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蠅營狗苟
再一次見到徐瑾,楚姒是有些驚訝的,因為逍遙王被關進大牢以後,她氣色看起來竟然不錯。
楚姒引了她在花廳坐下,但自己卻因為才泡了涼水澡,而有些發燒,嗓子也啞了,還不停的打噴嚏。
「這是怎麼了?」徐瑾坐在一側問道。
「受了些風寒,不打緊。」楚姒淡淡笑著,看著徐瑾:「徐側妃過來,是有什麼吩咐嗎?」
「哪敢說吩咐。」徐瑾看了她一眼,笑道:「只是這次王爺出事,皇上看在已故先皇的份上,念了幾分手足親情,沒有對王府的人動手,想來,王爺這次是不會出大事的。」徐瑾的語氣聽起來似乎有些挑釁,楚姒淡淡笑著:「徐側妃可要去見見父親?」
「好。」徐瑾答應的很快,似乎專程為見楚秉松而來。
楚姒沒說什麼,立馬起身引了她過去。
一路上,都可見面色灰暗、低著頭匆匆往來的僕人,徐瑾自然是知道楚府發生了什麼,不然也不會專挑這個時候來了。
「聽說二小姐受了很大的打擊?」徐瑾邊走邊問道。
楚姒淡淡笑著:「您一會兒過去便能瞧見二妹妹。」
徐瑾見楚姒似乎完全猜到了自己的來意,不由皺了皺眉眉頭,看了看身側這個一身素色衣裳,神情淡然的女子,竟覺得自己華貴的衣裝竟都比不上她這素淡的模樣一般。
「楚府如今是多事之秋,姒兒也好好生照顧著自己,別讓這些禍端上了身。」徐瑾笑道。
楚姒淡淡笑著應了,卻並不放在心上,這些禍端是如何起的,她最清楚不過。
不多時,便到了楚秉松的院子里,楚秉松這會兒正忙著思考怎麼讓秦雪一命嗚呼了,這樣的怪物留在府中也只是個笑柄。聽到徐瑾過來的消息,他心裡一個咯噔,總覺得她這會兒過來事情沒那麼簡單。
徐瑾進了屋,看著面色凝重的楚秉松,輕笑,轉頭看了看楚姒:「姒兒,能否勞煩你幫我去把二小姐請來,有些話我想跟她說。」
楚姒見她支開自己,也沒多留,微微頷首,帶著丫環們轉頭出了房間。
出了院子,楚姒才頓住腳步看了眼綠檀:「回去給我拿件厚些的斗篷來,身上這件也太單薄了,穿著著實冷。」
綠檀會意,行了禮便忙退下了,楚姒這才領著人往如意苑去了。待楚姒一走,綠檀便找了個角落,輕巧的翻身上了楚秉松書房的屋頂。
楚秉松下了令,讓楚蓁蓁照看秦雪,可她見到那場景,根本不願意靠近半步,即便是現在仵作娘子已經把秦雪收拾乾淨,也包紮好傷口了,她也還是不願過去哪怕看一眼。
楚姒到的時候,她正坐在東廂房裡,正院連門都不肯踏入一步。
「二妹妹可好些了?」楚姒過來問道。
楚蓁蓁一見她便恨不得撲上來吃了她:「楚姒。你還敢來見我!」
「為何不敢?」楚姒莞爾。
楚蓁蓁恨她恨得咬牙切齒,至今還能想起滿身膿包的牛二在自己身上聳動的樣子,讓她恨不得吐出來。
「楚姒,別以為我怕了你,光腳的可不怕穿鞋的,你別以為我不知道,牛二是你指使的!」
楚姒並不否認,嘴角泛起些許邪氣:」二妹妹既然知道,那為何不猜測,我是那光腳的呢?」
「你!」楚蓁蓁被她氣得說不出話,銀牙死咬:「楚姒,你遲早會後悔的!」
「這是二妹妹說過的第幾遍了?」楚姒淡淡笑著,將徐瑾的話說了,並不打算跟她在這兒鬥嘴,嘴上贏了又如何。
「徐瑾?那個側妃?」楚蓁蓁愣了愣,旋即笑起來:「她居然還沒被下大牢。」
「逍遙王很快就會出來了,為何她會被下大牢?」外面吹來一陣寒風,楚姒忍不住咳嗽了起來。
