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臨別之吻
第二天一早,一陣菜香將羅鄴從睡夢中喚醒。
他穿好衣服走出房間,看到姜雲夢正系著一條米色花格圍裙,低頭在廚房裡忙碌著什麼。
她的神情很專註,額前的幾縷頭髮都散落下來也顧不上抿一抿。
「這是要做給我吃嗎?」羅鄴倚靠在門框上,臉上蕩漾著一絲頑皮、不正經的表情。
姜雲夢被羅鄴的突然出現嚇了一大跳,差點把手中的菜刀都扔出去,她漲紅了臉,嗔怒說:「快出去,還沒做好呢。」
「用不用我幫忙?」羅鄴歪著頭,壞笑著說道。
「你會做菜?」姜雲夢有些吃驚,四年來,她可從來沒見羅鄴進過廚房。
「不會。」羅鄴誠實的搖了搖頭。
「那你還呆在這裡幹什麼?」姜雲夢又要將羅鄴趕出廚房。
羅鄴不但沒有走,反而幾步走到姜雲夢的身前,伸手替她抿起了額前的長發,「我能做這個。」
姜雲夢拿著鍋鏟,楞在了原地。當羅鄴抬手的那一瞬間,她的心臟凝固在胸腔里,好長時間沒有跳動。等她緩過神兒來的時候,羅鄴已經大搖大擺的走出的廚房,而她原本最得意的一道醬汁排骨現在也只能改做成紅燒排骨了。
她急忙翻動鍋鏟,腦子裡卻反覆播放著昨天維多利亞對她說的話:羅鄴不屬於這裡,不屬於……
羅鄴坐到客廳的餐桌上,也在思考同樣的問題。
沒錯,他不屬於這裡,留下來只會給這對善良的母子增加她們無法承受的苦難。這頓飯,是他在這個家裡吃的第一頓飯,恐怕也是最後一頓。
姜雲夢紅著臉將精心烹制的美味佳肴一盤盤端了上來。她好久沒一口氣做出這麼多菜來了,不知為何,她竟然一點都不感覺累。
「喝酒嗎?」姜雲夢問。
「啊?」這倒讓羅鄴有些措手不及,通常都是他問別的女孩兒「喝酒嗎」、「抽煙嗎」、「滾個床單吧」之類的話,這次被自己居然被姜雲夢反問了一句。他眨了眨眼睛,「好呀……」
姜雲夢甜美的一笑,轉身從柜子中拿出一瓶全是外文的紅酒。這瓶酒她準備了好長時間,再不拿出來,恐怕就沒機會了。「你來弄吧,我不知道應該怎麼開。」
羅鄴從姜雲夢手裡接過酒瓶,他們的手指在那一刻不經意的觸碰到一起,姜雲夢立刻縮了回去。酒瓶墜向地面,羅鄴在最後一刻,伸手將酒瓶穩穩接住。
姜雲夢舒了一口氣,「還好、還好,謝天謝地。」她哪裡知道,羅鄴本打算放任酒瓶摔碎的,只是看到了她憂心的表情,才最終出手的。
「卟」的一聲,軟木塞被拔出,羅鄴將兩個空酒杯倒滿。
葡萄酒的芳香立刻蓋過了一切。
姜雲夢低垂著頭,眼睛一直盯著桌子上那瓶紅酒,循著桌板上的假木紋圖案的紋路,努力的剋制著想要偷偷瞥一眼羅鄴臉色的慾望。如果可以的話,她打算就這樣一直沉默下去。自從昨天晚上兒子喊出了她最私密的隱私后,她總覺得羅鄴會瞧不起她,會認為她是一個私生活糜爛的女人。這種念頭折磨了她整整一夜,甚至比那張燙金支票還要讓她心煩意亂。
終於,羅鄴說話了,聲音非常柔和,可說出來的話卻讓她心碎:「喝完這杯酒,我想我就該走了。」
姜雲夢猛抬起頭,只見羅鄴眼裡充滿了溫柔。
「不,」姜雲夢心亂如麻,「你…你可以不走的。」
羅鄴淡淡的一笑,「姜姐——」
姜雲夢使勁的搖了搖頭,衝動的說:「不要叫我姐,叫我雲夢。」
羅鄴看著她,輕聲的、平靜的說:「雲夢。你應該接受維多利亞的支票,這樣對你,對小東都有好處。」
「你不會知道的。」姜雲夢很小聲的反駁道。她堅決的搖了搖頭,以加強對自己剛才那句話的肯定,可她的心卻在怦怦狂跳,而且內心很希望他能反駁她。
她只是一個很普通的女人,她知道自己留不住羅鄴,但卻很想用盡全身力氣去瘋狂一次。她抓起桌上的酒杯,一口氣將紅酒全灌進了喉嚨中。
連喝三杯之後,姜雲夢的嘴裡就只剩下苦澀一種味道。羅鄴卻滴酒未沾,只是安靜的看著她。
「你走後,會回來看、看小東嗎?」姜雲夢醉眼迷離的問道。
「是看小東,還是看你?」羅鄴明知故問。
要是在平時,姜雲夢一定會裝作生氣的樣子,叱罵羅鄴「沒正形」,可今天她卻不能這樣做。紅酒在她舌根處灼燒,逼迫她吐露真言:「看我……」她聲若蚊蠅。
「不會。」羅鄴輕輕的搖了搖頭。出了這個門,他就要縱身跳進漩渦之中,如果再回頭,只會把姜雲夢也拖下來。他或許可以編一個美麗的借口,可話說的再美麗,也改變不了現實。
「哦。」姜雲夢臉上寫滿了悲傷與絕望。她猛抓起酒瓶,打算讓自己醉死。
羅鄴奪過酒瓶,略微皺起了眉頭:「你不能再喝了。」
「別管我!」姜雲夢恨恨的說完,眼淚忍不住流了下來。「你不是要走嗎,那就快走吧——」
