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章 拜見老夫人
待到方長庚跟焦氏在韶華府裡頭收拾妥當后,去平國公府拜見平國公老夫人的事便提上了日程。
說起這個來,方長庚是有些忐忑的。
其實焦氏比方長庚還要忐忑。
因為焦氏的身份,比方長庚的還要更複雜一些。
方長庚好歹可以說是平國公府的女婿,那她呢?
平國公府女婿入贅了她焦家,這關係,該怎麼算?
然而焦氏還不能把這份忐忑焦急表現在臉上,即使她袖子底下捏著的帕子都被她攪成了一團一團的,可面上依舊是要帶著笑。
眼下韶華府里,最不緊張的,怕就是焦明瀾跟焦嫣容了。
焦明瀾還是個剛會到處爬的大胖小子,天天咧著沒牙的嘴沖著人笑,一雙大眼睛眨巴眨巴的望著你,伸著手要抱抱,讓人心都快化了。
而焦嫣容,卻是根本沒有把去平國公府這件事當成是一件會讓人緊張的事情。
她最大的苦惱,則是二姐方芝娘送了她好些漂亮的首飾,這根簪子該搭配哪條裙子,那根步搖該搭配什麼鐲子?
愛美的小姑娘,最大的苦惱永遠是首飾跟裙子。
這幾日方菡娘姐弟三個則是也住進了韶華府,小住了幾日。
只是還沒等三五天過完,綠鶯便代表著平國公府,帶了幾馬車的禮來了韶華府上。
綠鶯笑吟吟的先向方長庚跟焦氏行了禮:「給老爺夫人見禮。我們家老夫人一直惦記著兩位呢,今兒特特遣了奴婢過來,看看這兒還缺不缺什麼東西,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
方長庚跟焦氏簡直有些受寵若驚了,連連擺手:「哪裡敢勞老夫人費心。」
按理說,綠鶯這般過來,算是后宅之事,由焦氏出頭就夠了。不過方長庚對待平國公府那邊的事宜,向來是萬分慎重的,他在外院實在有些待不住。
況且,綠鶯過來,也不是代表她個人,而是代表著平國公老夫人。
為了表示重視,方長庚這般過來也算是極為看重了。
方菡娘她們幾個也有幾日沒見綠鶯了,笑著喊了聲「綠鶯姐姐」。
焦嫣容還是頭次見到綠鶯,見綠鶯這般落落大方,無論是儀態,還是禮節,幾乎都無懈可擊。不知道的哪裡知道這只是一個丫鬟,還以為是哪家高門大戶里走出來的千金小姐!
焦嫣容老老實實的坐在焦氏手底下的位置,好奇又不失禮的看著綠鶯。
綠鶯對著焦嫣容微微笑了笑,行了個福禮:「這位就是焦小姐吧,果然生得天真爛漫,極為可愛。」
焦嫣容臉一下子就紅了。
焦氏哪怕是再緊張,聽到綠鶯這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鬟也這般誇自己的女兒,頓時心裡頭生起一股自豪感。
她笑得輕快了幾分:「綠鶯姑娘言過了,這就是個整日里調皮搗蛋的。」
說是這麼說,話裡頭的寵溺之意卻是清晰可見。
「娘!」焦嫣容大窘,不依的扭著身子,像扭股糖一樣在焦氏身邊亂蹭。
大家發出了善意的笑聲。
為了表示對綠鶯的看重,焦氏特特讓人賜了個錦凳。
不過綠鶯是個謙遜的,她推讓幾番后,只是虛坐了一半。
「這幾日外祖母可好?」方菡娘問道。
綠鶯一聽這話就笑了:「表姑娘放心,老夫人好著呢。就是一日三次的老問奴婢,表姑娘表少爺三個怎麼還不回來?也不知道在外頭住的習慣不習慣?……奴婢耳朵都聽得要長繭了。」
其實今兒她過來,也是平國公老夫人實在忍不住了,親自去選了節禮。
甚至綠鶯這等手腳麻利的人,在動身過來的時候也被平國公老夫人催了好幾次。
綠鶯覺得,若不是老夫人親自過來實在不合禮數,怕是老夫人就要不顧身體自己坐馬車來看她心心念念的外孫外孫女了。
方菡娘姐弟三人俱是動容的很,她們這些日子以來一直住在平國公府,平國公府從上到下,都待她們極好,她們心裡頭也是真正將平國公府當成了自己的一處家。
方菡娘看了一眼方長庚,有些猶豫。
私下裡,她覺得還是陪著平國公老夫人更重要些。
畢竟,老夫人年紀大了,十幾年前女兒被拐,給她留下了極重的心理創傷。綠鶯悄悄告訴過她,哪怕是前幾年,老夫人也經常在睡夢中驚醒,哭著喊著女兒的名字。
也就是方菡娘她們來了以後,老夫人這睡眠才好了些,吃得也香了,臉色也紅潤了,整個人看上去比以前好了太多太多。