楚蓁蓁以為自己聽錯了,怔住:「你說逍遙王會出來?」
楚姒好容易止住了咳嗽,這才看著她道:「二妹妹去問問徐側妃不就知道了?我如何說。終究只是猜測罷了。」
聽得這樣的消息,楚蓁蓁心裡又燃起了希望,提步便匆匆往前院而去。
待她走了,楚姒才道:「去看看母親吧。」
寒風吹風,吹得院子里的樹葉也嘩啦啦響了起來,一片陰森,守在這院子里的婆子們都紛紛把頭低下了,似沒有人願意過去一般。
這正合楚姒心意,帶著綠芽便往秦雪的房間而去。
到了的時候,楚姒訝異的瞧見了才從裡面出來的煙雪,煙雪面色煞白,看到楚姒,忙上了前:「果真不是她。」她是指不是秦雪害了王貴。
楚姒微微頷首:「你先回去吧,往後不要再來了。」楚秉松不會留秦雪活口的,煙雪若總是過來,難免要成了替罪羊。
煙雪如今很是信服楚姒的話,她這樣吩咐,也不問為什麼,只道:「那王貴的仇……」
「這件事不能急,她比你我想象的要更強大也更狠毒,你若是漏出了馬腳,怕看不到替王貴報仇,自己就先沒了命。」楚姒耐心道,楚黛兒背後是神秘的南疆人,很可能還有那個七姨娘在背後,她們到底在預謀什麼,這是很大的問題,而且如今她們選擇蟄伏不動,她也不能打草驚蛇,這樣才好布置陷阱。
煙雪抹了抹眼淚,瞧著面色有些蒼白的楚姒:「大小姐,你生病了?」
「小病,不打緊,你先回去吧,遲些宮裡怕是會來人。」楚姒道。
煙雪又是驚訝,可看著楚姒不似開玩笑,便立即點了點頭,轉頭匆匆離開了。
待她走了,楚姒這才提步進了秦雪的房間。
秦雪如今被收拾乾淨了,躺在床上。有被子蓋好她殘缺的四肢,若不是她面色蒼白如紙,看起來也與尋常無二了。
「母親可還好?」楚姒淡淡問著。
秦雪眼珠子微微動了動,還好?哈哈,她如今不過是生不如死。
楚姒走到床邊,看著她,輕笑:「這滋味不好受吧,不過你還好,舌頭還在,還能說話。」當初她已是口不能言,連一聲求饒、一聲咒罵也喊不出,只能任人魚肉。
秦雪眼珠子又動了動,看著楚姒:「你去殺了楚秉松吧,當年,就是他下令要殺了你娘的!」
楚姒神色淡淡,這些她早就知道了。
「可是不是您下了令,把娘親做成人彘的嗎?」楚姒似天真般問著:「我還記得娘親在世的時候,成日以淚洗面,父親總是不來如意苑,總是去你那裡,而你私下裡,總是要來欺負娘親,還污衊娘親,讓楚秉松也跟著你一起欺負她。那時候我就在想,你們的心是肉做的嗎,否則的話,娘親三番五次的幫你們,你們怎麼這樣的恩將仇報呢?」
楚姒的話說的極輕極淡,綠芽卻是忍不住捂嘴痛哭了起來:「還有當年夫人身邊的下人,包括沈媽媽,大夫人,你怎麼忍心,將她打斷了腿丟在洗衣房受人凌辱,其他人也都被你折磨致死,大夫人,那些可都是人命啊!」
綠芽忍不住說出藏在心裡的話,她哽咽著,淚如雨下,哭得連聲音都發不出來卻還要斷斷續續的質問著。
秦雪神色冰冷,只笑道:「她們都該死,誰讓她們是那個賤人的人。」
「看樣子你身上這些傷還不夠痛。」楚姒不怒反笑,走到秦雪身邊掀開她的被子,看著她只餘一截光溜溜的身子,莞爾:「當年的京城第一才女,卻是狠辣至此,得到如此下場,開心嗎?」
「楚姒!」秦雪羞惱憤恨,情緒夾雜在一起,狠厲的看著她:「都怪我當時手軟,留了你一條賤命!」
「你也不用後悔,我的這條命可是救過你們呢。」楚姒想起前世,淡淡諷刺:「不過這一世,我是來討債的,你們一個都逃不了。」
