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朝歌暮酒
「你的意思是平津侯府的事情不是你的手筆?」趙炎端起白玉酒杯,微微的笑了起來,眉宇間偷了兩分小得意,老三最近太得意了,凡是能夠叫他不痛快的事情,都能夠讓他快活起來!
「我那日聽你準備動平津侯,我就沒有關心以後的事情,你做事情我向來是放心的。只是除了你,還有誰冒著得罪老三的風險,將這件事情捅出來?」他將杯中酒一口飲盡,頓了頓說道。
「那一日如煙來向我傳遞情報,說是有人定期會在楊柳館買壯陽葯,那些葯價值千金,斷然不是普通人能管用的起的,她盯了幾次才發現與平津侯府有關,我瞧著有蹊蹺,打算順著這條線追查下去,沒有想到已經有人搶先一步了!」趙凌慵懶的坐著,仍微風將自己如墨一般的頭髮吹了起來,眼睛微微眯著,隱隱透著一種閑淡的笑意。
「有幾成把握平津侯府倒下?」
「如果沒有其他的變故發生的話,至少八成吧!」趙凌淡淡的笑道,「不過人生的精彩處,就在於那些捉摸不定,就好像這一次的意外的發生,看似對我們有利,可誰知道對方的真正目的呢?」
「你少扯那些有的沒的!」林軒鋪了一塊乾淨的布在草地上,這才坐下,拿起杯子,又掏出了自己的手絹兒擦拭了一下,這才給自己倒滿了酒,「誰都知道要對付的可不是一個什麼普通的平津候!他兒子江海是都御使,算得上是老三的喉舌,此次必然要受到牽連!」
他微微停頓,將面前的兩個丰神俊逸的男子看了一眼,又繼續說道:「但是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平津侯會因為此次的醜聞失去江家族長的位置,江氏一族,在朝中雖然還沒人身居顯赫的位置,但是上百年來,多少名門望族消失了,江家卻一直存在著,還是有些根基在,而且最重要的是,江家族長有囤聚堯山山莊的兩千人可以調用,這兩千人在十萬禁軍面前毫不起眼,但是十年前,卻是發揮了不少的作用!」
他用曖昧的目光看著趙凌又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下一步目標就是將你未來的老丈人扶上這族長的位置吧?不過現在冒出個人替你辦了,可比你自己辦起來要強的多!」
「說起你的未婚妻……」林軒眉目微微揚起,「倒是看不出來是個深藏不露的主兒,武功不錯,宮裡面派出來的兩個殺手都沒有奈何她,不過好像中毒了,只是被另一種毒藥壓制著,也不是長久之計,你可認識為她治病的師父?我小妹的病想要請那位高人來看上一看!」
「刺殺?中毒?」趙凌表面上風平浪靜,握著酒杯的手指關節卻微微泛白,嘴角泛起一絲陰沉的笑意,「這些事兒她從來未曾跟我提起過……」
「對了,你未婚妻我在家的時候可是被我救了,這份人情你給我記著,有一日我會討回來的!」林軒拍了拍腦門兒說道。
「以我的秉性,一貫是能賴掉的就賴掉,不過我欠小魚許多,你救她,這份人情我領了!」
趙炎目光之中浮現一絲擔憂:「你想太多了吧,當年事情發生的事情你才多大,還是個孩子,跟你有什麼關係,你欠她什麼?不要自尋煩惱!」
「今日我們是出來散心,不開心的事情還提了作甚?」林軒敬了二人一杯,「喝酒吧!」
這時候一身大紅色長袍的晉王趙謙兜著幾個剛採摘的野果子回來,嘟嘟囔囔的抱怨道:「你們也是真的,喝酒哪裡不能喝?非得跑到這荒郊野外來,連個姑娘都沒有,跟你們幾個大老爺們兒有什麼好喝的!」
