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負責把脈的大夫在侯爺質問下早就嚇得跪下了,他支支吾吾,似有遲疑,想說又不敢說。
符彥麟不耐煩地喝道:「快說!」
大夫驚了下,暗冒冷汗,顫抖著聲音回答:「侯爺,林姨娘之所以滑胎,似是……似是食用了不利於胎兒的食物……」
此話一出,眾人震驚,牧浣青聽了,心頭咯噔一聲,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符彥麟神色也陰沉下來,緩緩開口。「把話說清楚,一個字都不準隱瞞。」
「是……」大夫抹抹額上的汗,把自己診斷的結果全說了出來。
這件事其實也不是那麼複雜,就是林姨娘每日的膳食中被人下了不利於孕婦的食物,林姨娘吃了,這胎兒便沒了。
符彥麟臉色鐵青,立即派人把侯府上下全部清查一遍,老夫人聽了這話也大為震怒。
眾女眷有的忐忑不安,有的冷笑,有的則是低頭不語。
當那包紅花從牧浣青院子牆角的土磚里被翻找出來時,她愣了下,隨即似有所悟地笑了出來。
她不申辯,也不為自己反駁,而是等著看侯府的人要如何處置她。最後她等來的是一道命令,命她把東西收一收,離開侯府,去鄉下莊子住。
牧浣青挑了挑眉,不哭不鬧,連反抗都沒有,只是點點頭,對大總管趙維說:「知道了。」
大總管一愣。老夫人派他來通知少夫人,便是想若少夫人鬧起來,由他來想辦法制住少夫人,但少夫人聽完后,什麼都不問、什麼都不辯,只回答一句知道了,好似這消息對她來說沒什麼大不了的。
牧浣青見大總管還在發愣,便問道:「大總管是否還有其他事要傳達?」
大總管不禁狐疑,難不成少夫人沒聽懂自己的意思?
「老夫人的意思是,這府里不適合您,不如請您去莊子上住一段時間,好生靜養一番,相信少夫人一定會喜歡那兒的山水。」大總管又重複了一遍。
老夫人的意思?依她看,是符彥麟的意思吧!
牧浣青也不點破,點頭笑道:「還請大總管轉達,我以後不能在婆母身邊侍孝,請婆母多保重。」
明知自己要被趕到莊子上去了,卻還如此鎮定,難道是仗著有牧大人撐腰,所以才不怕?大總管心下嘲諷,但面上不顯,含笑應了。
「那便請少夫人收拾收拾,明日一早出發。」大總管是受了侯爺的命令,這一、兩日就得把這女人趕出府,便也不羅嗦。
「不用等明日了,我看現在時辰尚早,今日天氣也不錯,半個時辰后就出發吧。」
大總管再度一怔,接著笑了。「既如此,小的便讓人去備馬車。」
待大總管走後,牧浣青回頭對柳雲和柳暮笑道:「這院子里有這麼多監視的人,卻沒有一個人發現我把紅花弄進來,等到事情發生了,那紅花這麼容易就被找到,你們說,這手法是不是很矛盾?」
柳氏姊弟一臉的尷尬。說真的,連他們都覺得那紅花是有心人放的,但又如何?他們只是下屬。
牧浣青也不在乎他們有沒有回答,繼續說道:「我若真要下手,肯定會用更高明的手法,把這麼粗劣又充滿矛盾的手法賴給我,實在很侮辱我。」
兩人這下子更無語了。敢情這位少夫人在乎的不是被冤枉,而是不滿這手法太笨拙?