羅鄴想要將手放在姜雲夢的肩頭,甚至有種攬她到自己懷中,告訴她「這一切不過是個玩笑」的衝動。但最終他還是忍住了。當該痛苦的時候不痛苦,那麼該歡樂的時候就難歡樂。他瀟洒的站起身來,臉上仍掛著微笑,「那麼,再見吧。」
「不!」姜雲夢不知哪來的勇氣,一把從後面抱住羅鄴,雙手死死的箍住羅鄴堅實的胸膛,「不要離開我,我剛才只是在說氣話!對不起,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支票、房子我都可以不要,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就好……」
羅鄴怔在原地,任由她緊緊的貼著自己的後背。
作為殺手,後背是最敏感的部位,受訓的第一課就是:身後永遠不能有人,如果有,也只能是死人。
羅鄴微微的嘆了口氣,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四年的隱居生活,已經讓他的殺手意識退化了,不然怎麼會對一個女人心慈手軟到這種地步。
姜雲夢的身材凹凸有致,很難想象她已經是一個五歲半孩子的母親。羅鄴經歷的女人不少,可姜雲夢卻是為數不多的既沒有跟他發生過實質關係、又能讓他印象深刻的女人。
愛談不上,朦朧的感情確實存在。
她的樣貌算不上十分,打扮品味也略顯平庸,可她這一抱,用盡了自己全身的力量,就像是想融化在羅鄴身上一樣。
見羅鄴久久沒有回應,姜雲夢抽泣著說:「你是不是…嫌棄我?」她離過婚,又帶著一個孩子,年齡也比羅鄴大,這些確實是一個單身女人最大的傷痛。
羅鄴轉過身來,揉了揉她的頭髮,「永遠不要忽視你自己的美麗,像你這樣的女人,誰要是嫌棄你,那他就是個十足的笨蛋。」
姜雲夢踮起腳尖,雙手攬住羅鄴的脖頸,「吻我。」她的胸前濕熱,兩團熱火緊緊的頂在羅鄴的胸膛之上。
羅鄴捧起她的臉,姜雲夢閉上了眼睛。紅酒已經散發到她的每一根毛細血管中,她願意為羅鄴付出所有。
羅鄴輕輕的吻了上去。姜雲夢的嘴唇緊實,當雙唇觸碰的瞬間,姜雲夢彷彿被電到了一樣。那柔柔的一吻不帶任何技巧,卻讓她如墜雲端。
她拿出所有的熱情上去迎合,先是唇唇相抵,之後是牙齒輕噬,進而用舌尖交纏——她就像是一堆本已燒盡的死灰,突然間,整個人生都被這個吻重新點燃了。
她身體的所有細胞都在蠢蠢欲動,她緊緊的抱著羅鄴的頭,十指抓撓著他脖頸后堅實的肌肉。她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她此時的感情,只能借用最原始最暴力疼痛方式,傳遞自己的感受。
羅鄴一隻手捧住姜雲夢的滾燙的臉頰,另一隻手扶住她細軟的腰肢,手指剛好放置在她的翹臀上。那裡的肌膚細膩綿延,足以讓任何男人為之衝冠。他試圖保持冷靜,可自己的身體卻已經做出了高昂的反應。他努力的告誡自己:睡一個不相愛的女人很容易,可睡一個把愛當成生命的女人,又狠心離開她,只能讓她痛不欲生。
他重重的喘了口氣,想要分開姜雲夢的擁抱。但姜雲夢抱的很痴,想要推開她除非把她弄傷——羅鄴將姜雲夢輕而易舉的抱了起來,放在餐桌上,希望這樣可以讓彼此都冷靜一下。姜雲夢卻輕呼了一聲,當即分開雙腿,牢牢的卡住羅鄴的腰部。
此刻,她已經不在乎羅鄴會怎麼看待她了——就算是蕩婦好了,就算是賤貨好了,她什麼都不在乎了,她只想用自己的身體留住面前的這個男人。
「要我——」她貼在羅鄴的耳廓旁,呢喃道。
「不行。」羅鄴搖了搖頭。
姜雲夢伸手不顧一切的摸向羅鄴的下身,「你明明想要我的,你明明——」
羅鄴抓住了姜雲夢一雙小手,他沒有用太大的力氣,卻足以讓姜雲夢無法掙脫。
「你這個混蛋,你怎麼可以這樣無情?」姜雲夢沒有哭泣,眼角卻垂下一行熱淚。
羅鄴淡淡的一笑,「是啊,我就是這樣一個混蛋。」
「你欠我一次。」姜雲夢說:「答應我,如果我們能再見面,你得還給我。」
羅鄴沒有回答。他鬆開了姜雲夢,身體向後退了幾步,然後走進自己的房間,搬起他早就準備好的行李物品,打開了房門。
「你還沒有回答我!」姜雲夢聲嘶力竭的大吼道。
羅鄴走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門,消失在樓梯的拐角處。
姜雲夢抓住鐵質的防盜門,身體軟軟的癱倒在冰冷的地板上,內心痛苦到了極點。
就在這時,在拐角處,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羅鄴的聲音傳來:「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