站在門前,面上寧靜淡雅,手中扇子輕輕敲了敲鐵欄:「安靜點,吵吵有什麼用,我不會放你出來的,安心待在裡面。」
「南旭辰!你是不是瘋了!快放我出去!!」
白韻棠心痛極了,走到叢真身邊拉了拉他的衣角,小聲問道:「他沒有法力嗎?!」
「他六點前就把法力蓄入到荷花里了,現在就是個普通人,別害怕。」叢真側臉在她耳邊說道。
夜墨炎看見白韻棠皺了皺眉,繼而命令道:「白韻棠,放本王出去!」
白韻棠難過的梗了梗喉,真的很想放他出來,但回想起之前他的那些舉動,便狠下心道:「我也打不開。」
叢真輕笑一聲,「等會給你送飯。」
「南旭辰,你信不信本王將此事告知冥王,治你的罪!」夜墨炎一副凶神惡煞地樣子怒吼道。
叢真微微地拂了拂身前的雪紗,清淡吐出:「隨意。」
「南旭辰!南旭辰!」
白韻棠頭疼欲裂,心裡也很是難受,夜墨炎就這樣瘋叫了一整天,她巴巴的看著時鐘,只盼望著時針快點轉到傍晚六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