秦雪看著她發紅的眼睛,心裡忽然清明了:「是你、是你害了我們對不對,是你害了我的泰兒,害了蓁蓁還害了我!」
「母親糊塗了。」楚姒冷冷看著她:「害了楚其泰的是楚秉松,害了你的也是楚秉松,至於楚蓁蓁,都是她給我挖了坑,卻不想自己跳進去了,你覺得,這些怪我嗎?」
「那老夫人呢,是不是你逼死的?」秦雪忽然問道。
楚姒莞爾:「也是楚秉松逼死的,你要恨,就恨這個薄情寡義的男人吧,當年對你甜言蜜語,為了你寵妾滅妻又如何,如今你不一樣是他手中一個待宰的豬玀。」
楚姒的話比秦雪身上的傷還讓她覺得難受:「楚姒,你」
「我是來告訴你一聲,你們的債都還沒償還完,我會接著一點點,全部要回來的。」楚姒說罷,轉頭便要走,秦雪看著她的背影,問道:「你才是那惡鬼,你是楊佩對不對!」
楚姒腳步頓住,卻是頭也沒回:「我只是個討債人,你們欠了多少債,我就要回多少!」說罷,這才帶著綠芽提步離開。
秦雪躺在床上,看著如今的自己,痛哭失聲,卻也知道再也挽不回了。
楚姒出了如意苑,便開始劇烈的咳嗽起來,咳了好一會兒才停下,身體卻像是失了力,頭也開始有點暈,想來是那盆涼水加上這下午的寒風,讓她孱弱的身子已經徹底熬不住了。
楚姒這頭才回院子,楚蓁蓁那頭也剛好趕到了楚秉松的書房,不過才進門,便察覺到了異常的氣氛。
楚蓁蓁看著徐瑾,一身大紅色廣袖鎏金長裙,頭上的金釵晃花了她的眼睛,端端坐在首座,真有幾分尊貴的味道了。
憑什麼她可以如此威風,她分明只是個罪臣之女、逍遙王一個側妃罷了,自己才是丞相嫡女,是未來的逍遙王正妃!
「怎麼了。二小姐忘記如何行禮了?」徐瑾笑道,她再如何是罪臣之女,再如何是側妃,如今也是皇家的兒媳婦。
楚秉松黑著臉,看了眼楚蓁蓁:「蓁蓁,還不行禮,愣著做什麼!」
楚蓁蓁咬牙,敷衍的行了一禮。徐瑾看著,淺笑,不過她今日並不是來為難人的。
「叫你過來,是要跟你說一件事,楚丞相已經同意了。」徐瑾淺笑道。
楚蓁蓁看了看楚秉松,他分明都已經出賣了逍遙王,難道還能跟王府合作不成?
楚蓁蓁想不通,看著徐瑾,咬牙道:「側王妃請吩咐。」
「很簡單。」徐瑾笑道:「王爺很快就會出來,出來以後會即刻上楚府迎親……」
「真的!」楚蓁蓁立馬興奮起來,徐瑾有些可悲的看了她一眼:「沒錯,但是……」
「但是什麼?是嫁妝還是……」
「都不是。」徐瑾打斷她。
「那是什麼?」楚蓁蓁不解,徐瑾瞧著她這般。臉也微微抬起來了些,諷刺笑道:「王爺希望,那日坐上花轎的人,不是你,而是楚家大小姐楚姒!」
「什麼!」楚蓁蓁如同雷擊一般愣在原地,半晌才回過神來,眼中嚼著淚:「憑什麼,我才是皇上御賜的逍遙王妃,楚姒是要嫁給安平侯世子的,你們這樣做,皇上若是發現了,不會放過你們的!」
「所以啊……」徐瑾笑道:「你們要悄悄的做,王爺說了,若是事成,也會迎娶你入府,畢竟王府如今可只有一個側妃,對吧。」徐瑾笑道,看著囂張的楚蓁蓁如今呆若木雞,心情越發的好了。
「可是……」楚蓁蓁還是不甘心,她就是想等自己成為王妃之後。能壓楚姒一頭,卻不想他們竟然冒出個這樣的想法來。
「沒什麼可是不可是的,王爺既然又吩咐,你照做便是。」楚秉鬆開口道,楚蓁蓁不解的看著他,明明已經成了王府的叛徒,他怎麼還處處幫著逍遙王?
