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不講道理
見到那位楚蓁蓁要請的大師時,楚姒著實驚訝了一下,因為她前生沒見過這個人,可這人卻似乎一下子便看穿了自己的來歷。
京華樓門口,一破衣爛衫的和尚,手持缽盂,身掛佛珠,鬍子極長卻有些邋遢,粗眉長眼,看起來煞是凌厲。
他一手抬起禪杖,擋住楚姒二人的去路,面相兇惡的盯著楚姒:「惡鬼,你為何還要出現在這人世?」
楚姒手心已經沁出細汗:「你在說什麼?」
「你明白我在說什麼!」那和尚眉目間帶著幾分戾氣:「你本是已死之人,如今卻附著在活人身上報私仇,你這等宵小,我免你受魂飛魄散之苦,但是你現在立馬給我消失!」說罷,手上那權杖就要朝楚姒的頭砸下來。
楚姒聽到這裡,心忽然就定了,這傢伙敢情是聽了楚蓁蓁的,以為自己是被娘親附身呢。
綠檀一把上前接住那權杖:「混賬,你雖是出家人,可也沒理由在大街上對個姑娘動手吧,還口口聲聲惡鬼附身,我瞧你這邋遢樣,保不齊你才是惡鬼在世呢!」
綠檀這番話一出,圍觀的眾人都笑了起來。
楚姒想上前一步,雲頌伊忙將她攔在身後:「姒兒姐姐,你離這個瘋子遠一些。」
「瘋子?哼,我看你們才是瘋了,我乃雲遊四方專門降妖除魔的海印大師……」
「頭一回聽說自己稱呼自己為大師的。」綠檀輕嗤,那海印面色陰沉下來,盯著綠檀:「下賤之人,如何在這裡污衊神聖……」
綠檀不等他話說完,一腳就踹在了他的腳踝上:「你才下賤呢,出家人不以慈悲為懷,而在這裡口出惡言,口口聲聲都是被惡鬼附身了,我看,你才是真正被惡鬼附身之人,如今出來倒是害我們這些好人,對不對?」
那海印疼得嗷嗷直叫,還不斷拿手指著綠檀:「你……你會遭報應的……」
「怎麼,出家人還學會詛咒人了?」楚姒淡淡笑道。
海印盯著楚姒:「你……果真是個難纏的……」不等他話說完,人群后便出現一道聲音:「發生什麼事了?」
眾人一聽這聲音,忙跪下了,楚姒抬眼看去,一身明黃衣袍的趙煊逸正端端坐在馬車裡,掀開帘子往外看。
雲頌伊見此,上前一步,將方才的情況都說了,趙煊逸看著楚姒垂著眉眼的樣子,眸光黯了黯,低頭看著那和尚:「來人,帶回去好好審問。」
「是。」侍衛利落上前將人拿下,海印一見是太子,立馬嚇破了膽:「太子饒命。太子饒命啊!」
趙煊逸沒心思跟這等小角色多廢話,見楚姒連看也不願意看自己,便緩緩放下了帘子,頓了一會兒才道:「走吧。」
待太子府的車馬都離開了,雲頌伊才鬆了口氣:「好險。」
楚姒抬頭,瞧見街角一個快速離開的背影,輕笑:「也算是給了我靈感。」當初她被送到尼姑庵,也不過是道士的一句話,現在,她剛好一報還一報。
「啊?」雲頌伊不明白楚姒是什麼意思,楚姒卻沒再多說,到了京華樓雅間坐下以後,便跟綠檀耳語幾句,交代她出去了。
雲頌伊見她神神秘秘的,倒也不多問。
「丞相府可比嚴府複雜多了。」兩人找了靠窗的地方坐下。
楚姒輕笑:「嚴府怎麼了?」
雲頌伊嘆了口氣:「倒也沒什麼大事,只不過尚書府這件事以後,嚴府也開始整日戰戰兢兢的,我兩個伯父更是嚇得不敢出門,兩個伯娘倒是心大。還一門心思在爭家產。」
「那嚴老大人呢?」楚姒問道。
「外祖父還跟以前一樣,沒什麼別的想法,不過好像格外喜歡你表哥,成日的拉著他說話,就是你表哥不去山上,我外祖父也非得把他叫上去。」雲頌伊無奈笑道:「外祖父還一直打趣,說要把我許給你表哥呢,這樣一來,我就成了你表嫂了。」
楚姒看了眼一旁有些不安的綠芽,道:「綠芽,你去綠檀最喜歡的那個糕點鋪子,給小福兒他們都打包些糕點回去吧。」
「是。」綠芽也知道自己方才的情緒不妥當,趕忙行了禮下去了。
雲頌伊沒察覺出異常,復又笑道:「不過我跟你那表哥還真是說不上話,他開口便是詩詞歌賦,我開口就是刀槍棍棒,我兩說話,完全就是雞同鴨講。」
