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牧浣青聽了點點頭。「你說的這番話頗有道理,但是你可想過,跟著我可不見得就能安穩,說不定去莊子上的日子比在侯府還苦,這樣你也想跟?」
紀嬤嬤趕忙回答:「雖然老奴跟著您的時間不長,但是在這段日子裡,老奴看得很清楚,您肚量大,待下人又好,說句實在話,老奴只求晚年有個溫飽,死時有副棺材,而不是被人用一席破草蓆卷了丟到亂葬崗去埋。老奴知道少夫人是個好心人,老奴只想跟著您,只求您賜口飯食,有地方棲身就行了,請少夫人讓老奴跟著您吧!」說完紀嬤嬤又再磕了幾個響頭。
侯府里的奴僕也有分等級,有本事的都想搶在主子身邊伺候,撈些好處,成天鬥來鬥去,用盡心機,她鬥了大半輩子也沒斗出個本事來,好處撈不著,還是個半吊子,臨老還被人嫌。
她累了,不想再斗下去,只想找個地方好好度過晚年。她在侯府里也練出了眼界,看得出來這位少夫人心善,而且少夫人不笨,她只是懶得跟人爭罷了。
牧浣青靜靜地望著紀嬤嬤,緩緩說道:「你要想清楚,我是被趕到莊子的,待遇跟下堂婦差不多,侯府的榮華富貴將與我無關,以後的日子也不會像在侯府這般好吃好喝的住著,會過得很拮据,也會受苦,這樣你也想跟著我?」
紀嬤嬤聽出了希望,抬起頭來,急切地說:「是的,老奴願意跟著少夫人,只要不缺吃喝,就算粗茶淡飯和一張床板,老奴也願意。」
牧浣青深深的望著她,打量了一會兒,最後終於點頭。「既如此,那你就跟來吧!」
紀嬤嬤驚喜,立即激動地叩頭。「老奴謝少夫人!」
叩謝少夫人後,紀嫂嬤便趕緊起身回房去收拾東西,而一旁的柳雲將所有事看在眼中,用複雜的眼神望向紀嬤嬤開心離去的身影,再悄悄回頭打量慢條斯理喝茶的少夫人。
卻不料少夫人突然看向她,笑咪咪地說:「看來我的人緣還不壞呢。」
「……」柳雲低下頭,不知怎麼著,居然紅了臉。
這時柳暮回來稟報,說侯爺來了,就在院子里等她,有話在院子說,不進屋了。
牧浣青聽了只想笑。不進屋?怕她耍手段吃了他嗎?也罷,他對自己的妻子還想避嫌,她就成全他吧!
她一直相信他會來,因為她提的理由一定會讓他好奇,而她將要提的條件也一定會打動他。
她走出屋子,只見那挺拔冷漠的身影站得筆直,雙手負在身後,他身邊還跟著大總管趙維,這時候柳雲和柳暮也站在侯爺身後,也不避諱讓人知道他們是侯爺的手下了。
「侯爺。」牧浣青朝他福了福身。
符彥麟轉過身打量眼前的女子。到了這地步,她依然還是那麼冷靜,他甚至沒在她身上嗅到任何一絲怒氣或是不滿。
她的眼神太平和了,這不像是一個受了冤枉、即將被逐出府的女子會有的神態。
「少夫人有什麼條件,請說吧!」開口的是符彥麟身邊的趙總管。
牧浣青看了趙總管一眼,再瞧瞧符彥麟。他站在那兒,神情冷肅,面無表情,他不開口,卻只是讓總管代他發言。
牧浣青忍住翻白眼的衝動,也懶得與他計較。兩人不說話也好,反正她是決定要走的,以後也不會再與他有任何瓜葛,至於侯府的人加諸在她身上的冷漠和不敬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她若要發火,早就發火了,不會等到現在。
就當是一報還一報,兩不相欠吧!她已經對這一切感到不耐煩,只想早早結束它,而不是重複這種無謂的意氣之爭。
況且她正為孩子的事傷腦筋,這些人剛好給了她一個離開侯府的機會,她便決定將計就計,這也是為何她從頭到尾能冷靜自持,坦然處之的原因。
「請侯爺過目,若侯爺看了內容沒問題,謄抄一遍給我就行了。」她將準備好的文件遞上去。
趙總管將文件接過,遞予侯爺。
符彥麟拿了文件,打開來看,漠冷的臉上露出了意外。
這是一封和離的內容。
符彥麟看完后,終於轉頭正視她,狹長的鷹眸微微眯起。
「這是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她不卑不亢地應著。
他盯著她,兩人對峙良久,在他嚴厲的目光下,她始終沒移開眼,直直地看著他。
最後,符彥麟終於開口。「所有人退下。」
趙總管一愣,隨即躬身道:「是,侯爺。」
趙總管和柳氏姊弟退下后,符彥麟終於轉向她,這是他第一次正視這個女人。
「你想和離?」她竟然主動提出和離?是以退為進的手段,還是真的這麼想?