許是猜到楚蓁蓁的疑惑,徐瑾笑道:「如今楚丞相也願意重新回到王爺麾下,二小姐,時間不多了,你早些準備了。楚姒是個難纏的,到時候可千萬別出了什麼紕漏,不然王爺那裡可不好交代。」說罷,便起了身徑直離開了,但出了院門,臉上的笑容就冷了下來。她如何願意楚姒進門,楚姒這樣聰明又有手段的,入了逍遙王府,她們這一輩子也別想出頭,可是王爺有此吩咐。她如今無依無靠,只能照辦。
待徐瑾走了,楚蓁蓁才看著楚秉松:「父親,若是讓楚姒嫁過去,她肯定不會顧著楚府的,到時候指不定還要挑唆王爺對付楚府,亦或是根本不把您這個父親放在眼裡,父親,您想想辦法……」
「我能想什麼辦法!」楚秉松呵斥道,沉沉嘆了口氣看著楚蓁蓁:「這件事你最好給我三緘其口好好配合,否則,楚府你也不用待了。」
楚蓁蓁怔怔的看著他,卻是無話可說了,她現在沒有半分可以倚仗的了,只能任由她們擺布。
不過,她不會這麼輕易讓楚姒嫁過去的!
聖旨過來的時候,綠檀並沒有回來,因為她被人纏上了,原來是趙訓炎早有準備,知道楚姒的人回去偷聽。直接遣了人打算拿住綠檀。可綠檀的功夫是越發精進了,而且袖子里時不時總會藏點迷藥,倒算是勉強能佔上風,但一時半會也脫不了身。
來傳旨的公公一到,便看到楚姒蒼白的臉,嚇了一跳:「大小姐這是怎麼了?」
煙雪在一旁忙道:「受了驚嚇,如今著了風寒,如今連走路都要人攙扶著才行。」
那公公一瞧,思忖片刻:「皇上這次傳的也只是口諭,也沒說讓楚小姐即刻進宮,這樣吧,楚小姐先歇著養病,洒家回去再請示一下。」
「那就多謝公公了。」煙雪忙道,又使人遞了一個塞得滿滿當當的荷包給了他,這才送了他出門去,等他走了,便趕忙把楚姒又扶回去了。
綠芽守在楚姒床邊:「小姐,奴婢下去給您煎藥。」
楚姒只覺得身子乏,還總要咳嗽,腦子倒還算清醒。便道:「暫時不用,且再等等。」皇帝肯定還回去遣御醫過來,若到時候查出無事,那就是欺君之罪了。
見楚姒這般說,綠芽咬牙:「可是您的身子骨……」
「一點風寒,無妨的,你去看看綠檀回來沒,若是回來了,讓她即刻來見我。」楚姒道。這次徐瑾過來,八成是來傳話的,趙訓炎有珍娘在,天牢對他來說也如同自家一般,根本不會有多森嚴,想來他出來,也就是這幾天的事了。
不多時,小福兒從外頭進來了,手裡還抱著個匣子:「姑娘,如意坊又送衣服來了,那二掌柜還特意吩咐了,這衣裳一定要您親自過目。」
楚姒聞言。讓人扶著靠坐在床邊:「拿來吧。」
「是。」小福兒應聲走來,在楚姒跟前打開那盒子:「呀,這胭脂粉的衣裳真好看!」小福兒滿臉驚訝,楚姒伸手在衣服上按了幾下,便抽出了封信來。
「你們都先退下吧。」楚姒道。
小福兒忙招呼著屋裡屋外伺候的都退下了,楚姒這才打開信封,看完,面色才沉了下來。
凈空居然是被趙訓炎的人給殺的,他昨晚還從天牢里出來了,這個老皇帝,看來是真不打算懲罰他啊!