「如果嚴老大人一定要給你許親呢?」楚姒笑問道。
雲頌伊怔了一下,忙道:「不會的,我外祖父可疼我了,再說了,實在不行就用你教我的法子,大不了一哭二鬧三上吊嘛。」
楚姒笑著搖頭:「這次你外祖父只怕是認真的。」局勢越來越緊張,嚴老大人這樣的肯定早就察覺到了,如今雲府又落難,嚴府本也是漩渦中一員,誰也無法保證明日會不會飛來橫禍。他越是疼雲頌伊,就越會著急給她尋一個好人家,就嚴老大人接觸的這麼多人中,李瀟絕對是上上之選,為人謙和有禮,又有才有前途,既然他屢次三番的招呼李瀟上山,這想法定也是越來越成熟的。
雲頌伊滿不在乎的笑笑:「不會的。」
「我說萬一,萬一你外祖父一定要你嫁給李瀟,你要怎麼辦?」
「怎麼辦?」雲頌伊看著楚姒神色嚴肅,也跟著想了起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我就只能跑了。反正我想通了。這輩子若是嫁不了一個我喜歡的人,我就不嫁,反正娘有外祖父照顧這。我去找鄭雲,他說過要帶我闖蕩江湖的。」
楚姒聽著她這話,心中越發的擔心起來:「聽我一句,如果到時候你外祖父一定要你嫁,那你就嫁。」但凡嚴老大人有選擇,都不會如此的,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一定是到了逼不得已的境地。
雲頌伊心裡頭有些發怵,看著嚴肅的楚姒:「姒兒姐姐,我外祖父不會有事吧。」
楚姒嘴角勾起:「我不知道,嚴老大人是明確的保大皇子黨,如今嚴家兩位伯父雖然都保持著中立,但朝中局勢,波雲詭譎,我也看不懂,想來你外祖父心裡應該是更清楚些吧。」
「嘿嘿,有外祖父在一定不會有事的。」雲頌伊自信的很:「而且嚴家是大族,又是忠臣,皇上不會不記在心裡的。」
楚姒知這一時半會兒也跟她解釋不清楚,而且說不定什麼也不會發生呢,便由著她單純快樂的過著吧。
楚姒這頭,愜意自在的很,定國公府的楚秉松就不太如意了。
定國公府此時正大門緊閉,門前的人傳了話,讓他們都去側門等著。
楚秉松想著是自己理虧,便也忍了,去了側門,可側門口也是一個人也沒有,楚秉松身邊的人上去敲門,敲了好半晌,門才拉開,但不等他們問話,裡面便潑出一大盆帶著味道的水,盡數都潑在了楚秉松的臉上。
「哎喲,這兒站著人呢,我還以為沒人呢,所以才在這兒倒了我家世子爺的洗腳水。」那人咕噥道。
「洗腳水?」敲門的小廝不滿的看著他:「你睜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這位可是相爺,立馬能要了你的命信不信!」
「呵,有什麼了不起的。」那人面對威脅,只冷哼一聲,啪的一聲關上了側門,並從裡面道:「我家世子爺說了,咱們小公子丟的可是半隻耳朵,你們過來,兩手空空就想把人領回去,門都沒有!」
「那他想怎麼著!」楚秉松極力忍著自己的脾氣。
「怎麼著?把你府上楚蓁蓁騙走的三萬兩盡數送回來,然後你在替你兒子跪在大門口一個時辰,這事兒才算了,否則……」
「否則如何,你們還敢殺人滅口不成?」楚秉松屈辱的寒聲道。
那小廝笑笑:「殺人滅口咱們可干不出來,好歹也是跟著太子爺的人,我們爺說了,您這樣賣主求榮的,沒準做出更下作的事兒來,所以您要是不照做,咱們也生生咬了你家小公子的耳朵,算是以耳償耳。」
楚秉松面色鐵青,他就剩下這麼一個兒子,自然不會讓他們咬了他耳朵。
「相爺,咱們怎麼辦,要不要報官?」
「報官?」楚秉松恨不得打他一巴掌:「告到哪裡去?太子府還是大理寺?」
「這……」
「蠢貨。」楚秉松沉沉的嘆了口氣,心裡只把秦雪又恨了個透,誰讓她有這麼一個大哥!