「是侯爺想和離,我不過是成全侯爺的心愿罷了。」
他不置可否地冷笑。「咱們是奉旨成婚,皇上賜下的婚事,哪能輕易就離了,別跟我玩這一套。」
「沒錯,皇上賜婚,的確是不能輕易和離,否則就是打皇上的臉,所以我才要找侯爺來,咱們商量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你以為和離之事這麼簡單?莫說牧大人不答應,就連皇上都會降罪下來,這就是你想出的辦法?」他語氣中透著嘲諷。怕是明知他倆不可能和離,所以才敢有恃無恐地提出來,她這是在抗議他們將她趕到莊子上去;況且這和離書一寫,傳到外面去,別人就會說他符彥麟寵妾滅妻。
「無稽之談!」他將那張紙在手中一捏,扔到地上,轉身就要走,不想再與她多說廢話。
「站住!」牧浣青喝道。
符彥麟只是頓了下腳步,連頭都沒回,又舉步要走,絲毫不想理會她。
牧浣青擰眉,眼神轉為凌厲。若他不寫,她的計劃就落空了。
既然如此,只好這麼做了。
「你要是不寫那封和離書,我就去皇上那兒告上一狀,說你寵妾滅妻。」
符彥麟終於停下腳步,再度轉過身來,冷冷瞪著她。
「你說什麼?」
「你聽到我說的了,在我離開侯府之前,這和離書你必須寫給我,你若不寫,我就鬧得你侯府上下雞犬不寧。你別以為我沒這個本事,我會讓你心愛的表妹活在地獄中。」
符彥麟眼中爆出精光怒火。「你敢?」
她插腰冷笑,也不跟他客氣。「我有什麼不敢的?」
符彥麟眯起眼,一字一字地警告。「若是鬧到皇上那兒,丟臉的可不只是侯府,姨娘流產一事也會浮上檯面,你身為主母,卻因為嫉妒,做出歹毒之事。」
「我也可以說我是被陷害的,因為你不滿這門婚事,所以誣陷於我,這正是寵妾滅妻的舉動。誰都知道你當初想娶的並不是我,到時候吵到皇上那兒,皇上也不見得只相信你的一面之詞,畢竟皇上會為咱們賜婚,也是有其他考量,若皇上知道你對他指婚的對象很不滿,你覺得皇上是認為皇家的面子重要,還是鎮遠侯府的面子重要?」
又想拿皇上壓他?這牧家女兒跟她爹一樣,盡使出這種下三濫的手法。符彥麟目皆欲裂地瞪著她,那殺人的目光幾乎恨不得將她撕碎。
牧浣青不得不扮一次壞人,若如此才能逼符彥麟簽下和離書,她就只能用這種威脅手段了。
至於加深他對自己的誤會她根本不在意,能不能離開侯府才是最重要的,符彥麟討不討厭她又有何差別?
威脅之後就是安撫,她也不想逼他太緊。
「侯爺放心,拿了和離書,我不會聲張,畢竟我也知道,咱們和離是打皇上的臉,這件事就你我二人知曉,我拿了和離書,離開侯府,從此咱們各走各的路,我不會再回侯府。當然,若有必要,我也會配合侯爺作戲,因為我也怕麻煩,侯爺就當我只是掛個名,待時機成熟了,情勢允許,侯爺想向外人宣布和離一事,我自是沒有任何意見的。」
符彥麟怒目瞪了她好一會兒。他不知道她在玩什麼把戲,不過她想玩,他就陪她玩。
「行,既然你要求,本侯就成全你,寫下這封和離書。」
牧浣青心下鬆了口氣,她收起挑釁之色,緩緩地笑了。既然他當她是壞女人,她就將計就計,把這壞女人的角色演到最好。
「侯爺能答應就太好了,另外我還有兩個條件,請侯爺一併成全。」
符彥麟眯細了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