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后招
她疼得近乎昏厥,聽見池老太太如夢喃似地說道:「洛氏,再告訴你一個秘密,五年前你落掉的孩子是我下的葯。我本想嫁禍素紈,除掉這個礙事丫頭,沒想你卻找出證據救了她。」
池憲冷冷地接過話,「傾城,我根本不屑要你誕育的子嗣。」
不屑要……
成親至今,她卻因沒能替他育下一兒半女感到愧疚,還曾想著,是否要給她納一房美貌侍妾延續香火,原來,卻是這般的無情。
先前,她從池憲手裡接過茶水,有種熟絡感,是了,以前也有過類似的一回:「我小產時你親手捧給我的那碗雞湯,是……一碗絕孕葯?」
池憲微怔,著實是下藥這件事只他知道,他知道池老太太給洛儷下落胎葯,卻一直沒有點破。「洛氏,你知曉得太晚了。」
著實太晚,如若早些、再早些,她又怎會嫁給狼心狗肺,居心叵測的他。
這對母子,一人做初一,一個做十五。
是她看錯了人,不僅害了親人,還害了自己的性命。
祖父,對不起,是孫女連累了你。
父親,不孝女向你請罪來了!
後來他們又說了什麼,她沒聽清,無法抵禦的耳鳴在腦袋裡轟響,內腑的絞痛已令她幾近昏死,但她不甘心,她想告訴梁大哥真相,她想報仇,她想讓池氏母子不得善終。
池老太太對外頭喚了一聲「劉婆子」,在婆子挽扶下去了後頭的佛堂,她跪在玉觀音像前,不停地敲著木魚,嘴裡念念有詞:「大慈大悲的觀音菩薩,請恕弟子的殺孽之罪,那賤/婦必須得死,誰讓她是洛家的女兒,是我兒與竇家的對頭……」
池憲冷漠地掃過洛儷,既要作戲,就得圓好這個謊,「來人,去杏林醫館、回春館請郎中。」
心腹護衛望了眼屋中昏迷過去的洛儷。
池憲補充道:「請了郎中回來,用上等茶點侍候。每過半炷香就請一位郎中來,再送走上一位,本官與太太夫妻情深,為了救她驚動了整個皇城有名的醫館。」他笑得譏諷,她死了,她的嫁妝是他的,洛家的清名是他的,洛家的人脈也是他的……
洛儷於他,從來都只是一枚棋子。
郎中們一個接一個地被請入池府,早有預備好的婦人扮成洛儷躺在榻上,隔著榻帳,婦人只露一截手腕。
洛儷被移到寧心院的雜物房,房門上掛了一個拳頭大小的銅鎖,不知過了多久,氣若遊絲的她被一個人抱了起來,耳鳴的轟響消失。
男子痛不欲絕的聲音:「傾城、傾城……」他死死地抱住懷裡的女子,滿腔的怒火難以發泄。
他終於來了,於他太晚,於她卻剛剛好。
「梁大哥,我祖父……是中夾竹桃粉而逝;父親……是被刺殺,二哥已埋骨陽關,洛家男丁的不幸……是池憲與竇氏聯手所為。池憲……是竇家安置在皇上身邊與清流之中的竇氏眼線,他……要害皇上。」
她一直不肯咽氣,吊著一口氣,只待他的出現,氣若遊絲,命似飛絮,能在死前看到自己熟識的故人,她再無遺憾,父祖死亡的真相終有人曉。
洛儷繼續道:「請……保住素紈……素……素紋……」
素紈素紋是她的陪嫁丫頭,她雖死,卻不想自己累及無辜之人。
池憲這個偽君子,再不能偽裝下去。
噗哧——
一口毒血噴出,七竊溢出黑血,她臉上溢出淺淡的笑。
梁大哥知曉真相,定不會放過池家母子,洛家的仇、她的恨,終有人報。
男子感覺到懷裡女子的溫暖點滴轉冷,「妹妹!」失聲大哭,衝天的恨意充斥胸口,他一字一頓,語調深沉,「妹妹,大哥一定替你報仇!」
一聲「妹妹」石破天驚,解開她數年的疑惑與心結。耳畔,聲聲悲啼似從靈魂深處迸出,眉心有灼烈的水滴,她甚至聞嗅到辛酸與痛苦的氣息。
這一世,她自幼隨祖父飽讀詩書,曉謀略,富才學,修德行,卻唯獨看不透人心,辯不了真偽。為了情愛,為做「賢妻良母」的后宅婦人,她收斂光華,隱忍做人,到頭來卻落到如此地步。若有來生,她不要隱忍、亦不再收斂,她要恣意快樂地活,她要用心學好本事,不再成為他人手中的棋子,而是要做一個下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