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逼迫成長
趙煊逸帶著人見到楚秉松時,他還沒死,但趙奕恆卻差點吐了出來。
濃烈的血腥味怎麼也吹不散,似乎要鑽到人心裡去。
楚秉松已經不奢望還能活下去了,他只求快些死去,這樣就不用承受煎熬,也不用擔心再回憶起這短短半年間丞相府的浮沉了。
「是誰殺的你?」趙奕恆開口問道。
楚秉松張著嘴,想說出楚姒的名字,可徐桂臨走時,已經割破了他的喉嚨,讓他只能盯著趙奕恆,根本發不出聲音。
趙奕恆皺眉,抬頭看了看趙煊逸:「不是我動的手,若是不然,絕不會讓你發現這些證據。」
「本宮怎麼知道,這是不是你欲蓋彌彰?」
「我說了不是我就不是我!」趙奕恆怒道,好容易壓制住體內的怒火,這才道:「這件事你仔細查查便知,我與楚秉松雖有恨,但我下手素來利落,絕不會把他做成人彘,而且我聽說,他的兩任妻子都是被人做成人彘而死,這指不定是仇家尋仇呢?」
趙煊逸淡淡看了他一眼,再去看楚秉松,可楚秉松似乎已經到了大限,耳朵里什麼聲音也沒有了。
他死了……
「這件事本宮自會呈報父皇,楚丞相才當眾指責五皇兄,便被人取了性命,這件事著實可疑!」趙煊逸盯著趙奕恆,這意思雖沒有親眼看到,但只有趙奕恆最有犯罪動機。
趙奕恆還想說話,趙煊逸卻不打算聽了,直接讓人收拾好楚秉松的屍體,便啟程回京了。
趙奕恆手心微緊,看了眼地上的鮮血,翻身上馬,往京城而去,他好不容易化被動為主動,可不能現在出了亂子!
此時的楚姒早已回到城中。馬車沒有去侯府,而是往昨天的那間客棧而去。
掌柜的早已經在候著了,徐桂在外面等著,楚姒則是上了二樓雅間。
嚴一帶著人等著,一見她來,都跪下認主。
「起來說話吧。」楚姒淡淡說罷,在一旁尋了水盆凈了手,這才在窗邊坐下。
「世子妃,人都帶來了。」嚴一上前道。
楚姒看了看,統共也就七八人,都跟在嚴一身後,頭上扎著白布,面容嚴肅。
「都是負責什麼的?」楚姒又問道。
嚴一上前:「都是底下小管事的,跟著嚴二嚴三一道,收集情報並且動手。」
「嗯。」楚姒頷首:「既如此,從即日起開始,死士之事,你們暫且停下動作。」
嚴一聞言,很是不解:「現在停下,那咱們之前查的豈不是都白費了?」
楚姒搖頭:「若是你們現在不停下,皇上還會放過你們?之前嚴老大人承諾的,也是他在世一天,就不會讓你們說出死士之事,如今他已然去世,你們還要繼續再查,你以為皇上會讓你們現在把情況公之於眾嗎?」
嚴一不解:「可是皇上之前也沒說……」
「皇上之前不阻止你們,是希望日後真的有人能來收拾這個爛攤子,但要你們收拾,也不是在他即將退位的時候,皇上這輩子還沒爆出過什麼大污點,你們若是現在說了,等於是告訴百姓,朝廷一直都知道有人不顧百姓死活蓄養死士的,你們豈不是自找死路么。」楚姒說道,思來想去,也覺得只有這一個原因,他縱著兒子們蓄養死士互相爭鬥的事若是被爆出來,他這個明君的一世英名可就毀於一旦了,如今他知自己已近大限,定然不會讓人這個時候爆出來跟他有關。
嚴一眉頭死死鎖著:「世子妃,我們不懂這些彎彎繞繞,還請世子妃多多指點。」
「你們現在停下查死士之事,這件事會另外有人繼續查的,但是……」楚姒眸光漸漸變得冷漠起來:「你們現在要去辦三件事。」
「世子妃儘管吩咐!」
「第一件,寒山寺方丈大師的真正死因。」方丈就這麼死了,她總覺得哪裡有些蹊蹺,這跟沛縣之事一定有什麼聯繫。
「第二件,你們派人盯住京城,若是可以,最好找出逍遙王在京城裡的同夥。」楚姒又道,逍遙王就是一個埋伏著的炸彈,他潛伏在這京城裡,一定有什麼陰謀。
嚴一微訝:「他在京城裡?」
楚姒頷首:「不僅在京城,而且還在密謀著什麼,所以我要你們儘快查清楚!」
