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紅色浪漫 第六九一章 就這麼辦!
見他關鍵時刻耍滑頭。秦雷的面色愈發難看。望向一直沉默不語的楊文宇。沉聲道:「文宇。你是軍中魁首。是時候發表一下高見了。」
「是。」楊文宇輕輕點頭。緩緩道:「末將之見。就兵說兵。其實沈軍門之所以倡議水攻。是因為正常打下去的話。只怕幾十萬大軍耗費三五年。也未必攻得下神京城。這便是此計的根本所在。若非如此。我們又何須坐在這裡抓破頭皮?一窩蜂攻上去豈不痛快!」說著看一眼沈青道:「若是最終水攻神京城。想來沈軍門必有周密計劃。斷不會使滿城庶民遭池魚之災。」
「大人說的是。」沈青點頭道:「確有鋪陳。正待稟報王爺、大人與諸位將軍。」
秦雷擺擺手道:「先聽文宇說完。」沈青只得作罷。
楊文宇點點頭繼續道:「王爺明鑒。莫將並不認為水攻有何不妥。我倒是有另一擔心……果真水攻神京城的話。太湖和錢江皆在近百里之外。豈有那般容易?得多少民力可成?期間若遇大雨大風耽延時日。只怕也得年余時光。如此人力物力不遜於當初復通京水河的工程。以我大秦久戰之國。還禁得起么?」
他不說道義。只說困難。讓人不得不去面對。
秦雷緩緩點頭。望向沈青道:「若是這點沒法解決。你的計策不議也罷。」
「王爺容稟。引水不難!」沈青一招手。身後一個親兵推來了一具沙盤。
「請王爺、大人與諸位將軍移步。」沈青起身相邀道。
「看看他又有什麼鬼名堂。」秦雷哈哈笑著起身。招呼眾人圍將上去。
沈青用一節竹鞭指點著沙盤。朗聲道:「這是末將請軍事測繪局製作的楚國京畿地勢圖。王爺與諸位且看。這些縱橫交錯的網路便是神京城周邊密布的河道溝渠。這其中有九條河流流經神京城。距離之近。形同其護城河一般。」
「末將請教過水利總局薛乃營薛局長。以及運河總局的胥千山胥局長。兩位經驗豐富的專家一致認為。若要水淹神京城。這些河道便是現成的引水渠。唯一需要解決的。是其水流平緩。流量不足。須要從太湖和錢江地上游處開口補水。方能成其勢。」
眾將聽他說的有理有據。都頗為意動。誰不願意早些結束這熬人的戰爭呢?
「一說而已。」唯有塗恭淳面色不快道。
假裝沒有聽見。秦雷又問楊文宇道:「這下文宇還有何顧慮?」
楊文宇生就一顆玲瓏心竅。當然聽出王爺此意已決。微一沉吟。便頷首道:「末將聞方才之論。沈軍門已經證明了水淹神京城的可行性。末將深以為然。」
塗恭淳聽出他已然贊同。一張紅臉不由漲地發紫。怒視著楊文宇道:「敢問大將軍。道之何存?你們要置大秦於無道。陷王爺於不義嗎?」
面不改色的承受了塗恭淳的質問。楊文宇毫不閃避的與他對視道:「統一天下沒有屍積如山不行。處處屍積如山更不行!方才秦將軍所言。話雖不甚精緻。但蘊含天地至理!如暮鼓晨鐘一般敲醒了在下。」
聽到素來崇拜的楊秀才誇自己。秦有才撓撓大腦殼。嘿嘿笑道:「其實俺也沒那麼好了。」他還真當真了。
朝他笑笑。楊文宇繼續道:「就像有才兄說的。我們既然立意一統三國。結束數百年的亂世。此乃上慰蒼天。下安黎民。開百年盛世。創萬世太平地大仁!欲想行此大仁。就要先行不仁之事!殺一人是不仁。殺十萬百萬人亦是不仁。為何塗先生能容忍殺一人之不仁。卻不能容忍殺十萬百萬人之不仁呢?」
