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病人就得有病人的覺悟,吃藥的人有許多要忌口的,想早日吃好喝好,那就得努力把病養好,否則,王大娘估計會一直讓她吃粥。
這吃藥吃粥都快吃一個月了,也是太難熬了。
蘇明月一邊想,一邊努力消滅兩碗粥,然後等著接著要來的那碗葯。
唉,還沒看到葯,她的嘴裡已經先行泛起了苦意,真是條件反射啊……無奈!
高高的古城牆,上面還刻著歲月的痕迹。
城門口人流往來不息,守衛小兵手拿長矛站在門洞兩側,堅守崗位不動搖。竟然沒有看到古裝電視劇里守衛官兵欺壓良善百姓的場景,蘇明月不免有些失望。
這裡似乎是架空朝代,這年頭作者都懶得跟考據黨較真,紛紛走起了架空流,也算是一種潮流。
雖然在書里皇帝跟寵妃各種談情說愛不務正業,但似乎朝廷還挺政通人和,不是只愛美人不愛江山的昏君風,人家這是愛江山更愛美人。
蘇皇后那個大悲劇,簡直就是為了襯托皇帝和寵妃的愛情多麼偉大而存在的背景板,父兄在邊關鎮守,餐風露宿,刀槍飲血,而她則早早掛掉,讓人家寵妃跟狗皇帝各種無節操秀恩愛,也是絕了。
蘇明月輕輕放下了挑起的車簾,向後靠在車廂壁上,微微闓上了眼,她的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可是卻收到了常冬讓人輾轉傳來的消息,所以她只能倉促成行了。
想想離開時王大娘給她準備的大包小包,蘇明月唇邊不由泛上了一絲笑,真是個善良純樸的老人家。
馬車過了城門,晃晃悠悠地踏上了官道,達達的馬蹄聲有節奏地傳入耳中,蘇明月思緒不禁有一點兒飄。
「姑娘,十里長亭到了。」
車夫憨厚的聲音拉回了蘇明月放飛的心神,她趕緊應了一聲,伸手挑起了車簾。
長亭內原本坐著歇息的一對男女看到她,便不約而同起身走出了亭子。
「夫人。」兩個人異口同聲地喊道。
好端端的就被人叫成了已婚婦女,蘇明月頓時臉上三條線,雖然她現在這個身體確實是嫁過人了,可她的內在還是沒嫁人的在室女啊。
車夫領了工錢,轉身離開,照先前的約定,將馬車留給了他們。
白茶進了車廂,常冬坐到了車夫的位置。
馬鞭一甩,馬車繼續向前。
白茶看到無精打采靠坐在車廂壁上的蘇明月,心中有些擔憂,湊上前輕聲道:「夫人,還是躺下歇著吧。」
蘇明月也沒有硬撐,順從地躺了下來。
白茶小心仔細地給她蓋好薄被,張口才想說話,就聽蘇明月道:「不要跟我說宮裡的事,我不需要知道。」
白茶於是閉上了嘴。想想也是,現在的主子確實也沒必要知道那些事了,畢竟跟她沒有關係。
蘇明月將手放在胸前交握,繼續道:「等我病好,我們就分道揚鑣。」
「夫人……」
「你不用多說,我們真的沒必要綁在一起,我自己能生活得很好。」她不是她的主子,她也不必堅持把她當成主子伺候。
白茶據捉唇,「那夫人何必要跟我們一道離開?」
蘇明月很是理所當然地說:「因為你們找我了啊,而我正好也不想繼續留在京城,所以就答應跟你們一起走了。」王大娘的白粥她真的喝夠了。
白茶頓時無語。
「我有點兒困,不說了,我睡一會兒。」
然後,蘇明月果然就沒再說話,似乎是真的睡著了。
白茶安安靜靜地坐在一邊守著她。
娘娘的話其實是有道理的,他們待在一起確實會有一定的風險,可她又怎麼能讓娘娘孤身飄泊在外?