「是。那……第三件事呢?」嚴一道。
楚姒起身,走到窗邊推開窗戶,看著遠處依舊燈火通明的嚴府,道:「保護好雲夫人和雲小姐,你們老大人想來早就察覺到了雲家大老爺現在正在做什麼吧。」
嚴一面色有些黑沉,卻沒有否認:「知道。」
「那就好。嚴家現在跟五皇子沆瀣一氣,雲夫人和雲小姐沒了嚴老爺在背後做支撐,我擔心他們會拿她們二人做文章。」楚姒道,想起雲夫人之前憔悴的模樣,她生出幾分不忍來,伊兒現在十分難受吧。
嚴一見楚姒還掛記著嚴府,心中欣慰:「世子妃放心,我們一定辦妥這三件事。」
楚姒頷首,看著漆黑的天色,嘴角揚起:「又是一次風雨欲來,你們可千萬要保護好自己,若是你們全軍覆沒了,雲夫人和雲小姐可就徹底沒人管了。」
嚴一咬牙,點點頭:「是!」
交代完這裡的事情,楚姒這才回了侯府,但才到,便聽到有人傳來消息,說楊盈放火燒了自己的房間,乘亂逃跑了。
楚姒看到擔心的舊疾複發又倒在了床上的楊老夫人時,面色黑沉的把眾人都給嚇住了。
「現在城門已關。她出不了城,派人去找。」楚姒吩咐道。
管家頷首:「稟世子妃,已經讓人去找了,但是有人看到楊小姐好像半途遇到了五皇子的人,跟著五皇子一道離開了。」
楊謙修在一旁重重的嘆了口氣:「世子妃,你不用管她了,生死由著她吧。」
楚姒聞言,看著老夫人不舍閉上眼睛的模樣,心中卻輕嘆:「放心吧,人我會帶回來的。」
「姒兒……」就在楚姒要走的時候,楊老夫人卻抓住了她的手:「你不要操心了。」
楚姒轉頭看著她:「楊盈也是楊家的女兒……」
「她自小驕縱,我們已經管不住她了,可我不能讓她再拖累了你,由著她去吧,是福是禍,都是她的命!」楊老夫人紅著眼睛,看著楚姒的模樣,跟自己的佩兒真像啊,她們都是吃了苦的,自己如何能再拖累了她們。
楚姒看看楊謙修,楊謙修也只是道:「五皇子的事我們也有所耳聞,現在世子爺不在府里,侯爺夫婦也不在,你一個女兒家,有多危險我們也是清楚的,你不要再管她了,等到辭兒回來了……」楊謙修頓了頓,他心裡對楊辭回來也不報太多希望,只嘆道:「等辭兒回來,盈兒自己就會回來的。」
楚姒見此,不再多說,只安慰了他們好生住著,這才離開。
半夜,侯府依舊不得安寧,大火好容易撲滅了,楚姒卻怎麼也睡不著。
管家在花廳候著,等著楚姒的吩咐,楚姒思來想去,還是出來了:「去一頂小轎,明日去五皇子府接人。」
「是。」
「這件事暫時不要告訴世子爺,讓他安安心心辦事就好。」楚姒又叮囑道,管家聽著,唇邊含著些許笑意:「這件事只怕老早就傳到世子爺的耳朵里了,不過世子妃放心,咱們爺的本事大著呢,定不會出事的。」
楚姒聽著,心中覺暖:「時辰不早了,你們都下去歇著吧。」說罷,便轉頭回了房間。
傅大娘早已經貼心的放好了水,瞧著楚姒坐在一旁發獃,笑起來:「世子妃,都說一孕傻三年,您可得好好喝些奴婢燉的湯,補身子的,不會讓人變笨。」
楚姒輕笑:「沒懷孕,你們想多了。」
傅大娘嘿嘿笑著,瞅了瞅楚姒的肚子,瞧著她也乏了,便也不再多說。
等打發走了傅大娘,楚姒這才褪了衣裳,去溫水裡泡著了。
想起今天楚秉松的死狀,楚姒並不覺得多高興,若是可以,她甚至希望自己從來沒報過這個仇,希望一切都重來,娘親依舊還在。
閉著眼睛泡入池子里,楚姒腦中又開始回憶起前世來,直到她憋不住氣起了身,才發現她早已經起了身睡在床上了,方才前世只是個噩夢。
「還真是傻了。」楚姒搖搖頭,讓自己清醒些,看了看窗外,早已天光大亮。
外頭傳來敲門聲,楚姒想起昨天的事,急急起了身,光著腳便開始穿衣裳了:「進來伺候。」
傅大娘從外頭進來,瞧見楚姒居然是光著腳,忙道:「哎呀小姐,可不能光著腳,雖然快到六月了。可這天兒也還有寒氣呢。」
楚姒瞧見她慌張的樣子,卻似乎還未知道楚秉松已經死了的消息,難道是太子把消息封鎖了?