「那咱們怎麼辦?」
「先回府!」楚秉松怒氣沖沖的上了馬車,想著他們暫時也不會把弘哥兒怎麼樣,便打算先回楚府再想辦法。
定國公府裡頭的人一聽到外面的消息,馬上捂嘴輕笑,趕忙去跟白氏彙報了。
楚蓁蓁哪裡知道楚秉松會跟自己來要那三萬兩:「父親,女兒就指著這銀子過活了,母親生病,每日都要買葯……」
「你母親重要還是弘哥兒重要?」楚秉松不滿的看著跪在地上求著自己的楚蓁蓁:「你聽話,快把銀子拿出來,反正逍遙王也……」楚秉松提到逍遙王時,狠狠擰了下眉頭。
楚蓁蓁死死咬著嘴唇:「可是父親,萬一逍遙王出來了,蓁蓁還是要嫁……」
楚蓁蓁話還沒說完,楚秉松便一腳將她踢開了,看著以前自己捧在手心引以為傲的女兒如今變成這般,滿是晦氣:「你說你,要是能檢點一點,也不至於如今嫁都嫁不出去,還要為父被人嘲笑,你當初就應該被浸豬籠。」
楚蓁蓁震驚不已,這哪裡是曾經百般疼著她的父親,分明是個仇人:「父親,蓁蓁……」
楚秉松懶得再跟她說話,看了眼小廝:「去二小姐房裡把銀子找出來。」
楚蓁蓁一聽,立馬撲了上來抱住楚秉松的腿:「父親,母親跟您好歹也是同床共枕幾十年的夫妻啊,蓁蓁也是您的親生骨肉,您怎麼可以這麼狠心……」楚蓁蓁不知道的是,楚秉松為了自己,可以連自己的生母都能逼死。
楚秉松不耐煩的讓人將她拉開。待找到三萬兩的銀票以後,便急匆匆又往定國公府去了。
楚蓁蓁眼睜睜看著他將所有的銀錢拿走,恨得咬牙切齒,只恨不得將桌邊所有的東西都打碎。
「小姐……」有丫環趕忙來扶她,她卻直接抬手抓爛了那丫環嬌嫩的小臉:「狗東西,方才你怎麼不知道出來,怎麼不知道幫我搶下我的錢。」
那丫環滿臉的血,忙跪下來:「小姐饒命。」
聽著她滿是怯意的哭聲,楚蓁蓁煩悶不已,抓著她的頭髮便提著她的腦袋狠狠的往牆上撞,直撞得那丫環不省人事,這才將人丟開。
「來人!」楚蓁蓁恨紅了眼。
丫環們怯怯的過來,不敢靠近,楚蓁蓁冷哼一聲:「沒用的東西,把這裡收拾一下,我要去如意苑……」
「可是老爺吩咐了,不許您再去……」
「你是主子還是我是主子?」楚蓁蓁尖利著嗓子喊出來,見那丫環不敢說話了,這才簡單攏了攏頭髮。急急往如意苑而去。
楚秉松跪在定國公府門前的事,一下子就傳開了,說什麼的都有,卻似乎有人專門四處在傳楚秉松愛子如命是個好父親之類的話,這話傳到楚姒耳朵里,只是笑了笑,沒想到楚秉松還能來這麼一出,想來這一次不僅可以反手給定國公府一個大耳刮子,還能引起趙煊逸的注意了。
楚姒二人在京華樓沒坐多久,鄭雲便來了,楚姒也剛好藉機離開,留著他們說話。
綠芽回來后便一直在樓下等著,瞧見楚姒處出來才忙道:「小姐,糕點奴婢已經買好了。」
楚姒瞧著她濡濕了的睫毛,笑道:「傻丫頭,伊兒就算是真的嫁給了李瀟,你又傷心什麼呢?李瀟註定是要三妻四妾之人,你早該知道的。」
「奴婢不敢肖想什麼,只是。只是心裡難受……」綠芽低垂著眉眼,又要流出淚來,楚姒心中輕嘆,卻沒再多說,上了馬車直接往京城裡的一個暗巷而去。
暗巷口遠遠的就站著兩人,瞧見馬車過來,立馬就回去稟報了,直到馬車停下來,看著馬車裡走出來個帶著黑色帷紗帽的女子,這才鬆了口氣。
楚姒不得不佩服紅姨是個人才,自跟她說了有可能有危險之後,她便悄悄又置辦下了京城中各處廢棄的小宅子,這些宅子雖小,但過活一家人不成問題。