雖然方長庚也是他們的親人,但方長庚眼下有焦氏,有焦嫣容,焦明瀾相伴,最重要的是,以後他們的日子還很長很長,相聚的時間多了去了。相比之下,耄耋之年的平國公老夫人更值得她們去陪伴。
方長庚大概看懂了女兒的掙扎,對於女兒對平國公老夫人這般孝順,他也是欣慰的很。
雖說並不是方長庚造成了阮青青被拐賣,但方長庚打從心底覺得自己對不起平國公老夫人。
他的亡妻,本是金尊玉貴的養在深閨里的大小姐,卻在無可選擇的情況下嫁給了他這個山野莽夫,甚至還英年早逝。
這讓方長庚自覺很是愧對平國公老夫人。
方長庚忙道:「眼下這邊也算是收拾妥當了,我們這些做人晚輩的,本該去看望老夫人的,誰曾想竟讓老夫人趕了先,實在慚愧的很……菡娘你們幾個也該早些去老夫人膝下盡孝。」
方菡娘見方長庚這話是出自肺腑的,便沒有推測,點頭稱好。
方長庚又對綠鶯誠懇道:「綠鶯姑娘,還麻煩您回去幫我同賤內給老夫人帶句話,老夫人這幾日有時間的話,我當攜賤內前去拜訪。」
綠鶯笑道:「也是巧了,老夫人這幾日都有空。」
弦外之意方長庚聽出來了,立馬道:「那明日我便攜同賤內上門拜訪。」
焦氏緊張的臉都有些僵硬了。
方菡娘想了想,道:「那我們明天便一塊兒回去吧。」
綠鶯帶著這個消息向老夫人回話去了。
綠鶯一走,焦氏便在屋子裡忙的團團轉,方收攏好的幾套新衣,全被她拿了出來,不停的向方菡娘方芝娘她們徵詢著意見:「這種花樣在京中還算可以嗎?會不會過時?會不會顯得土氣?」
一看就是非常緊張了。
方菡娘沒有半點取笑的意思,很認真的上前幫焦氏選了件淡紫蘭花刺繡印花褙子,道:「這件正好襯焦姨的氣質,也顯年輕,好看的緊。」她頓了頓,又認真道,「焦姨,你放心,外祖母是很平和很慈祥的老人,不會難為你的。」
焦氏怔了怔,眉眼間微微有些愣忡。
她有些掩飾的垂下頭,不太好意思道:「我知道……我就是……有點不知道如何去面對老夫人那等尊貴人。」
方菡娘知道,這等心結,她說再多,也於事無補。
反正明天焦氏見了平國公老夫人,就知道她現在的擔心是毫無意義的。
第二日一大早,焦氏早早的就起來了,然後派了心腹大丫鬟去把焦嫣容喊醒,讓她別睡過了時辰。
直到坐上馬車前,焦氏還有些緊張的在問自己的心腹大丫鬟:「我這妝容,看上去沒問題吧?」
丫鬟還未回話,焦嫣容坐在馬車裡打了個哈欠,催她娘趕緊上車:「沒問題,娘,你好看得緊,趕緊上來吧,瀾哥兒都要無聊死了。」
焦明瀾正在奶媽的懷裡無聊的吐著泡泡。
他聽到瀾哥兒三個字,「啊啊」了兩聲,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骨碌碌四處轉著,似是在找誰在喊他。
大家都有些忍俊不禁。
方菡娘姐弟三人坐在另一輛馬車上,因著彭老爹去給彭媽彭蘭蘭遷墳了,還沒回來,眼下給她們趕車的是平國公府的旁的車夫。
方長庚在前頭騎著馬。
他本來是不會騎馬的,這還是入贅了焦家以後學的。
平國公府其實跟韶華府的路程並不算遠,馬車小半個時辰就到了。
方長庚翻身下馬時,望著那氣勢恢宏的平國公府朱漆大門,心裡頭忍不住又顫了顫。
他不由得想起他家的那簡陋的院子……
亡妻少女時是在這種環境里長大的,嫁給他后,卻要生活在那等陋室。
甚至,方長庚已經聽方菡娘提過了,方田氏跟老方頭來鬧過事了,甚至還因著放高利貸害了一條人命,被判了個流放。
他雖然早就對爹娘寒了心,但那畢竟是他的爹娘,他託人送了不少銀子過去打點,最起碼流放路上能讓他們輕鬆些。
方長庚心底暗暗嘆了口氣,這事他都沒敢跟妻子提,他看得出,焦氏已經很惴惴不安了,眼下這個節骨眼沒必要跟她說這個,徒增她的惶恐不安。
不過,該面對的,遲早都要面對。
方長庚深深的吸了口氣。
他是家裡頭的頂樑柱,他要支撐起這個家。
方長庚將焦嫣容抱下了馬車,又將焦氏扶了下來,低聲在焦氏耳邊道:「別怕,一切有我。」
焦氏緩緩的點了點頭。
方菡娘姐弟三人也從後頭的馬車上跳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