楚姒沒多想,左右人死了,也絕查不到自己頭上來,便先由著他吧
楚姒看著她笑起來:「你這樣擔心,回頭請個大夫來瞧瞧吧。」等瞧出來不是了,她也能安心些了。
傅大娘忙點頭:「有了這些反應,應該也有一月多了,大夫也能瞧出來了。」
楚姒笑笑,才梳妝好,便聽到外頭小跑的聲音,而後便見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跑了進來:「世子妃娘娘!」
瑤兒歡喜的跑過來,才一天的功夫,便放開了,本來侯府的人也都親和,明裡暗裡也沒那麼多小心思,加之楚姒身邊這幾個貼身跟著的,更是親近,所以她一下子就混熟了。
楚姒看著她笑笑:「餓了吧,一會兒一起吃早膳!」
「好!」瑤兒頷首,瞅了瞅楚姒:「我聽他們說,世子妃娘娘肚子里已經有一個弟弟了呢。」
瞧著瑤兒好奇的眼神,楚姒莞爾,也學著調皮笑道:「或許是個妹妹呢?」
「妹妹不好,弟弟才好。」瑤兒的目光忽然暗淡起來,楚姒知她是受了蔣繁的影響,上前揉揉她的小腦袋:「我就是喜歡瑤兒,所以才想生個女兒,等出生了,瑤兒就幫我帶妹妹。」
瑤兒聞言,大大的眼珠子眨巴眨巴,點點頭:「好!」
楚姒莞爾,傅大娘在一旁瞧著,忙讓人上了早膳。
早膳過後,楚姒瞧著外面是個大晴天,便讓人陪著她道院子里玩,管家這會兒也來了消息。
「已經確定楊小姐的確是在五皇子府了,但是我們的人去接,她就是不肯出來。」管家面帶為難。
楚姒聞言,早已料到是這個結果了。
「小姐,要不由著她在五皇子幾日?她也是個大姑娘了,五皇子尚未婚配,她這樣冒失跑過去,定會知道人言可畏的。」傅大娘提議道。
楚姒微微搖頭:「她若是知道人言可畏就好了,而且我最擔心的,不是她犯糊塗,而是五皇子不會輕易放過這個到手的機會啊。」
傅大娘大約猜到些什麼,不敢再說,楚姒瞧著外頭玩得正歡的瑤兒,道:「你再使人去一趟太子府,讓他想想法子吧,楊盈好歹也是楊家忠烈之後,別折在了五皇子府。」
「是。」管家頷首退下,楚姒也有了些精神:「去準備馬車,我要去一趟嚴府。」嚴家一屋子的豺狼,就剩下雲夫人和雲頌伊兩個女眷,她總有些不放心。
等楚姒到了嚴府時,嚴家內正得熱鬧。
嚴老大人尚未下葬,可門口已經吵得不可開交了。
雲頌伊將雲夫人護在身後,面色發青,怒目而視的瞪著面前的嚴打夫人:「大伯娘也欺人太甚,外祖父生病,全是娘親在身邊照顧,你們連去看幾眼都沒有的,如今娘親要扶棺送行,怎麼就配不上了!」
嚴大夫人面色也不好看,她本以為私下裡解決就是了,沒成想雲頌伊當眾便開始發脾氣:「這就是你雲家教你的規矩?」她口口聲聲依舊把雲頌伊劃歸為雲家人。
雲頌伊咬牙:「我的規矩都是娘親教的,自認為不差,而且這件事無關乎規矩不規矩,大伯娘如今瞧見外祖父過世了,就想要把我們母女踢出去,我告訴你,我們不用你趕,等給外祖父扶棺下葬了,我們自會離開!」