「綠芽。」楚姒一面將信收好,一面喚道。
綠芽進來:「姑娘有何吩咐?」
楚姒想了想,道:「你去一趟侯府,跟侯夫人說一聲今日皇上的傳旨,就說我一個女兒家,從未去過皇宮,心生畏懼,若是可以,能不能請她作陪。」
綠芽聞言,忙點了點頭:「那您的病可要跟侯夫人說一聲?」
「不用。」楚姒淡淡搖頭;「本來是小病,沒必要讓侯夫人擔心。」
「是。」綠芽頷首,趕忙提步離開了,想了想,又道:「姑娘,綠檀好似一直未曾回來,奴婢瞧著她之前翻譯的南疆的信好似譯好了,可要取來給您看看?」
楚姒想了想,微微搖頭:「不必了,你先去吧。」
「是。」綠芽應聲離開,房間一下子陷入了安靜。楚姒躺在床上,往身側看了看,竟開始思念起林清愚來,這會兒他的毒是不是已經解了呢?
她這方在思念,林清愚同樣也思念入骨。
「快些。」林清愚道。
「不再快了主子。」林傅黑著臉道,趕著馬車好容易上了官道,他以為能緩一些,好歹也能讓林清愚去買點葯,可他偏生不肯,一定要趕回去。
「你那個綠檀丫頭現在說不定已經有麻煩了。」林清愚躺在馬車裡,面白如紙,卻還能笑道。
林傅皺眉:「可是您的身體也吃不消。」
「放心吧,這點路程,我還能扛住。」林清愚笑道。
見他堅持,林傅也不再多說,微微咬牙,又給了前面悠悠跑著的馬一鞭子,馬車頓時飛速跑了起來。
楚姒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時睡去的,再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下午了,她睡了臨近一天一夜,把逐錦閣的幾個丫頭都嚇哭了。
楚姒醒來的時候,綠芽說御醫已經來看過了,開了藥方,現在回去復命了。
「皇上那兒可有消息?」楚姒覺得精神好了不少,綠芽忙上前來:「皇上那兒還沒消息呢,昨兒奴婢去了侯府了,侯夫人這幾日好似也在忙著些什麼,但一聽說您有事兒,便立馬應了,奴婢沒敢跟她說您病了的事兒。」
「嗯。」楚姒的心落了地,有侯夫人在,皇帝就是想利用自己也要掂量掂量了。
楚姒往人群里看了看,沒瞧見綠檀,問道:「綠檀呢?」
綠芽咬牙,小福兒忙紅著眼睛跑了過來:「不見了,昨兒跟您分開后,到現在也沒蹤影。」
楚姒手心微緊,她著了趙訓炎的道兒了。
「對了小姐,昨兒開始,二小姐已經遣人來了幾趟了,說有事兒要跟您說。」綠芽抹了抹眼角道。
楚姒想起徐瑾,她昨天應該是吩咐了楚蓁蓁她不願意做的事。
「現在人呢?」
「現在倒是沒來了,也不知怎麼的,老爺好像一下子關心起大夫人來了,調派了不少下人過去伺候,二小姐也在如意苑,卻好似出不來。」小福兒道。
楚姒覺得事有蹊蹺,看了看滿屋子的人,道:「我沒事兒了,都去各忙各的吧。」楚姒坐起身來,想著去見見楚蓁蓁,許是能有綠檀的下落,不過她才起身,便聽得外面楚秉松的聲音傳來。不一會兒便有丫環進來,說楚秉松要見她。
楚姒一下子覺得這事有趣了起來,又安排了一番,這才起了身出去了。
楚秉松見她過來,直接打發走了身邊所有的下人,楚姒見此,也讓小福兒她們出去候著了。
「父親過來了,可是要說徐側妃所說之事?」楚姒自顧自的在一旁坐下,給自己倒了茶。
楚秉松冷笑一聲:「你倒是聰明,不過這聰明沒用對地方,卻用去勾引逍遙王了。」
楚姒聽著『勾引』二字,心中覺得諷刺,只輕輕笑道:「父親直說吧。」
楚秉松見她並不氣惱,倒越發覺得自己這大女兒比其他幾個都要優秀些:「逍遙王想讓你嫁過去,就在蓁蓁出嫁那天。」
寥寥幾個字,楚姒已經明白了其中意思:「父親不想讓我嫁過去。」
「沒錯。」楚秉松冷冷看著她,既然皇帝是因為她跟林世子的婚約才對自己網開一面的。嫁給了逍遙王,豈不是自己找死么。再說了,逍遙王其人手段陰狠,心胸狹隘,他之前當著他的面出賣了他,他怎麼可能不計前嫌,所以,唯一的出路不在逍遙王,而在於如今一直在外奔波的楚黛兒!
