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這幾年的季揚是什麼德性，她不知道。但她很肯定，他肯定變得比她狡猾了很多倍。因為面對今天的他，她竟有種不知道該如何招架他下一招的不妙感。而她鐵定也有嚴重的被虐狂傾向，因為她居然對他的出擊感到無比的期待……

因為衛亞民的信仰，婚禮入場採取西方儀式，由司明棋牽著女兒的手入場，然後在台上牧師的見證下完成婚禮。

司子衿用捧著和氏璧的精神抱著青青的裙擺，就怕踩著三寸高跟鞋的姊姊如果摔著，那麼她會想斷臂謝罪。

等到她們在宴會廳的入口門邊就定位之後，司子衿看向爸爸，眼淚卻差點掉出來；司明棋雙唇顫抖著，顯然正強忍著情緒。

就算是住在台灣，就算是住得不遠，女兒嫁出去了，就是離開了家。爸爸捨不得青青啊！司子衿用力地眨眼，努力地不讓眼淚掉下來。

「準備進場嘍。」站在入口處的服務生拉開了宴會廳大門。

司青青入場時，場內響起如雷掌聲。

司子衿後退一步站在門邊，看著青青在爸爸的陪伴下走向姊夫，她用力地睜大眼以防淚水滑落。

「不準哭！你這輩子就屬今天最美，拜託不要破壞。」

站在門邊的謝曉霓強迫司子衿低頭，讓淚水直接從眼球降落到地面，以免糊了眼線。

司子衿被謝曉霓這麼一攪和，哪裡還哭得出來，立刻振作起來，趕在青青走到舞台前方與姊夫就定位時，也走到舞台兩側的伴娘位置站好。

司子衿側身看向司青青。

季揚則在同時看了司子衿一眼。

牧師說完證詞后，衛亞民掀開了司青青的頭紗，在她額上印下一吻。

台下掌聲口哨聲不斷，而司子衿扶著青青走到主位，飯店的婚禮活動主持金小姐宣布婚宴正式開始。

司子衿被安排坐在主桌右側那一桌，左邊坐著季揚，右邊坐著羅天倫和謝曉霓。

前菜冷盤才上桌，司子衿還沒舉筷，季揚就替她夾了海蜇皮和鮑魚-正巧是她愛吃的東西。

羅天倫在桌下踢了司子衿一下，她佯裝不知情地低頭猛吃。

服務生上來詢問飲料種類。

「她要蘋果西打。」季揚說。

司子衿對於他的好記性當然吃驚，但她不想因此沾沾自喜，也許他天生記憶力好，連路人甲乙丙愛喝什麼都記得一清二楚。反正，在真相還沒大白之前，她是沒打算給他什麼好臉色。

司子衿假裝認真地聽著司儀介紹待會要致詞的來賓，說是一個對開發國際市場有遠見的政府官員等等歌頌之詞。然後，她睜大眼，看見剛才那個在一樓遇見的那位於先生上台了。

於先生說了一堆誇獎新郎、新娘的祝福話，司子衿的注意力開始轉向第二道清蒸海魚。

當然，司子衿本人還沒動手，季揚立刻為她送上最肥美的部位，上面還淋了一匙醬汁和青蔥，擺盤美得像法國菜。

同桌的親戚見狀，都朝著司子衿笑。

司子衿只好低頭大口吃魚。

「祝福新郎、新娘百年好合、白頭偕老。也祝福今晚的伴郎——季揚，早日將他心儀的伴娘子衿小姐娶回家。」台上的於先生說道。

季揚正好在司子衿盤子里落下第二塊海魚。

司子衿身子一僵，突然間不敢抬頭了。他們旁邊一桌坐著的是她爸的同事，都是和資訊業有些相關的人，她感覺那邊起了一陣騷動。

「季揚？怎麼覺得這名字有點耳熟？」

「是那個在國外創業有成的台灣Dick季嗎？」

「不會吧！那座金礦在哪？」

「哇，全場開始騷動了。」謝曉霓挨近司子衿說道。

「這魚太好吃了。」司子衿開始刮盤子。

「台灣就是這樣，如果是在國外已有名氣的人，我們這邊就要把他吹捧得像是世界獨一無二。」羅天倫不以為然地說。

司子衿讚許地對他點頭。

「還要魚嗎？」季揚的聲音在司子衿耳邊響起。

司子衿耳朵一癢，立刻伸手捂住。

「所以，你現在到底有多厲害？大家都對著你竊竊私語。」謝曉霓側身看著季揚。

然後，整桌的人包括司子衿，全都看向季揚。

「很多事自己說出口，就像在吹噓。」季揚淡淡說道，招手讓服務生為司子衿倒了杯蘋果西打。

「那就只好請google大神代為解答了。」羅天倫低頭敲著手機，然後在倒抽氣聲中，把尋找結果傳給司子衿看——

華人創業家Dick成立的兩間公司，分別被創投以台幣數十億元買下……最近剛成立的軟體公司，也已經有創投指名要投資，條件是要Dick擔任CEO，並邀請他加人創投公司成為股東……