趙凌一隻手枕在腦後,躺在綠色的草地上,看著天上白雲浮動,淺笑道:「偷得浮生半日閑,我們幾個幾時能夠偷閑過這般的時光?」
「那是你們不是我,我這個人別人沒有,就時間多!」趙謙一屁股坐下,在林軒的一臉嫌棄中拿起一顆野果啃著,「你們要是不那麼執著,還不是能夠一樣逍遙自在,煩惱什麼的,都是自尋的!」
「你難道不覺得男子漢大丈夫,在世間走一遭,就應該做些事情么?」
「呵!我倒是覺得既然上天給了我們這樣的資源,我們就應該盡情享樂,要不怎麼說人生苦短呢!不過無心權欲也不能夠跟我拿父王丟下王位妻兒跑去修仙,真是浪費了身在好人家!」趙謙從腰上抽出扇子撲哧撲哧的扇著,「林軒你怎麼說?」
「我對權力不感興趣,不然我也不會選擇精研醫術,不過我不會像你一樣,渾渾噩噩的過日子,我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林軒鄙夷的瞧了他一眼,哼了一聲說道。
皇城內,雖然是春暖花開的季節,但是卻依舊透著一股肅穆陰冷的味道。
周帝不近女色,後宮的妃嬪不多,而真正有一席之地的更是少之又少,皇后自然是尊貴無雙,但是膝下無子,將三皇子過繼了來,不但鞏固了她後宮的地位,更是讓三皇子的身份越發的尊貴。齊貴妃乃是二皇子的生母,娘家乃是世家大族,以才華見長,在後宮之中不爭不搶,嫻靜優雅,雖然年近四十,但是周帝對她的寵愛卻絲毫不少,亦是子憑母貴,二皇子在皇帝面前頗受寵愛。
而宮中最小的五皇子的生母錦嬪在這幾年裡也是頗得周帝寵愛,不過五皇子年紀小,而錦嬪份位不高,而且娘家勢力單薄,所以未曾引人注目而已!
而此刻這一對不引人注意的母子正在陪著周帝,錦嬪其父曾為太醫,她自身也有醫術的底子,故而為周帝按摩的時候,最是得他的心,故而每當身子有些乏的時候就會來這裡坐坐,讓錦嬪給自己揉揉,順便檢查一下這個幼子的學業……
「是故……是故……」
「哼!」周帝瞧著五皇子結結巴巴的樣子,是氣不打一處來,將錦嬪推開,站起來罵道,「這本《論語》你大皇兄在四歲的時候就能夠倒背如流了,你到了現在還背不出來,你還是朕的兒子嗎?朕沒有你這麼沒用的兒子!」
五皇子嚇得急忙跪在地上,哭道:「父皇息怒!兒臣再也不敢了!兒臣一定努力溫習功課,不敢再貪玩了!大皇兄……兒臣也沒有見過大皇兄啊!」
他知道父皇想來嚴厲,但是未曾想到會如今日一般急言令色,叫他著實惶恐不安。
「朕……方才提到他了?」周帝面上浮現起一抹錯愕與驚怒。
「陛下,是臣妾管教無方,臣妾有罪!」錦嬪急忙從軟踏上爬了下來,惶恐的跪下。
「都起來吧,哭哭啼啼的成什麼樣子,那裡還有點男子漢的模樣!」周帝沉聲說道,「朕還有些政事要處理,你們跪安吧!」話落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站在門口的常單,供著身子跑上前去伺候著,扯著嗓子喊道:「擺架御書房!」
五皇子依舊十分的不安,狐疑的問道:「父皇怎麼會提起大皇兄呢?現在宮裡面不是都不準提起大皇兄嗎?」
錦嬪抹去兒子的淚珠子,唇邊泛起一絲冷笑:「你父皇老了,人一旦老了,就喜歡開始回憶了!皇兒,你記住,不能夠在你父皇面前掉眼淚,多害怕多痛都不能夠,他是一個不相信眼淚的人,多傷心的淚水,都沒有辦法打動他一絲一毫!記住了嗎?」
