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金陵阮府。
阮碧青剛起來,丫鬟秋霞正替她挽發,輕聲問道:「大小姐今天想用什麼簪子?」
阮碧青看著妝奩上擺著的幾支精緻的簪子,「用白玉簪子吧。」
「是。」秋霞頷首道,將白玉簪子小心翼翼地插在她的髮髻上,「大小姐,奴婢昨天聽了幾嘴,說是夫人有意要替你尋夫家呢。」
阮碧青潔白的小臉上浮現一抹紅暈,「娘親早就想替我尋夫家了,不足為怪。」
秋霞的眼睛看了看四周,壓低了聲音,「奴婢剛看到有媒婆進府,似乎是給孟王府說親的。」
阮碧青的臉變得更為紅潤了,想到了孟耀書。孟耀書是孟王府的二公子,是孟王爺的二兒子,高大、英俊,謙謙君子。
阮碧青小時候常常去孟王府玩,她與孟王嫡子孟遙平、庶子孟耀書自小便認識,後來因為男女之防,她很少去孟王府。
但他們私下還是有聯絡,孟耀書有時尋到什麼好玩、好吃的,都會讓人送過來。等到了議親的年紀,阮碧青一想便想到了孟耀書,選夫君便應該選孟耀書這樣的,英俊瀟洒、體貼入微,是以她聽到秋霞說的話,不由得羞澀了。
「那媒婆現在還在嗎?」阮碧青眼含水波地問秋霞。
秋霞輕聲說:「奴婢去打探看看。」
阮碧青頷首。
過不久,屋外響起丫鬟絲草的聲音,「大小姐,早膳已經擺好了。」
阮碧青心不在焉地起身去了屋外用早膳,一邊等著秋霞回報。
絲草站在一邊說道:「大小姐,奴婢今天上街,聽說那孟王世子快要撐不下去了,聽孟王的意思竟然是準備給世子娶親沖喜,不知道是哪一位姑娘家倒楣被看上了。」
阮碧青揚眉,小口地吞下了紅棗百合粥,緩緩地說:「孟王世子自幼體弱多病,若是……也正常。」
絲草點頭說:「是啊,聽說那世子長得好,學識也好,可就是一個病秧子,天妒英才,也是沒法子。」
孟王世子孟遙平是孟耀書的大哥,在金陵也是響噹噹的人物了,因為甚少在外面走動,沒什麼人知道這孟世子是什麼樣的人,但凡見過的人卻說他長得英俊不凡,比孟耀書還要出色不少。但又如何?命都快沒了,長得好,學識淵博又有何用?
阮碧青只得搖頭,說起來,孟遙平與孟耀書並不是同母所出,孟遙平深受孟王的重視,當初孟王妃在獵場替皇后擋了一箭,不幸身亡。孟遙平幼時便喪母,後來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成了世人口中的病世子。
而孟耀書則是一位良妾的兒子,雖然是妾,但是孟王府內卻是這位良妾打理,若是哪天病世子一命嗚呼了,這世子之位則是由孟耀書繼承。因為孟王只有這兩個兒子,便是妾之子又如何?隨時能出人頭地,何況孟耀書被教養得極好,儼然具有大將之風。
每隔一段時日都能聽到病世子孟遙平如何如何,好似就快要去世了,可孟遙平還是妥當地活到了現在。現聽到孟王要給孟遙平沖喜,可見這一回是真的病得厲害,否則也不會等到現在要用這樣的手段。
再說這位病世子孟遙平,雖然是病得快死了,可皇上、皇后都格外地寵他,待他極好。孟王爺是異姓王,年輕時解決了西南一帶猖狂的賊寇,又帶兵將那異族打回了他們的領地,皇上龍心大悅,便封他為孟王爺。
孟王妃又是為了皇后而死,各種原因加在一起,孟遙平身子是孱弱,卻是深受皇上和皇后的寵愛,每年宮裡都會將珍貴的藥材送到孟王府,也多虧了這些藥材,孟遙平才能活到如今。
阮碧青以前也聽父親說過這些事情,因為她父親阮大人在朝中位居六部尚書,有些事情很是清楚,有時也會說上那麼一兩句,阮碧青心中便記了下來。