很快的,少夫人要被趕去莊子上住的事傳遍了整個院子,僕人們都慌了,有的開始奔相走動,希望可以留在侯府,而不是跟著沒前途的少夫人去莊子那邊吃苦,一輩子就窩在那兒老死。
唯獨心語和力淵,兩人跪在少夫人面前,一臉堅毅。
「你們想跟著我走?」牧浣青笑問。
兩人用力點頭。
牧浣青笑道:「好,我帶你們走,回房去收拾吧。」
兩人欣喜,立即領命而去,匆匆回自個兒屋子收拾行囊。
牧浣青突然回頭看向柳雲和柳暮,她目光如炬,神色凜然,令兩人不由得一正。
「去告訴鎮遠侯,我會如他所願,離開侯府,不過我有條件,這條件要親自跟他本人談,請他過來相商。」
柳雲和柳暮像是第一次見到這位少夫人似的。以往少夫人都溫婉柔順,看似好說話,可如今眼前的少夫人卻散發一股不容忽視的威嚴,令兩人不禁肅然起敬。
「你們見到他就說,我可以安安靜靜的走人,不讓牧家知道,他也省了麻煩,否則事情一旦鬧大了,牧大人有多難纏,相信他很清楚。若不想那麼麻煩,就親自過來,條件談成了,我便安靜的離開,他省事,我也省力,我就在這廳里等著。」
姊弟兩人互看一眼,便朝少夫人點頭,弟弟柳暮負責去傳報,姊姊柳雲則留下來等著。
待柳暮走後,牧浣青便坐下來等候。
柳雲暗暗打量少夫人,她覺得今天少夫人似乎與平日不一樣,她太淡定了,彷佛被趕出侯府不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她和柳暮兩人雖是老夫人安插進來的,其實是受命於侯爺,少夫人直到今天才與他們攤開來談,可見心裡早就有數。
雖然只有短短不到兩個月的時間,但平心而論,她和弟弟對這位少夫人有些好感,只可惜她是牧家女兒,他們雖然同情她的遭遇,卻也莫可奈何。
符彥麟聽完小廝傳報,便將柳暮招進書房。
聽完柳暮的傳話,他眉頭緊擰,低頭沉思。
「你就去吧!看看她要談什麼條件,能趁早送走她,咱們越省心。」老夫人對兒子道。想到牧大人那隻老狐狸,老夫人就頭痛,不希望那人來刁難自家兒子。
「咱們把她送出府,姓牧的那個老狐狸若知道了,肯定會幹涉,她若能乖乖的配合,不讓她爹知道,你和你爹在朝堂上也不會受這個氣。」
符蓉哼道:「娘,咱們怕什麼?該怕的是她!她故意害若悠表姊流掉孩子,咱們沒休了她,只把她趕到莊子上,已經是仁至義盡了,若這事傳了出去,只會宣揚她惡毒之名,她是怕這事傳開,才故意答應去莊子,不讓她爹知道。依我看,她是不甘心,所以想趁此機會向大哥要好處,她也不過是權宜之計罷了。」
符蓉說的合情合理,老夫人也認為是如此,否則有哪個正妻在知道自己即將被趕出府還能不鬧的?
此刻符彥麟心中卻是另有思量。他不是那麼好唬弄的人,若悠食物中被人偷偷下藥這件事疑點太多,他也不相信那紅花會這麼巧就出現在那女人的院子里,恐怕是有人藉此陷害她。
不過,他不打算揭發此事,因為他正好能藉這個理由把那女人送去莊子。
為此他就去看看她到底想提什麼條件?且不管她的要求是什麼,他都決定把她趕到莊子上,不再讓這女人出現在自己面前,不給她任何可以見縫插針的機會。她要怪,就怪她爹牧大人吧!
想到此,他起身對老夫人道:「娘,既如此,我便去看看。」
老夫人點頭,叮囑道:「若她為難你,你也別客氣,大不了咱們也向皇上告狀去,看那牧大人還有什麼話說。」
符彥麟心想,娘這是婦人之見,若告上朝堂,只怕就沒那麼容易把那女人趕出侯府,但他沒說,只是點個頭后便跨出門,朝牧浣青的院子走去。
另一頭,牧浣青正不慌不忙地喝著茶,等著符彥麟上門談判。
這期間紀嬤嬤趕來求見,見了她二話不說便跪下,請求少夫人讓她跟著走。
牧浣青頗感意外。心語和力淵想跟著她很正常,但她卻想不到紀嬤嬤也想跟著她。
「出了侯府大門,我就不會再回來了,侯府的一切也將與我無關,你的監視也沒了用處,也沒有什麼好彙報給老夫人的,何必呢?」
這話不只聽得柳雲詫異,紀嬤嬤更是驚愕的抬起頭望著少夫人,只見少夫人一臉沉靜地看著她,似在打量她的意圖。
果然,少夫人什麼都知道,她看似溫婉無害,不爭不搶,其實心中跟明鏡似的,只是不說而已。
紀嬤嬤把牙一咬,伏地磕頭,請求道:「請少夫人收留老奴。實不相瞞,老奴在侯府也沒什麼用處了,當初老夫人把我派過來,表面上說是要監視少夫人,其實也是嫌老奴年紀大不中用了,正好藉監視的理由把老奴調到少夫人這裡。現在少夫人要走了,老夫人是不會用我的,我在這府里舉目無親,只能混吃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