聽到這話,嚴夫人心中倒是開心了,面色也好了些,道:「也不是我不讓你們扶棺,可是縱觀古今,哪有女兒家扶棺的道理?」
「大伯父要在前頭,你又說大表哥生病了不宜送人下葬,剩下的叔伯兄弟都不如我娘跟外祖父親,我娘怎麼就送不得這最後一程!」雲頌伊眼裡嚼著淚,眾人瞧著也都議論紛紛,認為她不講道理,可是她才不管別人怎麼說,娘親這份孝心她一定要全了。
雲夫人這幾日粒米未經,早已經跪的雙腿發軟沒有力氣了,想要再喊一聲讓他們不要吵了都喊不出來。
「你這是強詞奪理……」嚴大夫人還要說,嚴大老爺倒是出來了,面色很難看:「你們這是在鬧什麼,你外祖父走了你就這麼耐不住要讓嚴府丟盡顏面嗎?」他口口聲聲都是在指責雲頌伊。
雲頌伊死死忍著淚,盯著他:「分明是大伯母……」
「你跟長輩爭執還有理了,還在你外祖父靈棺前鬧,我看你是半點孝心也無,嚴府養了你這麼多年,就是養了條白眼狼!」嚴大老爺說完,看了看雲夫人,寒聲道:「妹妹早已經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這麼多年我白養你們母女,我自認仁至義盡,既然今日你們還要鬧成如此樣子,便都離開嚴府吧,父親不需要你們這樣不孝的子孫!」
「不孝的到底是誰!」雲頌伊看著母親面色發白的樣子,於心怎忍。
「你……」嚴老大人抬手就要打她,雲夫人卻忙站起了身,勉強走來,卻定定看著嚴大老爺:「我們會離開的,也不會再鬧了,你原諒伊兒這一次吧,她尚年幼……」
嚴老大人冷哼一聲,但怎麼會讓雲頌伊離開,自己膝下的女兒,才捨不得嫁給那些糟老頭。
「罷了,你們不必離開,但是……」
「我即是雲家人,就不會留在你們嚴府!」
「伊兒……」雲夫人忙勸道,雲頌伊卻拉著她的手:「娘,難道我們要留下來看她們的臉色過活嗎!」自己倒也罷,左右還有些功夫,可萬一她們把自己嫁了,娘留在這府里不就是任人宰割了么!
「老爺,時辰到了……」有下人忙過來道。
嚴大老爺見此,這才忙停了話,看了看旁的人:「夫人和小姐都累了,把她們請回去好生歇著!」
旁人會意,招呼上來四五個粗壯的婆子,這是要把他們給看起來了。
雲頌伊咬牙,今日這門若是出不去,往後就更加出不去了,這般想罷,抬手就要硬闖,卻聽身後嚴霽甫淡淡道:「伊兒,別鬧了,不然弄出個死傷來,誰負責?」
嚴霽甫的威脅很有效,雲頌伊看了眼已經虛弱不堪的雲夫人,到底收回了手。
嚴霽甫淡淡笑起來。雲頌伊只能著看著棺槨出門,泣不成聲的雲夫人,默默流淚,只恨自己無用,對付不了這些豺狼虎豹。
棺槨送走,嚴府的人也走了一大片,唯留嚴霽甫在府里。
「好了,把她們帶回去……」嚴霽甫語氣冷漠道,若是換做以前的雲頌伊,一定不管不顧的打起來了,可是現在不行,她有娘親,她要護著她!
