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三個婆子立刻行禮,應了一聲,將宋三的門鎖了起來,在外面看守著。宋凝脂站在門外,隔著門對宋三說道:「三妹妹,你儘管哭、儘管叫,今日的日子我倒要看看,爹娘丟得起這個臉嗎?」
宋三連忙止住了聲音,一臉的悲憤,「宋凝脂,你以為你是誰!」
「我?」宋凝脂笑了,「我是你大姊姊啊,莫非你得了癔症不成?反正府里多的是莊子,如果你真的得了癔症便去莊子待著,要嘛就水月庵也成。」
宋三算是看出來了,宋凝脂在威脅她,她紅了眼。她以往敢騎在宋凝脂的頭上,那是爹娘給的臉面,若是今日這花宴出了問題,那麼她以後別想出宋府一步。
宋凝脂見宋三安靜了,轉頭看向目瞪口呆的宋四,她語氣溫柔地說:「四妹妹也該多去前面走走,說不定能遇到如意郎君。」
她的話聽起來是好意,可宋四隻覺得遍體的寒冷,忍不住地抱住了自己的身體,「大姊姊,我、我身子不舒服,還是先回院子了。」
如意郎君?她有些怕被此刻有點不一樣的宋凝脂送進「狼君」懷裡。說完,宋四頭也不回地趕緊跑了,提著裙子,時不時地踩到裙擺,哎喲一聲又急匆匆地往自己的院子跑。
宋凝脂面無表情地轉身,往外走。
秋蘭急急地跟在宋凝脂身後,「夫人,你這就對了,早該拿出這樣的氣勢才對,她們胡說八道……」走著走著,秋蘭覺得路不對勁了,「夫人,你去哪呀?」
「回去。」
秋蘭這才發現她們走到了後門。宋凝脂虛軟扶著牆說:「你去叫馬車過來。」
「夫人,不等將軍了?」秋蘭問道,忽然站在前面的身影一晃,嚇得她連忙扶住宋凝脂,驚慌失措地喊道:「夫人!」
「沒事,回去。」宋凝脂扶著疼得厲害的頭,忍著心悸。
秋蘭緊張萬分,不敢離開宋凝脂,接著瞄到一個小丫鬟,將小丫鬟喊了過來,「你過來,夫人要回去,你去喊將軍府的馬車過來。」
小丫鬟連忙點頭,小跑地辦事去了。秋蘭握著絲絹擦著宋凝脂臉上的冷汗,「夫人,哪裡不舒服了?怎麼冒冷汗呢。」
「沒事。」宋凝脂彷佛泡在熱水裡一樣,全身虛脫,乏力得厲害。
將軍府的馬車很快便過來了,秋蘭扶著宋凝脂上了馬車,又掏了碎銀子給那小丫鬟,囑咐她說:「你等等去前院跟韓大將軍說一聲,夫人身體不適,先回去了,等會再派馬車回來接。」
小丫鬟開心地收了賞錢,「這位姐姐放心,奴婢一定會跟韓大將軍說的。」
「嗯。」秋蘭頷首,也上了馬車。
馬車裡,秋蘭剛放下帘子,馬車谷轆谷轆地往前走了,她回頭看了看宋凝脂,宋凝脂的臉色白得幾乎透明,她嚇得直拍胸脯,
「夫人,你到底哪不舒服?你不說話,奴婢不知道啊。」
宋凝脂的腦海里還在回蕩著宋三和宋四的話,朱三小姐與韓隱青梅竹馬,情比金堅……
她當初落水,韓隱救了她,而朱三小姐卻成了無辜的人,不僅跟海公子訂親,還痛失所愛之人……
宋凝脂張著乾涸的唇,往日粉色的小嘴此刻也白了,「秋蘭、秋蘭,我該怎麼辦?」原來韓隱跟朱三小姐之間還有這麼一段情,又出了今天這一回事。韓隱能救了落水的她,自然也能救落水的朱三小姐。
纖細的手指死死地拽著左心房的那處衣衫,宋凝脂臉色發白,疼得幾乎說不了話,豆大的淚珠極快地盈滿了她的眼眶。
「夫人、夫人,你別哭啊。」秋蘭緊張地手忙腳亂,拚命地去撓拭宋凝脂的淚水,可絲絹都濕透了,那眼淚卻還是止不住。秋蘭後知後覺地想明白了,「夫人,你別聽三小姐和四小姐說的話啊,將軍對你一片真心,怎麼可能會娶那朱三小姐,朱三小姐都跟海大公子訂親了,他們五月便要成婚了。」
「嗚嗚……」宋凝脂流著眼淚,搖了搖頭,「若是她和我一樣落水,名節不保,將軍不娶她,那誰娶她?」
秋蘭聽得睜大了眼晴,「夫人,不會,將軍都有你了,救她、救她也只是因為……」秋蘭說到最後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女子的名節比命還要重要,「只是將軍的好心啊。」
宋凝脂的淚水停了,滿臉木訥地看著秋蘭,「好心?」
「是啊,夫人,將軍救朱三小姐只是好心啊。」
好心?因為好心,韓隱救了她;因為好心,韓隱娶了她。他說他喜歡她,也許只是因為好心……
淚,停了,可她的心卻疼得停不下來,她幾乎無法呼吸,迷茫地看著前方,「秋蘭,那麼將軍也會好心地娶她嗎?」
秋蘭張了張嘴,聲音卻發不出來,話含在舌尖上卻說不出來。
宋凝脂笑了,他既然因為好心娶了她,說不定他也會因為好心再娶了別的女子呢。
她低下頭,看著掉出衣領口的墨玉,脖子上用紅繩子吊著的墨玉是他親手給她戴上的,他說,這是韓家的傳家之寶,只有韓家的女主人才能戴上。若、若是他娶了朱三小姐為平妻,那麼這塊墨玉是不是也要一分為二,戴到朱三小姐的脖頸上去了?