「是姑娘來了。」巷子口的人道,這幾人都是紅姨找來的,是她以前做頭牌時樓里的打手,都是幾個可靠的。
楚姒微微頷首:「紅姨呢?」
「在屋子裡頭呢,前些天抓了幾個跟蹤的人,這幾天一直想著法兒的在審問。和什麼都問不出來。」
楚姒莞爾,趙訓炎的人有那麼容易撬開嘴就好了。不過就算撬開嘴,也問不出什麼來,因為他們本身所知道的就很少很少。
楚姒提步往裡走,越走越昏暗,就連綠芽這般素來大膽的也瑟縮了幾分。
這巷子里隨處可見的白雪,破敗的地磚和雜草,腐爛的堆在巷子里的破舊傢具,一樣樣都透出陰森詭異的氣氛,不過進了看似不起眼的小宅子,裡面卻又是另一番天地了。
「您來了。」紅姨笑著從裡頭迎出來,瞧著楚姒便先行了禮。
「嗯,聽說你抓了幾個人?」楚姒邊往裡走邊問道。
紅姨笑開:「也不是我抓到的,是他們跟著我,我一回頭,便見有人打鬥,接著他們就被人打暈了,我就給拖回來了。」
綠芽聽著,笑出聲來:「你膽子可真大。」
紅姨笑笑:「我要是膽子不大。也不敢跟小姐做這樣的事兒了。」
楚姒莞爾,先去看了那半死不活的幾人,讓人將他們被卸掉的下巴給接上了,接上以後,幾人瞬間便咬破嘴裡的毒囊自盡了。
紅姨有些驚訝:「小姐,您這是……」
「留著沒用。」楚姒簡單交代完,便說了正題。
紅姨聽完,更加驚訝:「免費給嚴府開粥棚?」
「嗯,楊府那邊情況怎麼樣?」楚姒站在窗外,淡淡往外看著。
紅姨忙走過來:「楊府還好,楊老將軍回府以後,我便照您的吩咐,斷了米糧,想來楊老將軍這會兒正氣得夠嗆呢,等他嗆完了,我再把糧食給送回去。」
「嗯。」楚姒滿意的點點頭:「這樣一來,他就能長記性了。」楚姒輕聲道,看著牆角的葉子,似乎已經冒出了新芽。不過外面的天氣還沒有徹底好轉的跡象,這新芽發出來,只怕也是要被凍死的。
「嚴府的事情,你一定要交代人好生看管,特別要注意不讓雲府的人惹事。」楚姒道。
紅姨面色微凝,也走了過來:「雲府這次出事,嚴府沒出手,他們已經記恨在心,這粥怕不好施啊。」
「不好施也要施,等過了這幾天就好了。」楚姒道,算算,馬上就要春闈了,春闈過後沒幾天這雪災也就消停了,想來到時候災民的情況應該能有所緩解。
紅姨雖然憂心忡忡,卻也還是應了。
楚姒坐了一會兒,便準備離開,紅姨想了想,還是道:「小姐,有件事不知當說不當說。」
楚姒才走到一半。轉過身來看著她:「紅姨請說。」
紅姨上前來,面色凝重道:「昨天我去楊府的時候,聽說楊老夫人好像受了很重的打擊,這幾日身子越發不好了,像是壓了多年的病,一下子爆發了出來,我還聽那府里的下人說,怕是挨不過去。」
楚姒面色唰的一白:「還有其他的嗎?」
紅姨微微搖頭:「我不便多打聽,只知道這些。」說罷,又猶豫道:「您要不要去看看?」
楚姒微微咬牙:「我不能去。」母親之死,給了楊老夫人這樣重的打擊,自己過去,她難免又要想起母親的慘死來,只會雪上加霜:「紅姨,糧食今晚便送去吧,回頭我會讓人送些好葯來,你一併幫我帶過去。」楚姒聲音微微有些哽咽。
「好。」紅姨擔心的看著楚姒。
楚姒轉身快步離開,她手裡的節奏要越來越快才行,不論如何,外祖母一定要撐過今年,今年以內,她會叫所有人付出應有的代價!