「那父親想怎麼做?」楚姒直接問道。
楚秉松面上浮現些許笑意:「你要是個男兒,一定是我最得意的兒子。」
楚姒薄涼一笑,他想的是,自己若不是楊佩所生,他一定會引以為傲吧,可惜她並不稀罕他的引以為傲。
見楚姒不搭話,楚秉松心中冷哼一聲,這才道:「到時候蓁蓁還是嫁過去,你依舊會嫁入安平侯府,但是有一件事你要聽我的。」
「父親請說。」楚姒淡淡道。
楚秉松看了看她:「答應皇上進宮一事,並且……」
楚姒抬眼看他,他卻笑道:「並且帶著你三妹妹和四妹妹一道入宮,宮裡已經開始有人傳出消息,選秀之事很可能會重開,所以……」
「所以父親想要讓她們成為皇上的妃子,可是?」楚姒笑道,這套路,還真是跟前世一模一樣啊,只不過這選秀之事全憑皇帝興趣,他已垂垂老矣,就算選了秀又如何,懷上龍種的幾率小之又小。
楚秉松冷笑一聲,似乎楚姒沒有猜對一般,只站起了身:「若是你能帶她們入宮,並見到皇上,我就可以保證,到時候嫁入逍遙王府的一定不會是你,否則……」
「姒兒明白。」楚姒淡淡笑著,算是應了,楚秉松見此,這才提步離開。
楚姒看著他走遠了,這才懶懶的倚在靠背上思忖著。
去見皇后,難不成皇后還有心奪位?大皇子已死,她膝下並無子嗣,但是有一點,皇后好歹是正統,是正妻,其他皇子若過繼到她名下,便是名正言順的嫡子。可是如今太子已立,出彩的皇子並沒有幾個,大多也是生母尚在,不可能無緣無故的過繼下去,否則皇后也不放心,那麼還能有什麼目的呢?
楚姒思來想去也沒個結果,便不再多費神了,她們有何目的,到時候一進皇宮便知。至於綠檀,趙訓炎一定會送消息過來……
楚姒正想著,外面傳來消息,說雲頌伊來了,蔣少夫人又來了。
楚姒一個頭兩個大,這個蔣少夫人,到底要做什麼?她就算有所求,也應該是去找太子或是蔣繁才是,屢次來尋自己,讓她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
「罷了,讓她們一道進來吧。」楚姒無奈道,雲頌伊過來,定然是有事,這寧氏倒是會挑時候。
楚姒在暖房等著,如今已快到四月,天氣一下子暖和了不少,趙煊逸和楊家也算是盡心儘力了,城內的流民已經安置了不少。
小福兒的聲音從外頭傳進來:「二位裡面請吧,小姐大病初癒,剛起來坐著呢。」
小福兒特彆強調了一聲,寧氏聽著忙點點頭:「放心吧,我明白的。」說罷,便搶在雲頌伊的前頭進了暖房,一瞧見楚姒便忙走了上來親昵的拉住楚姒的手:「楚小姐,許久不曾見你了,聽聞你病了好一段時間,一直不得相見,現在能見著真是太好了。」
楚姒看著寧氏的臉,眼窩浮腫,鼻尖泛紅,面色也帶著疲憊,想來蔣府是出了什麼事兒了,可是什麼事能牽扯到自己?