正當她絕望離開的時候,後面楚姒便到了。
其實她早便到了,只是沒下馬車,她想看看嚴府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不過目前看來,並不樂觀。
「世子妃……」嚴霽甫的眼睛亮了幾分,楚姒卻只看著雲頌伊。她消瘦了不少,原本臉上的嬰兒肥已經褪去了,眼睛更加的清亮,卻也少了份天真,多了份冷漠。
瞧見楚姒過來,雲頌伊的心才真正亮了起來:「姒兒姐姐……」
楚姒上前,讓人扶住她和雲夫人:「我這次來,是想請你們去侯府小住幾日,不知你們可願意?」
「這……世子妃,家父吩咐了……」
「嚴大老爺是軟禁了她們嗎?還是她們簽了賣身契,連出門都要你們過問?」楚姒淡淡笑道。
嚴霽甫無話可說,但他不能讓她們離開,又道:「如今祖父和二伯父才過世,她們理應留下……」
「這又是何規矩?嚴府新訂立的嗎?」楚姒笑問道。
嚴霽甫知楚姒是有備而來非要帶走她們的了,乾脆笑著上前,道:「世子妃,她們一旦走了,往後想回來可就難了,難道世子妃打算讓雲府的餘孽,在侯府住一輩子,壞了侯府的名聲嗎?」
楚姒諷刺的看著他:「稱呼自己姑母和妹妹為餘孽,嚴公子當真是一等一好品行。」
嚴霽甫聽楚姒這樣說,面色有幾分尷尬,卻好面子道:「雲老爺已經入獄……」
「就算雲老爺因貪墨之罪而入獄,但皇上都未給雲家其他人定罪,嚴公子這番論斷又是怎麼出來的?」楚姒當即問道,嚴霽甫無話可說,閉緊嘴站在一側,但攔著的婆子似乎沒有要讓開的意思。
楚姒又看了眼嚴霽甫:「嚴大人是要坐實這軟禁之名了?不知道馬御史是不是知道這件事,太子爺又知不知道……」
嚴霽甫冷冷盯著楚姒,卻威脅起來:「世子爺如今不在侯府,太子又日理萬機,侯府更是沒有個男人,世子妃整日獨身往外面走,可是很危險的……」
「我自然知道危險,所以出門都帶了侍衛的。」楚姒淡淡笑著,外面卻一下子湧進二三十個侯府的侍衛來,各個面容嚴肅,身材魁梧。
嚴霽甫一介書生,站在他們中間,顯得渺小不少。
楚姒看著他臉上神色變了變,微微挑起眉梢。看著雲夫人和雲頌伊:「伊兒,帶著夫人跟我一道走吧。」
「嗯。」雲頌伊一把將面前的婆子推開,瞧見她們還要圍上來,只道:「怎麼,連世子妃的吩咐你們也敢不聽了?」
那婆子看了看嚴霽甫,嚴霽甫並未說話,似默認了一般。
雲頌伊扶著雲夫人出了門,雲夫人到底不舍,這裡畢竟是她從小到大的家,如今嚴老大人才過世她便離開,這如何捨得,可她也不是糊塗之人,留下來也只是害了自己的女兒,便沒多留,跟著雲頌伊直接出了雲府。
楚姒看了眼嚴霽甫,轉頭便要走。嚴霽甫往前一步,侯府的侍衛立刻做出拔刀的姿勢,他只得訕訕停住腳步,沖著楚姒道:「世子妃,你一介女流。還是不要卷到這些險惡之事中的好。」
楚姒腳步微微頓時:「那我也回送嚴公子一句,你一介書生,還是好好念書,想著如何報效朝廷,幫助百姓的好。」說罷,直接提步離開。
嚴霽甫看著楚姒絲毫不擔心不害怕的樣子,既為她這份利落瀟洒著迷,又生氣她根本沒把自己的話放在眼裡,似乎自己在她眼中,不過如一粒不起眼的塵埃一般,驚不起她心中的任何波瀾。
楚姒回到馬車中,不及安慰,直接道:「直接去太子府。」
「不是回侯府嗎?」雲頌伊忙道。
楚姒莞爾:「世子和侯爺都不在,若是嚴府上門鬧,我也護不住你們,現在哪裡都不如太子府安全。」
雲頌伊點點頭,雲夫人卻擔心道:「萬一太子爺不肯……」
「他會肯的!」趙煊逸擔心蔣府的騷擾,把女兒丟給自己,現在自己拖他照看雲頌伊,他沒有理由拒絕。