綠芽小跑著才跟上楚姒的腳步:「小姐,您慢些。」
楚姒直到上了馬車,才終於沒有忍住心中的情緒。
綠芽不知如何安慰:「小姐,咱們真的不去看看嗎?」
楚姒搖頭,掀開車簾讓外面的寒風吹在臉上,好把眼淚都吹回去,可是越看這白雪,她心越寒,也越痛。
「綠芽,吩咐馬車,現在回府。」她需要冷靜下來,不冷靜她就會做錯事,一旦做錯一件事,一旦走錯一步棋,也許等著她的就是萬丈深淵,萬劫不復。所以她現在只能回去,不冷靜的情況下,什麼也不能做。
綠芽頷首,心裡卻萬分的期待林清愚趕緊出現了。
回府的路上,楚姒的腦袋又飛快的轉了起來,她要讓所有的事情都加快腳步才行,她知道,自己有時間可以耗著,慢慢將她們折磨致死,可是楊老夫人沒時間了,楊老將軍也沒時間了。
此時的楚秉松,也算是自作自受了。
白氏打開大門看著跪在府門前的楚秉松,冷笑一聲:「喲,堂堂丞相爺,為何跪在我定國公府門前,又為何對我這個無知小婦人下跪呢?您快些起來,可別凍壞了身子骨,也別辱沒了您這個讀書人的氣節。」
「請貴府放了我兒。」楚秉松忍著怒氣,咬牙切齒道。
白氏笑笑,如今折磨秦雪夫婦可是她最大的樂趣:「有人說不為五斗米折腰,您都下跪了,這孩子我怎麼可能不還給你呢。」白氏說罷,便大聲道:「來人,把楚小公子帶出來。」
楚秉鬆鬆了口氣,以為他們就這樣算了,由人扶著站起了身,白氏卻驚訝道:「哎呀,您跪滿一個時辰了嗎?」
旁邊的小廝走來:「還沒有呢夫人。」
白氏滿面的驚愕,看著楚秉松為難道:「你們這些文人,最講究一諾千金了,既然如此,我也不能壞了你的名聲,楚丞相,您還是接著把這一個時辰跪滿如何?」
楚秉松看著她明顯在耍自己,怒從心中起:「國公夫人……」
「丞相爺客氣了。」白氏說罷,轉頭就往裡頭走,走了一半又回頭道:「楚丞相,我們家大姑娘在你府上可好?我們可都心疼的緊,當初斷絕關係也是無奈之舉,你可得好生照料著啊。」白氏說罷,瞅著下人已經拿回來的三萬兩銀票,尖削的臉顯得越發的陰冷,當初她就說過,絕對要楚蓁蓁為這三萬兩付出代價!