楚姒客氣了幾句,看了眼乖乖坐在一邊等著的雲頌伊,氣色尚好,就是有些疲憊,想來雲府的事情是已經解決了。
楚姒這才看著寧氏:「母親的事兒這兩日困擾著楚府,也就您還敢來了。」
寧氏聞言,面色又白了幾分。她如何是敢來,這不是被蔣夫人給逼過來的么。
寧氏尷尬的笑笑:「楚夫人可好些了?遭此大難,實在是受了苦了,回頭讓人去那長樂庵里多捐些香火,再讓那些師太們好好念念經,那長樂庵可靈驗了,想來還是可以化解幾分的。」寧氏乾巴巴的說著,就是不提她過來的目的。楚姒也不急,順著她的話往下說,兩人說了好半晌,綠芽給寧氏都換了好幾次茶她才終於決定開口。
「楚小姐,這次過來,實在是有件事想要麻煩你抬抬手幫個忙。」寧氏為難道。
楚姒心道,抬抬手的忙她倒是願意幫,可看她這神情便知,並不只是抬抬手的功夫。
「姒兒能力有限,怕是幫不上太大的忙。」楚姒委婉道。
寧氏忙道:「哪裡哪裡,這事對別人來說難,對你來說可就簡單了。」
「哦,是嗎?」楚姒淡淡端起茶盞,用茶蓋輕輕拂了拂茶葉,神色淡淡。
寧氏瞧見她如此,忙道:「是這樣的,蔣家大房的二公子,也是我我的夫家弟弟,如今年歲也不小了,本是在太學院任職,可因為跟學生起了爭執,出於反抗,而失手打死了人。」
楚姒看她的神情,這隻怕不是失手打死的,而是故意打死的吧。
「太學院的主院是如今的安平侯爺,他執意要把人投入大牢,可我們蔣家難得這麼一個有出息的,而且又事關太子……」
「為何不讓太子出面?」楚姒有些好笑。
寧氏猶猶豫豫的:「太子公務繁忙,哪有時間管這樣的事兒。而且你也知道,蔣側妃懷了孩子,身體又不適,我們根本沒敢去告訴她。」
楚姒莞爾,蔣繁肯定是站在太子一邊的,只怕半分不想沾上這事。
「所以少夫人是打算讓姒兒做什麼?」楚姒問道。
寧氏見楚姒這麼一問,笑了起來,忙道:「我聽說這侯府的夫人素來疼愛楚小姐,林世子也是在太子這邊的,您跟側妃關係素來又親近,所以我想,楚小姐能不能看在側妃和太子的面子上。跟侯爺說一聲,畢竟這事兒鬧開了,對太子的名聲也不好。」
「蔣家二公子打死人的時候,怎麼沒想著對太子名聲不好了?少夫人這話說的有意思,姒兒姐姐還是個黃花大閨女,哪有去求未來夫家幫忙撈人的道理,您這不是害了姒兒姐姐嗎?」雲頌伊在一旁聽得生氣,嚴家素來獎罰分明,才不會放生這樣的事。
寧氏被雲頌伊這麼一說,面色有些尷尬:「我們這也是沒辦法了,如今側妃懷著孩子,總不好因為這件事去叨擾她,太子又公務繁忙……」
「太子如今管著京兆府,協理大理寺,這件事按理來說也是他的公務,何來公務繁忙不便打擾一說?側妃就算是懷著孩子不便打擾,可姒兒姐姐也才大病初癒,您也開得了這口。」雲頌伊越說越生氣。
寧氏手心緊了緊,心裡卻暗暗後悔不該跟她一道過來的,但想起蔣夫人和蔣老太爺的吩咐。只得轉頭看向楚姒:「楚小姐,我也知道這件事勞煩你實在是不妥,可是這件事若是沒辦好,林世子也有責任不是?侯爺非要揪著蔣府不放,那些想害太子的人要是動了別的心思,這對太子影響可不小。到時候太子怪罪下來,安平侯府少不了要吃些苦頭,楚小姐如今也就是說幾句話的事,又幫了蔣府,又幫了未來的婆家……」
雲頌伊見她還喋喋不休,氣得要站起身來,楚姒卻道:「少夫人,楚姒雖未出閣,卻也知道此事的利害。我若是著真開了這口才是害了太子、害了侯府。」
「這……」
「誠然,如你所說,如今不少眼睛在盯著太子,若是太子縱容親屬知法犯法,如今還打死了人,這事兒被捅到皇上面前,少夫人可知道是個什麼罪?」
「這……」寧氏顯然不知道。楚姒淡笑:「若是皇上知道了,太子少不得要重罰,在民間的聲譽也會跌下氣,少夫人應當知道太子這麼多年積攢下來如今的賢名,有多不容易吧。」