趙煊逸本來在書房中,今天宮中放生了一件讓他大跌眼鏡的事,他還沒從驚訝中回過神來,就聽說楚姒過來了,想著,竟有幾分高興。
看錢面色惶惶的雲夫人,趙煊逸不解:「世子妃這是什麼意思?」
「雲夫人有密報要上報給太子爺,但嚴府嚴老大人已經去世,雲夫人跟雲家又早已和離,脫離關係,萬般無奈之下,只得來太子府求助,望太子收留幾月。」楚姒道,若是快的話,也用不了幾月,等鄭雲回來,娶了伊兒過門,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
趙煊逸看著在自己面前耍小聰明的楚姒,冷硬的嘴角牽起些許弧度:「既如此,本宮便允了。」說罷,直接叫了人來:「去收拾處偏院來,準備好筆墨紙硯,讓雲夫人慢慢些下要說的密報便是。」趙煊逸根本不抱有雲夫人能說出什麼秘密的想法,但云夫人卻不這樣想,她轉頭看了看楚姒,楚姒朝她點點頭,現如今得太子的照拂,比得誰的都可靠。
趙煊逸才安排了人住下,便聽人來報,門口有不斷遊盪著往裡頭探看的人。
「可查到是誰了?」趙煊逸問道。
「是嚴府的人,頭上的白布還未扯下來呢。」來人道。
趙煊逸面色沉了沉:「嚴大人倒真是長本事了!去把人給我抓起來,以窺探太子府之名,打五十個板子再把人給我送回去!」
「是!」
楚姒在一旁看著,借著太子府的東風就是爽快。
見雲頌伊和雲夫人暫時安置好了,她也不打算在太子府多留,轉身準備告辭,趙煊逸卻道:「等等,我有話跟你說。」
楚姒皺眉:「瑤兒還等著我照顧……」
趙煊逸見她巴不得立刻逃離自己,面色也跟著沉了些:「是關於楚黛兒的,你應該要知道。」
楚姒微訝,卻還是點了點頭:「太子。去那處涼亭吧。」見趙煊逸轉頭要往書房去,楚姒指了指不遠處的涼亭道。
趙煊逸回身看著她面帶緊張的樣子,眼中又浮現了些許的笑意,看了看她低著頭還矮了自己一大截的樣子,好心情的背著手淡淡往那處涼亭而去。
楚姒跟著身後,看了看擔憂的雲頌伊:「你遲些來侯府尋我。」
雲頌伊頷首,這才扶著雲夫人離開了。
楚姒跟了過去,趙煊逸才開口楚姒就愣住了:「皇上跟楚黛兒……」
「嗯。昨天的事,她已經被提為貴人了。」趙煊逸寒聲道。
楚姒眼睛都瞪大了:「怎麼可能……」皇上的身體應該早就不行了,怎麼可能行男女之事,而且還是楚黛兒,皇上定了解她的心性,是絕對看不上她的。
趙煊逸面色沉沉:「這件事已經傳出來了,百官倒是不斷的上摺子,說慶幸父皇身子健康,但本宮看得出來,父皇已經……」趙煊逸沒接著往下說,但楚姒明白。
楚姒仍舊驚訝,沒成想一來二去,楚黛兒還是得手了:「那太子接下來有什麼打算,我聽說貴妃娘娘的身子已經一日不如一日,皇後娘娘沒有成功過繼五皇子,原定的五皇子妃成了皇上的貴人,似乎並不是什麼好事。」
趙煊逸看著她,就知道她能看得懂這複雜的事情:「我現在最擔心的,是母妃,若楚黛兒還跟老五一條心,最危險的就是母妃和父皇,一旦他們得逞,後果將不堪設想。」偽造遺照的事兒前朝不是沒發生過,若是屆時趙奕恆藉機起兵,他是不佔優勢的。
「太子是何打算?」楚姒隱隱察覺到他的盤算,趙煊逸卻盯著她:「我需要宮裡有一個我信得過的人,保護好母妃和父皇……」
「禁衛軍現在都歸太子統管,保護好蘇貴妃和皇上也不是難事。」楚姒道。
趙煊逸輕笑:「禁衛軍的調令雖在我手裡,但你以為這些人就都是我的人了嗎?」趙煊逸站起身來,看著涼亭便臨著的假山流水,目光淡淡:「就連高公公,服侍了父皇幾十年,也不一定就是父皇的人。何況其他人。」
楚姒皺眉,趙煊逸又道:「我已經感覺得到,藏著的人快忍不住了,很快就會再有動作的,我們若是不提前準備好,一定會被他們吃住,楚姒,這一開始,就是你死我活,你知道嗎?」