楚秉松眼睜睜看著人又走了,這才咬咬牙,又準備跪下去,恰好趙煊逸從定國公府裡頭出來,瞧見這裡的場景,未免覺得楚秉松骨頭太軟,也太沒節氣了:「楚丞相這是做什麼?」
見趙煊逸語氣不善,楚秉松忙道:「臣想求國公爺放了……」
「區區一個庶子,你平日不好生教導也就罷了,如今來自己的親家府門前跪著,給誰看?」趙煊逸寒聲道。
楚秉松面色白了白,如今定國公府是太子的人,誰都知道,若是名聲被自己弄臭了,趙煊逸難保不把這筆賬記在自己身上:「這……這……」楚秉松一下子慌了神。
趙煊逸看著他這樣子,便是十分瞧不上的。年紀大了。生怕失去點什麼,便做什麼都畏首畏尾,人也糊塗了。
趙煊逸轉頭吩咐道:「去把相府的小公子接出來,就說我吩咐的,回頭再請個太醫來給定國公的小孫子看看。」
那侍衛趕忙去了,趙煊逸看了眼楚秉松,提步便離開了。
楚秉松張著嘴,一個字也吐不出來,有氣也不知找誰撒了。
弘哥兒被接出來,許是嚇壞了,一張小臉煞白,一見楚秉松,便哭著跑了過來:「爹爹,他們欺負我……」
弘哥兒到底是個小孩子,可楚秉松卻已經沒有了哄小孩的耐心,直接看了一眼的管家讓他抱走,自己則是上了馬車,匆匆往楚府而去。
楚姒才回到逐錦閣,便見春枝紅腫著眼睛跪在了跟前:「小姐,您救救白雪姐姐吧。」
「白雪怎麼了?」楚姒心裡一驚,她今日盡想著自己的事兒了,倒沒注意白雪,以為有秦雪拘著楚蓁蓁,不會出事的。
春枝將經過一一說了:「那牛二還說明兒要上門來跟小姐提親呢。」
綠芽氣得發抖:「這王八蛋,他敢來,我打死他!」
「使不得使不得,這牛二雖是府里的人,可卻是老爺名下的,老爺名下的人怎麼能輕易動得。」春枝忙道。
楚姒聽說是楚秉鬆手下的,心下稍定:「如今白雪怎麼樣了?」
春枝滿眼淚水:「我去瞧過,竟似傻了一般,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也不哭不鬧,一個字也不肯說。」
楚姒銀牙微咬:「你去,把白雪和江媽媽都接到逐錦閣來住下,等明日牛二過來再說。」這件事她沒有證據去找楚蓁蓁,但她一定不會讓楚蓁蓁好過的:「綠檀回來了嗎?」
「還沒。」小福兒也一臉擔憂。
楚姒想了想,道:「待綠檀回來后,讓她第一時間來我這兒。」說罷又吩咐春枝:「你去把這件事告訴老爺,要一個字一個字說清楚,包括那兩個面生的婆子和她們嘴裡的話也要一字不差的告訴她。」
春枝抹了把眼淚:「這能有用嗎?」
楚姒眸光微涼:「先去試試。」楚秉松出了今日的事,就會更加知道楚蓁蓁能幫他什麼,而自己能幫他什麼,他這樣自私自利的人,很容易就會做出決定的。
春枝趕忙頷首,一刻也不多留,趕忙跑出去了。
綠芽也趕忙使人去榮華院接人了,小福兒看著楚姒氣色好像不太好,擔心道:「小姐,您沒事兒吧。」
「無妨。」楚姒微微搖頭,看著滿院子蕭索的景色,道:「這幾日你瞧瞧有沒有鮮花,去買些來。」沒有鮮活之氣的院子也讓她覺得壓抑起來。
小福兒點點頭:「那您先去歇會兒,白雪姐姐這事兒應該不會這麼快有結果。」
「嗯。」楚姒微微頷首,想想白雪,卻覺得心疼,這麼好個姑娘……
「對了小福兒,三小姐和四小姐這兩日有什麼動靜?」楚姒道,一直都是楚蓁蓁出來蹦躂,她們竟好似結成了同盟一般不見了蹤影。
小福兒思忖道:「這幾日好像她們出去的很勤,每每都是到了晚上才回來,每次回來三小姐都很高興的給丫頭打賞。」
「如此……」楚姒想了想,能讓楚秀秀如此高興的,無非一件事,那就是攀上了好夫家。之前聽聞她進了趟皇宮,但選秀之事被擱置,想來應該不是這件事,那麼會是什麼呢?