「夫人、夫人,你別嚇奴婢。
宋凝脂揚起一抹笑容,朝她淡定地笑了笑,「秋蘭你別急,我沒事、沒事……」
秋蘭嚇得滿眼淚水,她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啊。夫人,別笑了,別笑得這般的凄涼。
【第十章】
我臉上的傷疤看起來是不是很嚇人?
不會,比你的傷疤還要嚇人的女子多了去,那些隨著丈夫上戰場的女子哪裡沒有一道傷疤,對為夫而言,娶妻要娶賢,不是看女子的容貌,而是女子的心性,夫人,你的容貌,為夫很滿意,你的心性,為夫也滿意,你的全身上下,沒有一處是為夫不滿意的,
特別是在床榻上……
韓隱,你給我閉嘴!
畫面一,幽幽的湖水下,冰冷的湖水凍得人好冷好冷,一具高大的身遊了過來,一把抱住了溺水的女子,女子睜開雙眸,呼吸不了,幾乎要窒息的時候,他吻住她,給她渡了一口氣。
那張俊臉是她的夫君,她臉上揚起一抹笑容,正要說話,忽然那女子轉過來,那張臉不是她,是朱三小姐。
不,不要!
一抹綠色輕紗床幔里,一個人影猛地坐了起來,透明的輕紗后,女子纖細地坐直在那,額上冒著冷汗,猛地坐在那直喘氣。不、不要,她不要他救朱三小姐,她、她寧願朱三小姐溺水,她也不要韓隱去救。韓隱是她的夫君,是她的、是她的!
宋凝脂擦了擦臉,臉上和額頭的汗水相融,分不清是淚還是汗水,她呼吸急促、神色蒼白。白皙的手顫顫地挽起輕紗,不期然的,她對上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眸。一看到他那張俊臉,她便想到在夢裡,他吻了朱三小姐的場景,不、不,她不要他娶朱三小姐,不要!
外面的天色已經暗了,宋凝脂一回來便躺在了床榻上,哭著睡了過去。韓隱坐在美人榻上,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可她能感受到他渾身的寒氣,「將、將軍。」
韓隱站了起來,伸手點了蠟燭,柔和的燭光照在韓隱的臉上,使得他的另一邊俊臉隱在黑暗中,透著一股陰森,燭光在他另一邊的臉上跳躍著,投射出他英俊的五官。
她的夫君很俊,不是貴公子的模樣,是堂堂正正、頂天立地的男子漢,那股肅殺之氣不會令她害怕,她只覺得這樣的男子很好、很好。往日,他是冷酷也好,無賴也罷,如今再看他,她才發現這人的眉眼深深地刻在她的心上。
宋凝脂紅了眼睛,正想要告訴他,就算他救了朱三小姐,她也絕對不會讓朱三小姐進門,除非她死!可她才潤了潤唇,正要說話,那頭的他卻開口了,「墨玉,是你拿下來的?」
宋凝脂這時才發現韓隱的掌心上放著墨玉,那時下了馬車,回到屋子裡,她暈得厲害,呼吸不了,她摸著胸口,摸著摸著便摸到了墨玉,一想到這墨玉便想到韓隱和朱三小姐,氣不過,她便一把扯了下來,直接擱在了桌子上。
「是。」宋凝脂頷首,想張嘴,又被他打斷了。
「宋凝脂,我說過,墨玉是韓家的傳家之寶,只傳給韓家的女主人,你什麼都可以放下,唯有這墨玉,不行!」他語氣猛地陰冷,「你倒是跟我說說看,你拿下墨玉是什麼意思?你不想做我的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