楚姒瞧著他,想來這個道理也是他才明白的吧。
「我不會進宮的。」楚姒仍舊拒絕進宮,太子手底下那麼多可用的人,為何偏偏要她去不可。
「你拒絕本宮也不是一次兩次了。」趙煊逸的語氣冷了起來。
楚姒聽著他已經將稱呼改成了『本宮』,心微微提起來,起身行禮:「我懷孕了,不想一屍兩命。」
趙煊逸神色僵住,手心微微收緊:「確認了嗎?」
「嗯。」楚姒心略慌,但確不確定,現在她也不能改口了。
趙煊逸到底只是嘆了口氣:「罷了,你回去吧。這件事我會另外安排人。」
「嗯。」楚姒行了禮便要走,走之前卻又道:「太子可去過淮陽公主的寢殿?」
「怎麼?」
「宮中布有不少密道,但這些密道中,絕大部分都是通向淮陽公主寢殿,太子既然手握禁衛軍,想來這一點還是能查的。」楚姒道。
趙煊逸皺眉,若是查出淮陽公主,只會觸怒父皇,他不是沒想到,但就算查到了,他也不能說。
似乎猜到太子的想法,楚姒又道:「如今楚黛兒也被提為貴人,太子您覺得,皇上是逼太子您當機立斷,快刀斬亂麻呢,還是繼續容忍他人把持皇宮?」皇帝的心意她不敢確定,但種種跡象,都透露出皇帝在逼太子成長的感覺。太子是有賢名,卻也太為賢名所累,而皇上就不同。他是明君,但卻是一個能不折手段的明君,他定然是覺得只有不折手段才能管理好這萬里江山,所以才屢次逼迫。
趙煊逸怔住,轉頭死死盯著楚姒,楚姒自然不會傻到還要繼續說下去,行了禮便提步離開了。
趙煊逸看著她的背影,牙關微緊。
「來人!」
「太子有何吩咐?」
趙煊逸又回頭看了眼為了點魚餌就開始爭奪離開的錦鯉,似下定了決心一般:「通知禁衛軍集合,之前查到的暗道,立即查下去,不管查到誰,立即來報!」既然已到這種關頭,若是他再不搶佔先機,等到皇上一死,那太子府便沒有任何優勢了。
楚姒出了太子府,才上馬車便覺得有一道目光一直在盯著自己,她掀開帘子去看,可四下並不見有人,微微皺眉。只得讓馬車離開。
侯府的馬車才走,前邊不遠處的巷子里便走出一個渾身包裹著黑色斗篷的人來,瞧見楚姒離開,斗篷下的嘴角才邪氣的勾了起來:「懷孕了么……」
嚴大老爺才安葬完,回來,看到被打得只剩下一口氣的人,回頭就給了嚴霽甫一個巴掌:「誰讓你擅自做主派人去太子府門口打探的。」
嚴霽甫這是第一次挨打,既氣又覺得羞恥,紅著眼睛死死咬牙,站在原地一個字也不吭。
嚴大夫人忙上前來:「好了,霽甫也是擔心……」
「擔心?讓安平侯的人把她們母女帶走的時候,怎麼不擔心了?你以為她楚姒還真敢明目張胆的在嚴府搶人不成?」嚴老大人寒聲道。
嚴霽甫看著他:「萬一她就敢呢!」
「她要是敢,我現在就能上報皇上,嚴家大人屍骨未寒她便欺負到了門上,怎麼也要讓安平侯府吃點苦頭,可你……」嚴大老爺氣得不知說什麼:「罷了罷了,我也懶得在這兒罵你了。」
「那,咱們要不要告訴五皇子……」
「噓……小聲些!」嚴大老爺忙制止住自己的夫人:「這是家務事,不用麻煩他,咱們自己解決,不過城郊的那些人還沒解決,我不能久留在府,你們先歇著吧,別再給我出什麼岔子了。」
「是。」嚴大夫人忙拉著嚴霽甫應了是。
嚴大老爺說罷,便忙換了身尋常的衣裳,走後角門出去了,絲毫沒有察覺到有一個一身黑衣斗篷的男子跟著。
楚姒才回到侯府,便聽說蔣家的人來了,正在前廳候著。
小福兒拖著受傷的身體出來了,瞧見楚姒回來,忙道:「小姐,小郡主被她們叫過去了,本來想走,好在管家讓人把侯府給封鎖住了。」
楚姒瞧著她:「你先回去吧……」
「不行,萬一蔣府的人真要搶人,傷著您和小小姐了怎麼辦。」小福兒盯了盯楚姒的肚子。
楚姒眨眨眼,小小姐?