說起來,這位病世子也是可憐,享有這樣的榮耀卻一副不長命的樣子。阮碧青的腦海里又浮現了病世子孟遙平的身影,小時候三人一同玩耍的時候,孟遙平便白著小臉坐在一旁看她與孟耀書玩耍,那麼小的孩子,卻沒有能玩耍的時候。
阮碧青用了早膳,秋霞正好回來,對阮碧青行禮道:「大小姐,那媒婆剛回去了。」
阮碧青正想著去問問娘親,沒想到陳嬤嬤便過來了,恭敬地對著阮碧青說:「大小姐,夫人那請你過去一趟。」
阮碧青優雅地站起來,「好。」她正好去娘親那探探口風。
阮夫人的屋子裡熏著淡淡的木蘭花香,阮碧青剛走進屋子,便聽到幾聲低低的啜泣聲,她心有疑惑地往裡走,不等丫鬟掀開湘妃竹簾,纖纖玉手一抬,掀開湘妃竹簾,嬌俏地從外走進了內屋。
阮碧青剛看到阮夫人,阮夫人正在擦拭著眼角,聽聞聲響便抬起頭來,「碧青來了。」
阮碧青見阮夫人一臉的憂慮卻仍舊打起精神的模樣,溫婉地行了禮,「娘。」
阮夫人的眼眶又紅了幾分,「你過來坐娘身邊。」
阮碧青聽話地走了過去,乖巧地坐在阮夫人身邊,小臉上掛著擔憂,「娘,可是有什麼煩心的事情?」
阮夫人深吸一口氣,「方才孟王府派了媒婆過來說親。」她的一雙眼睛緊緊地盯著女兒的臉,在看到女兒臉上一閃而過的嬌羞,她的心更疼了,「你可知道孟王府是為誰提親?」
阮碧青眉眼微蹙,聽娘親的意思,孟王府是別人提親不成?她沉著地問:「是何人?」
「孟王世子。」阮夫人說出這四個字的時候,聲音隱隱地在顫抖。
阮碧青猛地抬頭,一雙水眸盛滿了驚訝,「怎麼可能!」孟王世子向她提親?
「碧青。」阮夫人哽咽地含著淚道:「娘知道,你與孟耀書是打小的情分,但你是嫡女,若是嫁給那庶子,是低嫁,但是以身分、地位來說,你嫁給世子才更合適……」
阮碧青軟著肩膀,靜靜地聽著。
阮夫人繼續說道:「若世子是一個身體健康之人,娘是再欣喜不過了,但那人……」阮夫人搖搖頭,「娘怎麼捨得讓你嫁過去當……」寡婦二字在阮夫人的舌尖滾了滾,仍是沒有說出來。
阮碧青卻是聽明白了,她兩手抓住阮夫人的手,「娘,既然如此,便是低嫁又如何?」
阮夫人安靜了半天,才抬頭看著阮碧青,「碧青,其實徐夫人有透過這層意思,只是你爹不同意,我也覺得不合適。」
阮碧青怔住,「提過了?」徐夫人便是孟耀書的娘親,孟王的良妾。
「除了身分之外,娘知道你的性子,不耐管後院的事情。」
「我確實不想以後的夫君會納妾。」阮碧青輕聲說道。
阮夫人點點頭,「可孟耀書的性子,你也多少知道的吧?」
阮碧青咬著唇,「我還未問過他的心意,可他既然有意提親,那麼為了女兒不納妾,也是能做到的吧?」
似是聽出阮碧青語氣中的不確定,阮夫人拍拍手,「娘知道他房裡放了幾個開臉的丫鬟,通房也有幾個……」
阮碧青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想到孟耀書已經……她不自在地低下了頭。
阮夫人繼續說道:「這還不打緊,以後還會有妾侍,要是再誇張些,還會養外室。」
阮碧青聽得難受,「娘,你別說了。」
「你看看,娘只是說說,你便不舒服了,若是以後嫁過去,真的碰上了怎麼辦?」阮夫人嘆氣,「你這孩子死心眼,眼裡容不下一粒沙。」
「娘,還是先說回世子的求親吧。」阮碧青轉移了話題。
阮夫人搖搖頭,「說得好聽是提親,說得直白些不過是來告訴我們一聲,孟王世子的地位有多特殊,你爹也說過不只一次了。」
「娘,我不!」
「碧青,娘又何嘗願意?」阮夫人最後沒忍住,眼淚嘩啦啦地流了下來。
性格倔強的阮碧青沒有掉一滴眼淚,神色嚴肅地說:「只要孟王府沒有正式提親,就不是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