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9.第749章 父親

這恐怕是人類文明在對抗超能力的歷史上最成功的一場戰役了。

只用了幾把槍，兩個嬌滴滴的小姑娘滅掉了五十號能力強大的異能者。

周清清看著地面上成片的屍體，心裡頭無不是震撼與驚訝，她抬頭看向對面朝著自己走來的宋葉，她的衣褲看起來纖塵不染，面容依舊是精緻無暇，透著少女特有的純潔美好。

以往周清清總把宋葉當成小妹妹，以為她弱小單純容易被欺負，所以在弟子堂處處保護她，而她總是清清冷冷凡事鮮少與人計較，久而久之便會給人一種外冷內熱，實際上很善良的好感。

但直到這一刻，周清清才發覺自己錯了。

宋葉這一身純潔美好只是表象，地上這五十具屍體跟滿地的鮮血才是她的真面目，她的手段。

她所認為的一切，都只是她的錯覺。

「走吧，這裡已經失去潛伏的價值了。」擦肩而過的時候，宋葉淡淡開口，語氣里滿是淡然。

「宋葉。」周清清忍不住喚住了她，在後者停頓住腳步的時候，輕聲開了口，「這樣做，不覺得太殘忍了嗎？」

周清清也執行過任務，殺過人，但從未像這樣大開殺戒，殘忍嗜血。

「大師姐。」宋葉側過頭，望了一眼過來，幽深的眼眸里看不清神色，她淡淡提醒了一句，「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宋葉絕對有理由相信，現在前邊七大家族對邵家的圍剿比起她的殘忍來，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其實生活在深山之中也有好處，起碼他們有一套生存的法則，有一個庇護的家族，只要躲在屋檐下修鍊異能，不斷考試晉陞，就能獲得生存的機會。

像是周清清這種的，不想去勾心鬥角，安於現狀的，自然就對血腥殘暴少了一分體驗的機會。

想來，今天她會有足夠多的機會去慢慢體味人性的醜陋了。

儘管周清清不贊同宋葉的做法，但對於救邵逸臣卻是不遺餘力的，她還是選擇聽從宋葉的指揮，舉槍一同在外圍殺出了一條血路。

彼時，敵人兩倍人數將邵家緊緊包圍在了其中，嚴防死守，同時用五行異能不斷朝中心點攻擊。

「不能讓他們靠近異石，不能讓他們毀了異石！」人群高喊著口號，像是遊行活動的激進分子，為了維護住自己現有的一切，要扼殺所有不同的思想。

而隨著一次次的突破無果，邵家的隊伍里也不斷傳來了慘叫。

這種的困獸之鬥，結局是註定的失敗。

「守住！」人群中，邵逸臣的聲音是前所未有的高亢清朗，夾帶著血腥氣，聽起來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

他沒有站在層層保護的中心地帶，而是守在一個方位的最前沿，所有火力幾乎都瞄準了那裡。平日里的一身青色布袍早就在雨中被淋濕，衣擺還被濺上了不少泥水，袖子也被燒出了好幾個洞，整個人是少見的狼狽模樣。

唯一一點沒變的是他的話少，或許也是帶著人來赴死心生愧疚，他除了輸出異能之外，半句激情洋溢的話都沒有說。

「頂住！所有人都不許退！」不知道是誰跟在後面，高喊出聲，那氣勢像是熊熊的烈焰，將所有的勇氣都燃燒起來，隨後所有人異口同聲應下，繼續死守陣地。

他們是自願的，跟隨著邵逸臣與邵家共同進退，為了毀滅這個扭曲的等級世界，毀滅那一塊讓人心生魔障的石頭，為了那個在擂台上跟他們共同進退的少女。

他們，雖死不悔。

雨水似乎是看不見盡頭的線，從天明下到了天黑，戰鬥之中唯一能去感知時間流逝的就是前進的腳步。可是過度消耗的體能讓他們的步伐逐漸沉重，伴隨著每一次攻擊的襲來，他們越來越無力抵抗，只能眼睜睜看著身邊的同伴死去而無能為力。

這一夜，他們覺得格外漫長。

就要死了嗎？

這是邵逸臣耗盡最後一絲力氣，一腳踩進了泥坑裡時，內心突然冒出來的想法。

是要死了吧。

他顫抖著舉起手，卻發現自己的異能幾乎微弱到連一個普通人都無法擊倒，身旁守衛的人早就死了，他也無暇去看他們是在哪裡倒下。

他默算了一下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個多小時。

他想，他的任務到此，也算是結束了。

剩下的邵家子弟日後會在宋葉的帶領下重新繁榮起來，他這個自私的父親，其實並沒有資格去當這個家主。

「殺了邵逸臣！殺了他！」許是看出了他已經到了強弩之末，人群的攻擊情緒瞬間又高漲了起來，他們相信只要殺了邵逸臣，威脅就能解除。

邵家弟子們也自然聽到了他們的話，可卻是已經無力去保護邵逸臣。

當火龍席捲而來，連空氣都帶著炙熱溫度的時候，邵逸臣猛地閉上了眼睛，腦海中不停閃現過許多畫面。

有宋葉在襁褓中的樣子，站在書桌前研磨落筆的樣子，登上祭壇堅強不倒的樣子……他已經收集了許多她的模樣，此生無憾。

哦，不，他還沒聽過她一句……

「父親！」人群之外，少女的聲音冷冽卻清晰，又像是來自遙遠的天際，不斷在腦海中迴響。

邵逸臣驟然睜開雙眼，看到一陣強烈的颶風沖開了人群，連同即將抵達眼前的火龍都被吹滅。

一道纖細的身影極快地閃身進來，擋在了他身前，張開掌心擋住了所有攻擊。

「……宋葉。」邵逸臣張著嘴，好半天，都只覺得喉嚨里像是堵了一塊棉花，心口的酸澀鼓脹起來，有什麼東西在眼眶裡衝撞，像是要奪眶而出。最終，他忍下了情緒，只是說了一句，「你不該來的。」

「我沒有讓自己父親捨命的打算。」宋葉堅定不移地站在人群之前，平靜地說著。

邵逸臣一愣，喉嚨一哽，終是沒忍住紅了眼圈，他點了點頭，「嗯，謝謝你。」

謝謝你來救我，謝謝你不計前嫌，終於接受了我。

邵逸臣其實知道的，這一句父親，宋葉喊出來並不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