楚姒見她不肯走,便也不攔著,提步往前去了,她也正想探探蔣家人的口風,看看趙訓炎是不是真的跟蔣岸攪在一起,哪知才到了前廳,便聽到瑤兒驚恐的大哭聲,楚姒往裡一瞧,那寧氏正面容嚴肅的不知再跟瑤兒說些什麼呢,手還緊緊的捏著瑤兒的肩膀。
「蔣少夫人好大的排場!」楚姒直接進來道。
寧氏一怔,手下一松,瑤兒便乘機跑開撲倒了楚姒的懷裡:「世子妃娘娘救我……」
寧氏面色沉了沉,才要開口,楚姒便道:「怎麼,蔣家人過來,見到本妃不行禮嗎?」
蔣夫人面色尷尬了一下,看了看寧氏,只得跟著她一起起了身行禮。
楚姒瞧著她們,笑道:「這後來的禮,不行也罷,底下坐著吧。」楚姒說完,便到了放在蔣夫人坐著的首座坐下。
蔣夫人被嗆聲,忍下了,只笑道:「世子妃莫氣。我們也是再跟瑤兒說笑呢,她想起了親娘,所以傷心。我們這次來,是想著繁兒頭七快到了,太子忙於公務,蔣府便操辦了,這次來是專程接瑤兒去蔣府的。」
親娘頭七,女兒回去祭拜那是正經的,雖然蔣繁是側妃,但太子無正妃,瑤兒回去也是合情合理,但楚姒怎麼可能讓瑤兒跟她們走呢。
瑤兒似乎害怕了,小心翼翼的拉著楚姒的袖子:「世子妃娘娘,瑤兒想娘親,不想去蔣府……」
寧氏忙上前,手大力的摁住瑤兒的肩膀將她拖來:「好瑤兒,你得回蔣府才能見著你娘親,你娘親是蔣府的女兒。」
瑤兒吃疼,卻忍住了眼淚,怔怔的看著她:「我回蔣府。就能見到娘親嗎?」
「當然……」
「死者已矣……」楚姒起身,抬手打開寧氏捏住瑤兒肩膀的手,笑看著她:「你們是覺得蔣側妃會回魂?」
寧氏聽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楚姒笑道:「瑤兒就在侯府,頭七之日,本妃會通知太子府的人來接她,送她過去。」
「你這……」
「對了。」楚姒又道:「之前聽蔣側妃提起,很是想念哥哥蔣岸,說他一直在外奔波,許久不來見她,這次蔣側妃還魂一定回來見他的吧。」
寧氏面色一陣青一陣白:「世子妃,夫君他一直在家,哪有在外奔波……」
「那蔣側妃是說謊了?」
寧氏慌張起來,楚姒見此,心中已有了數,道:「側妃頭七之日,我會跟太子提一提的,蔣大人公務繁忙到連見親人一面的時間都沒有……」
「不是的!你不要亂說!」寧氏忙道。
蔣夫人陰翳的盯著楚姒,因為那人說過,這群人里。最危險的人實則是她,他們要想辦法,除掉她!
發現蔣夫人眼神不對的是小福兒,不等她出聲,就見蔣夫人身側的丫環快速往前來:「小郡主,您就隨我們回去吧……」她誇張的靠近,小福兒一直盯著她,還是發現了她手指間夾著的一塊薄薄的刀片。
說時遲那時快,小福兒想也沒想,猛地推了一把寧氏,寧氏往前一撲,頭狠狠撞到桌角,而那丫環也被撞開了,可她唇邊卻露出了笑意,似乎早就等著人動手一般。
寧氏倒在地上,兩眼一翻,沒了動靜。
小福兒愣在原地,一股死亡的恐懼迅速襲了上來。
楚姒看了眼小福兒,上前便抓住那打算退到後面丫環的胳膊,看著那丫環一臉無辜的樣子,面色微沉:「想在侯府耍花招,這也是逍遙王教你們的嗎?」
蔣夫人面色發白:「你休要胡說……」
楚姒直接扯開丫環的袖子,看著她忍痛將刀片嵌入胳膊中而鮮血直流的樣子,微微咬牙:「你不是蔣府……」
楚姒的話沒說完,那丫環便利落的拔下頭上的簪子,朝楚姒的心頭刺來!
屋外的黑衣男人薄涼笑著,楚姒,這是我給你的見面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