「這……「寧氏不知該說什麼:「可是……」
「殺人償命,楚姒的兄長楚其泰是過失殺人,如今也已償命,楚姒有家兄案例在前,不敢逾矩,還請少夫人勿怪。」楚姒誠懇道。
楚姒這話,說的真心實意,也清清楚楚的表明了立場,寧氏一下子愣住了。但是她不會這麼輕易回去的,這件事沒辦成,她如何回去跟蔣家人交代。
楚姒似看穿了她的想法,她不問自己也不再多說,只轉過頭去跟雲頌伊說話:「雲家的事情處理好了嗎?」
「嗯。」雲頌伊一臉無奈:「雲家人鬧來鬧去,無非就是兩個要求,一個是把雲頌月跟雲康留在嚴府養著,往後再找個好人家嫁了。另一個就是把他們一家人給安置了。父親的刑期定在秋後,還有段時間,他們也知道嚴府不論如何是救不了的,這點倒是沒強求。」
楚姒瞧著她,衣裳也素淡了許多,妝容簡單,想來這兩天是累壞了。
「雲康醒了嗎?」楚姒問道。
雲頌伊搖搖頭:「沒醒,半死不活的,但是我巴不得他不醒,本身就不是個好東西,行事不端正,這樣的禍害真是死了好。」
雲頌伊的話本來沒有意有所指,但一旁的寧氏卻對號入座了,面上有些發紅。
楚姒輕笑:「你家兩個伯娘都是厲害了,雲頌月就是進了嚴府也翻不起什麼波浪,不過是你,只怕是要受些氣了。」
「我倒不怕。」雲頌伊笑道:「她在嚴府還敢氣我,看我不打她板子。我也不擔心外人說什麼,唯獨就怕這雲府的人來鬧,若是讓外祖父和娘親知道了。難免心煩,又壞了他們名聲。」
見雲頌伊顧慮周全,楚姒的笑容越發大了,兩人細細碎碎的說著的都是女兒間的悄悄話,一會兒談論如意坊又出了什麼樣的簪子,一會兒又說哪家的小姐被許到了一個大好的人家,左右二人的話題半分沒有往寧氏身上轉的,寧氏尷尬的坐了半晌,既插不上話,又想不出辦法讓楚姒幫自己,沒多久便悻悻的離開了,卻說明日再來。
楚姒一陣頭疼,雲頌伊趕忙坐了過來:「姒兒姐姐跟她那般客氣做什麼,直接讓她走不就好了。她真當人都是傻子呢,犧牲自己去救她們家的二世祖。」
雲頌伊的聲音不小,還沒走遠的寧氏自然也都聽到了,面色一陣紅一陣白的,尷尬的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才好。
楚姒看著她調皮的樣子,點點她的額頭:「你年歲不小了,收斂些。回頭可沒人把你的話當童言無忌了。」楚姒有意在告誡她,畢竟嚴老大人年事已高,雲夫人也只是個沒有權勢的女子,如今雲府又被抄了家,等回頭嚴老大人一撒手,嚴府的那兩個伯娘哪裡還容得下她,到時候她能倚靠的,也就只有未來的夫家了。
雲頌伊撇撇嘴,不再說這個,只道:「這幾日外祖父身子忽然不好了,成日里說些有的沒的,姒兒姐姐,我有些擔心……」
楚姒淡淡笑著,當初嚴老大人讓她回去要銀錢,又讓她施粥,只怕是已經知道自己身體不好了吧。
「別擔心。」
蒼白的安慰並沒有用,可她也沒有別的法子了,生老病死,自然法則,誰也逃不過。
雲頌伊抬眼看著楚姒,猶豫了一會兒,才開了口:「李夫人昨日已經派人上門提親了。」
楚姒這才驚訝了起來,看著似乎沒有多少哀傷的雲頌伊:「你外祖父答應了?」
雲頌伊微微咬唇,垂下了眼帘:「外祖父說,只有這樣,我跟我娘日後才不會受人欺凌……」
楚姒早就知道結果是這樣,可如今聽著,心裡竟有幾分悶堵。
「我這次下山,方長大師讓我給你這個。」雲頌伊憋住自己心中難受的情緒,從袖子里掏出封信來給楚姒。
楚姒想起那個似乎能將自己看透的方丈,再看著面前這封信,面色不由凝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