楚姒一邊想著一邊往房中去,到了的時候,林清愚居然已經躺在床上了。
楚姒提步上前,卻見他呼吸有些急促,面色隱隱有些發黑,身上衣著整齊還帶著些寒氣,想來是才回來不久。
「你怎麼了?」楚姒忙問道。
林傅正好從外頭進來,見到楚姒驚訝了一下,見了禮后忙上前將一顆小藥丸放到了林清愚的嘴裡,林清愚咽下去后不久,面色的氣色才慢慢變得紅潤起來。
「還是上次鄭雲才能拿到的那種解藥?」楚姒問道。
林傅微微皺眉,卻還是點了點頭:「主子這毒,有些年頭了。」林傅道。
林清愚輕咳出聲,楚姒忙上前端了茶水,林傅瞧著,則是閃身出去了。
林清愚的咳嗽好不容易平息了下來,楚姒這才道:「你還是不打算說?」
「說,你問什麼我說什麼。」林清愚還是一副小乖乖的樣子,可這疲乏的樣子讓楚姒也沒狠下心繼續問。
「你先休息,等你醒來以後再說。」
「好。」林清愚莞爾,看著她:「衣裳穿著好緊,你幫我脫了好不好。」
楚姒方才還發白的臉,驀地就紅了。
「你連這點力氣都沒有了嗎?」
「嗯。」林清愚點點頭:「這葯吃過以後,會讓人渾身發軟,沒有力氣,你現在不管想做什麼,我都是沒有力氣反抗的。」林清愚看著楚姒,眼中水波欲滴。
楚姒淡淡瞥了他一眼。這才抬手,俯身去解他的腰帶,而他也十分自然的抬手將楚姒攬在了懷中:「今天你一離開,我就開始想你了。」
楚姒心中生出些異樣的喜悅,卻冷著聲音道:「因為太想我,所以就去外面蹦躂,逼得自己毒發了嗎?」
林清愚知她是在關心自己,莞爾:「下次不會了。」我還捨不得就這麼死呢,才跟你相遇,還沒娶到你,我怎麼敢死,怎麼捨得死。
楚姒似能感覺到他心中所想,一偏頭,便吻在了他的臉上。
林清愚只覺得自己好像忽然一下子就精神了,眼睛亮晶晶的盯著楚姒,渾身都酥酥麻麻的:「姒兒……」
楚姒輕咳兩聲,利落的給他脫了外衣,蓋好被子:「別瞎想,不然就帶你去外面吹寒風。」
林清愚瞧著她這般模樣,彎眼笑了起來:「我就想誇誇你。」
楚姒扭頭瞧著不正經的他,無奈笑道:「好了,趕緊歇會兒吧。」
「嗯。」林清愚依依不捨,外頭小福兒卻來了消息:「小姐,春枝回來了。」
楚姒應了聲:「我先處理事情。」
「好。」
林清愚看著楚姒的背影離開,想起方才臉上的柔軟觸感,滿足的準備閉上眼睛睡覺,林傅卻又進來了:「主子,您真的要跟少夫人說嗎?萬一她……」
「不會的。」林清愚笑道:「我相信我自己,我也相信姒兒。」
林傅見他如此說,只得微微抿唇,轉頭便離開了。
楚姒才出來,便見春枝面上正氤氳著怒氣。
「如何?」楚姒往一旁暖榻上坐下。
春枝微微咬牙:「老爺沒放在心上。」
「這樣啊……」楚姒微微往後靠了靠,輕笑:「既如此,那就怪不得我了,楚姒淡淡抿唇:「去找幾個粗壯的婆子,下手要狠的那種。」楚姒道。
春枝聽到這話,愣了一下:「小姐,您這是想……」
「自然是要替白雪討個公道。」楚姒淡淡道。雖然這公道是要不回了,但白雪的委屈不能白受,不然白雪自己活不下去,楚蓁蓁也只會更加的得寸進尺。她敢對丫環們下這等惡手,她就好好讓她看清楚,這麼做的後果是什麼!