「嗯!」五皇子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周帝回了御書房,書桌上面呈放著一封純黑的盒子,雕著一個火焰狀的紋路,他不緊不慢的將盒子打開,裡面依次放著五封密奏,他取出最上面的一封看了一眼,面色微微的一沉,叫人瞧不出喜怒。
常單抬眸觀察了一下陛下的臉色,伺候陛下這麼久,依稀能夠感覺到陛下此刻應該是不高興了,這是專屬於陛下的秘密組織赤焰傳來的情報,赤焰非常的神秘,除了陛下,沒人了解他們,而他們也無孔不入的替陛下打探著任何陛下想要知道的情報,只是不知道這封情報上面寫了些什麼內容。
不過那一抹不高興的情緒消失的很快,陛下的面上很快就恢復了淡然的笑容:「老三最近風頭太盛,年輕人走的太過穩順不是好事,有人壓壓也是很好的!這群年輕人,既然將戲檯子搭好了,朕只好配合著把戲唱下去了!」
他略微的一頓,說道:「傳江原入宮!」
江家。
十年了,江小魚還是第一次踏入老太太的院子,跟在皇宮的感覺差不多,那種森嚴陰冷的感覺叫她不是很喜歡。
在未遇到師父那幾年,她日日活在恐懼當中,在食不果腹的時候她也會幻想以往慈祥的祖母會向菩薩一樣出現,救她脫離苦海,可是她等到了永遠是她冰冷而厭惡的眼神,好像她根本就不應該存在一般,漸漸地,她終於不再有了期待,那個老人,隨著她對當年事情逐漸的了解,終於不再慈祥,而是冷漠與貪婪的化身。
「祖母!」江小魚福了福身,微微笑道,「您找我有事嗎?」
老夫人發福的身子半倚在軟踏上,一隻手拿著一直放大鏡,一隻手上握著一張紙,她柔和的笑了笑,渾濁的眼睛眯成一條線,說道:「今日請你過來,是有一件事情跟你商量一下!」
她揮了一下手上的紙,將它遞給了孫嬤嬤,孫嬤嬤又恭敬的將紙遞給了江小魚。
江小魚接過,瞟了一眼,紙上面寫著幾個字,她約莫猜到老夫人的意思,只當做不知,狐疑的問道:「祖母,這是何意?」
「我與你父親商量了幾日,還是決定看看你自己的意思,這幾個字我與你父親都覺得不錯,你看看那個字你最中意做你的名字,畢竟小魚雖然是你的乳名,喚著卻也不雅!」老夫人慈祥的說道。
江小魚甚至能夠從老太太微微眯起的目光內看到些許的慈祥之意,好像當年她還是那個在她膝上長大的小女娃一般,心中泛起一陣冷意的同時又有些酸楚。
她收斂了一下神色,柔聲說道:「祖母與父親費心了!」她認真的將幾個字都看了一眼,說道:「孫女覺得這個傾字不錯,不知道祖母意下如何?」
「傾……」老夫人眯著眼睛沉思了一下,「傾然,江傾然……好名字,你若是喜歡,就將傾字定下來了就是了!」
她略微沉默了一下又道:「你的身份很特殊,這些年委屈了你了,我跟你父親這些年來並非對你不聞不問,只是不希望你引人注目,你是個聰明的孩子,能夠理解我們的用心嗎?」
「孫女當然理解,當年孫女還小,但並非不通事理,若非祖母與父親的保護,只怕活不到今日的!」江小魚頗為感動的說道。
祖孫兩人又說了幾句閑話,江小魚就告辭了,老夫人卻是陷入了沉思當中,嘴裡默念著,眼睛裡面卻浮起一抹恨意:「傾……是傾城傾國還是傾覆?」
孫嬤嬤眸子一轉,寬慰道:「其實大小姐的母親當年也是名動京城的美人,但是大小姐卻……姑娘家,希望自己漂亮些無可厚非!」
「傾國傾城她擔不起,想要傾覆,只怕她也沒有這個本事!」老夫人冷笑了一聲,「去將大夫人請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