數十億！司子衿咽了口口水，因為除了討論樂透頭獎及玩大富翁之外，她身邊沒人有那種以「億」計價的身價。

「你這種身價，電腦只捐十台，會不會太小家子氣？」司子衿立刻把手機拿給季揚看。

「設備不是重點，重點是有沒有人可以持續為他們進行輔導。孩子要脫貧，靠的就是教育。」季揚邊說邊幫司子衿夾生魚片。

「那可以要求一組人馬進駐部落至少三年嗎？」司子衿立刻陪上笑臉。

「看你的誠意。」季揚把生魚片送到她嘴邊。

司子衿張口吃了，然後被芥茉嗆到齜牙咧嘴地低頭。

「季先生，久仰大名。這是我的名片。」

司子衿抬頭，看到一個穿著黑色西裝、梳油頭的男子走到季揚身邊遞名片。

「抱歉，現在是用餐時間。」季揚接過名片，卻沒禮尚往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打擾您和女朋友用餐，希望能早日喝到你們的喜酒。」男子笑著說道。

「早日喝到你們的喜酒……這人分明臉皮很厚耶外加交淺言深，你們還不認識耶。」羅天倫瞪了那人一眼。

「重點是，我們沒有喜酒要讓他喝。」司子衿大聲地說。

「話別說太早。」季揚喝了□茶。

「我向來以未卜先知著稱。」司子衿瞄他一眼。

「我向來比較相信自己。」季揚笑看她。

「耶，龍蝦來了。」司子衿假裝沒聽見，朝著服務生送到她面前的龍蝦盅進攻。

季揚沒再多說，只是把他那份龍蝦盅放到司子衿面前。

司子衿當然沒拒絕，頭也不抬地一口氣吃完兩份，因為她確位和肀擬對杭浙要一些……不，要很多力氣。

至於力氣是用來對抗他，還是用來阻止自己不投降，她——

還不知道。

【第十二章】

喜宴結束之後，司子衿的臉陷入笑容面具狀態中。因為在陪同姊姊、姊夫敬酒的過程中，每桌都會問到季揚的事，每桌都會出現「恭喜，兩個女兒都有好歸宿」等等說詞。

司子衿一開始還會拚命否認，但否認到最後，連眉頭都懶得皺了，隨他們怎麼想吧。她只是覺得對青青和姊夫不好意思，明明是他們的場子，可話題卻老是不在他們身上。

她只慶幸陪著一起敬酒的季揚，總會很快把話題轉回姊夫身上，並對姊夫多所讚美，說到連姊夫的爸媽都眉飛色舞了起來。

為此，司子衿對季揚的臉色稍微好了一點——只有一點。畢竟，這狀況不就是他造成的嗎？她的邏輯不差，不會這樣就被他呼攏過去的。

之後，司子衿陪同司青青換完衣服，但兩人卻還是沒有時間好好說話，因為羅慧英一直陪在旁邊不舍地看著青青。司子衿可以理解媽媽的心情，畢竟這日之後，青青就要住到別人家、成為別人的妻子了。

婚禮結束后，三人回到家裡，司子衿和爸媽在客廳對坐，總覺得家裡異常地安靜。雖然平時青青也不是多話的人，但少了她一個，空間里好像就多了一份冷清。

司子衿賴在媽媽身邊，一下子給媽媽捏肩膀，一下子粘到媽媽身邊，然後拚命找話題詢問爸媽關於今天喜宴上親朋好友的點滴。誰知道就在她爸說完他堂兄的女兒才拿到醫生執照就立刻結婚之後，她媽馬上拉住她的手問道：「子衿，你也會很快結婚嗎？」

「媽啊……我連對象都沒有，結什麼婚啊！」司子衿一臉見鬼樣，哇哇大叫。

「可是我看季揚很想追你的樣子。」羅慧英說。

「那是別人瞎起閧的。」

「季揚是個好孩子，逢年過節都會寫卡片或打電話到我辦公室問候。如果是他，爸爸贊成。」司明棋表情認真地對女兒說。

司子衿睜大眼，用力搖頭。「我跟他沒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