皇上突然放她和常冬離宮,剛開始她是警惕的,生怕被皇上察覺了什麼,所以出宮后故意在京城逗留了些時日,並簡單地舉辦了婚禮,做出一副返鄉平凡夫妻的生活樣子。
確定沒有危險后,他們暗地裡偷偷聯繫上給娘娘治病的老大夫,悄悄傳遞了消息,相約今日在城外十里長亭碰面,一起離京。
帶著娘娘一起離開,是白茶能想到的唯一一件事了,這麼長時間,娘娘的身體一直沒有康復,肯定是伺候的人不到位,她不放心娘娘繼續待在那裡養病,她更相信自己。
看著病容憔悴的娘娘,白茶是心疼的,當日為了引開宮裡的注意力,給娘娘爭取出宮救治的時間,她現身去見了皇上,將線索主動遞到皇上手裡,她相信皇上不會放過任何蛛絲馬跡,重華宮的那把火是對皇權的挑釁,是皇上所不能容忍的——
就算是柳貴妃也一樣。
白茶在心裡冷笑,無論下場會有多悲慘,那也都是柳貴妃自己爭來的,與人無關。
只是……她的目光落在熟睡的人臉上,她家娘娘卻是再也回不來了,將柳貴妃千刀萬剮都無法抵消她的罪孽,她家娘娘明明是那麼的與世無爭,本就活得勉強,還無端受此殺身之禍。
白茶悄悄嘆息一聲,不過娘娘或許也是願意早一點兒解脫的,娘娘活得太苦了。
拭去眼角的淚,她仰起頭,用力眨了兩下眼,將淚意眨回去,她應該替娘娘高興才對的,眼前這個人是娘娘,又不是娘娘,可是只要她活著,就相當於娘娘還活著,只要這人活得恣意幸福,她就能對自己說其實娘娘活得很好。
是的,眼前的這個人將會代替她家娘娘好好的、充實的活下去,活出另一個精彩人生來。
「叩叩、叩叩……」有規律的敲門聲不斷響著。
「來了來了,就來了。」王大娘一邊在圍裙上擦乾手上的水漬,一邊往大門口走。
大門打開的那一刻,王大娘看著門外的陌生男子愣了一下,然後開口問道:「請問你找誰呀?」
站在門外的吳奉成禮貌地笑了笑,抱拳行了一禮,道:「在下是為尋人而來。」
「尋人?」王大娘訝然。
吳奉成點頭,「是的,聽人說最近一段時間您家裡住了位女子,在下想打聽一下她的情況。」
聞言,王大娘頓時戒備地看著他。
吳奉成又笑下,從懷裡掏出一張紙打開,上面是一個女子的半身像,他將之遞到了王大娘面前。
王大娘一看畫上之人,臉上的驚訝完全沒收住,是那位蘇姑娘,畫者將她畫得維妙維肖,十分傳神。
「看來,老人家認識畫上的人。」吳奉成的心跳加快,但臉上卻是鎮定自若,沒有泄露太多情緒。
王大娘心思轉了一下,點頭承認,「認識,這位姑娘在我家裡住了有一個月,你是她什麼人?」
吳奉成表情恭謹地說:「在下是她的家僕。」
王大娘心裡暗暗吃了一驚,「家僕?」
吳奉成肯定地道:「是的,她是我家夫人,前些日子因家中出了事,夫人孤身流落在外,如今事情處理完畢,我家老爺命我前來尋找夫人。」
一聽,王大娘忍不住嘆了口氣,感慨道:「原來是這樣啊,你們也真是,當初也不多派幾個人跟著,當時她就只剩一口氣了,那命可真是撿回來的。病還沒養好呢,又急著上路,小夥子,你來晚了,你家夫人已經離開了。」
吳奉成心裡一咯噔,臉色一變,脫口道:「一口氣?」娘娘當時是這樣的狀況嗎?
「可不是嗎,當時給她看病的老大夫都說救不回來,只能盡人事了,好在她命硬,到底是挺過來了。」
「那老人家可不可以告知給我們家夫人看病的大夫名姓,我要登門道謝。」
「應該的,那老大夫姓張,就住在前街,哦,就是那家『回春堂』的坐堂大夫。」
「謝謝老人家。」吳奉成感謝完了,臨走還留下了二十兩銀子算是答謝,並在王大娘來不及推辭的時候轉身快步離開了。
一個時辰后,吳奉成成出現在乾元殿內。
聽完吳奉成的報告,龍兆天沉默了很久。
原來皇后出宮后情形是那般危急,當初因為他無意的縱容,讓柳氏有了謀害她的機會,她的人不肯再讓她留在皇城是能夠理解的。
「大夫說,皇后的病需要安心靜養?」
「回皇上,是的。」
龍兆天又沉吟了片刻,再次開口道:「多久會有起色?」
吳奉成照實回答,「少則三個月,多則半年,這還要看調理得如何,總之娘娘現在的身體狀況很不樂觀。」
「派人跟上去,小心保護皇后,不要暴露身分。」
「臣遵旨。」
「去吧。」
「臣告退。」
乾元殿有好一會兒的寂靜,許久才聽到龍兆天的聲音再次響起,「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