後院某處的小院子里,幾個婆子圍坐在火盆旁正嗑著瓜子說這話,為首的婆子看起來很高大,一邊嗑瓜子一邊道:「我跟你們說,那天的情景你們可是沒瞧見,那個牛二還真是沒見過女人的,居然要了那麼多次,我聽到白雪那賤丫頭嗓子都喊啞了。」她添油加醋的說著,旁邊的人也聽得興奮:「牛二那種貨色,去占白雪那等高高在上的一等丫頭的便宜,還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如今白雪的清白被他佔了,大小姐這下也沒法子了,指定把白雪嫁給他。不然一個未出閣的姑娘院里留一個這樣的丫頭,傳出去她的名聲還不都毀了。」
「那是那是。」忙有人附和。
旁人問道:「聽說大小姐素來極護短。下手也狠,之前那打了白雪鞭子的婆子,後來可都是拖到逐錦閣被活活打死了,你們就不怕大小姐報復?」
「報復?哈哈哈,咱們常年在這後頭跟夜香打交道,誰願意搭理咱們啊,認識咱們的都少,更別說好幾年不在院里的大小姐了。」那婆子得意道。
幾人正說著,房門便一腳被人踢開:「你說這大話,也不怕被閃著舌頭。」
那婆子一瞧這半大的小丫頭,登時不屑道:「哪裡來的不知事的小丫頭騙子,怎麼尋到我們這兒來了?難道是我們這兒太香了?」
幾人一聽,頓時哈哈大笑了起來。小福兒氣得漲紅了一張臉,上前給那婆子就是一巴掌:「混賬,你當這院里誰都能欺負呢,不長眼的狗奴才,還不去看看外頭誰來了。」
小福兒打完人以後手也在發抖,可偏生這婆子說話過分,她是小姐身邊的。也應當拿出點威嚴來。
那婆子被小福兒一巴掌給扇蒙了,怔怔看著她;「你……你是誰啊你!」
「我是大小姐身邊的二等丫頭小福兒!」小福兒說出這話來,分外的有底氣。
那婆子一聽是楚姒來了,立馬嚇得腿軟了:「你胡說些什麼,大小姐怎麼會來我們這等腌臢地方。」
「呸,要不是你們做的這腌臢事,你以為我們小姐樂意過來。還不快出去,等著我打斷你們的腿把你們拖出去呢!」
幾人哪裡還敢坐著,忙起了身匆匆趕了出去,出去一瞧,腿更軟了,楚姒這身後跟著四五個壯士的婆子,每個婆子手裡頭那拿著小臂粗的木棍。
之前那兩婆子上前便跪伏在地上:「見過大小姐。」
「知道我找你們所為何事吧。」楚姒看著腳下二人,淡淡問著。
那兩個婆子對視了一眼,忙道:「奴婢不知哪裡做錯了……」她們想著反正死無對證,可她們沒想到的是,楚姒壓根就不是過來對證據的,既然手裡的權利好用,那她就用到極致。
「春枝。你來瞧瞧,這麼多婆子里,那日敢假傳命令,幫著牛二做那惡事的是哪兩個婆子?」楚姒道。
春枝從後頭走了出來,看著楚姒跟前的婆子,恨得手微微發抖:「就是她們二人。」
兩個婆子見被指認出來,忙道:「大小姐說的什麼,奴婢們怎麼聽不懂?」
「聽不懂?」楚姒問道。
那兩婆子忙點頭,可下一秒卻見楚姒邪氣的勾起了嘴角,還不待說話就見楚姒道:「給我打,一人打斷一條腿,而後再繼續問話。」
「是!」
後頭的婆子衝上來,抓著二人便開打,慘叫聲,血跡,驚得方才還在挺熱鬧的婆子目瞪口呆。
好容易那兩婆子生生被打斷了一條腿以後,楚姒才看著她們問道:「現在能聽懂了嗎?」
那兩婆子忙點頭:「奴婢們知錯了,這些都是二小姐指使的啊,大小姐饒命。饒命啊。」
「饒命?」楚姒冷笑:「白雪與你們有什麼仇怨,你們要害她至此!她重病在床,你們竟使那等噁心之人凌辱於她,如今更是到處宣揚,我就是取了你們性命也不為過!」
那兩個婆子是徹底被楚姒駭住了,不停的求饒,楚姒冷哼一聲:「我可以饒你們一命,如果你們願意將功折罪的話。」
「小姐吩咐,奴婢們什麼都做。」
「很好。」楚姒眸光清寒:「來人,把她們送去父親的院子,她們有罪狀要陳述!」
「是!」之前聽她們兩說話的婆子們怕受牽連,忙上前來,抬著婆子就跑了。
春枝好容易鬆了口氣,楚姒卻道:「牛二住在哪兒?」
「小姐……牛二渾身長滿膿瘡,您還是不要……」
楚姒淡淡笑著,她自己前世的死狀便比牛二恐怖百倍,她有什麼好怕的。
「前面引路。」
春枝見她執意要去,扭頭看看小福兒,小福兒則是從袖子里抽出了一隻廚房專用的手套戴上:「小姐放心。奴婢保證抽得他連媽都不認得!」
楚姒眸光生出些狠意,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她還是最喜歡用這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