「殺一人不能動搖仁義的根本。殺百萬人就是桀紂暴虐!」塗恭淳面紅脖子粗道。
「五十步笑百步罷了。」楊文宇微笑道:「你能說一隻烏鴉和一群烏鴉哪個更黑些嗎?」
「這個……」塗恭淳頓時語塞。但還是如鬥雞一般緊緊盯著楊文宇。
「好了。都停停。」一直靜聽他倆爭論的武成王。終於低喝一聲。
看熱鬧地眾將趕緊正襟危坐。楊文宇和塗恭淳兩個也只好住嘴。等待王爺地決斷。
視線再一次掃過帳中的眾人。秦雷點點頭道:「恭淳說得沒錯。即使是代表暴力的軍隊也要時刻謹記仁義二字!對我們軍人來說。仁義是什麼?是國家遠離戰亂。人民安居樂業!」說著瞥一眼塗恭淳。見他點頭頻頻。這才繼續:「但幾百年來我們做到了嗎?沒有!翻開我們的歷史。只看到無休止的戰亂紛爭。只看到黎民百姓的痛苦煎熬。一次次殺戮一次次戰爭。這背後的根源到底是什麼?大家想過了沒有?」
他這是設問。沒有人敢搭腔。都一臉肅穆的聽王爺擲地有聲道:「因為三國鼎立。因為虎狼遍地!有對立所以有戰亂紛爭。有虎狼所以百姓苦不堪言。這一點如何解決呢?」說著看向秦有才。沉聲道:「有才。你覺得呢?」
秦有才趕緊大聲道:「必須以暴制暴。將自己變成最強的猛虎。消滅所有的勢力。這樣便沒有對立。也沒有紛爭了!」心說。奶奶地。這輩子都沒這麼出彩過。
秦雷頷首道:「正是如此!就拿眼前來說。除了用水攻擊。我們沒有其他辦法可以使頑固的楚國儘快滅亡。天下不能一統。兵戈不能止息。那就是長久的不仁義!大仁不仁。儘快結束楚國的戰爭。便是真正的大仁義。否則……變數無可預料。」他的聲音漸漸低沉下去。一字一句道:「此事孤意已決。諸位不必再議。」說著長嘆一聲道:「縱使罵名千古。也由孤一人承擔。」
「我等願與王爺共榮辱。」眾將趕緊起身齊聲道。就連塗恭淳也不再表示異議了。戰時論事。將軍們都明白事終有斷這個道理。若是糾纏在這些大道理上。就只有無休無止地爭論下去。把正事都耽誤了。。
大事議定之後。武成王將佩劍授於沈青。給他便宜行事地大權。三軍上下聽其調度。
沈青也久擔大任地老將了。接受任命后從容不迫。調動各路人馬。部署水戰方略。
既然是首倡之人。徵發民力開掘河湖。並保護其免受外圍楚軍攻擊地任務。自然責無旁貸。由他親自擔綱。楊文宇的陸路主力則總司外圍策應。一則盡量加高包圍神京城的護牆。一則防止城內楚軍突圍。
而主攻神京城地任務則交給了日益強大的大秦水師……時至今日。上將楚破的麾下已經有武成巨艦一百二十餘艘。大將軍炮一千餘門。親王級次主力艦一千餘艘。完全有能力在主攻之餘。阻斷外圍楚國水軍的支援。防止城內人等從水路逃遁。
任務分配下去。各路人馬都依命行事。沒有絲毫怠慢。為了保證計劃順利實施。沈青又發函請來了薛乃營和胥千山兩位水利專家。二人一接到信。便乘快船順水而下。在大年三十這天抵達了神京地區。沈青親自出迎數里。
一見到兩人。沈青自是大為振奮。立即向這兩位大家請教起諸般細節。把風塵僕僕的老兩位搞得哭笑不得。薛乃營苦笑道:「是不是先拜見一下王爺再說?」
「哦……那是自然。」沈青一拍腦門。不好意思笑道:「我這就帶你們去。」便領著兩位大人去中軍王帳報道。
秦國軍營延綿數十里。一路上的營帳里一個個肉香四溢。笑聲陣陣……當兵打仗也是要過年的。等到了中軍帳時。天色已經大黑了。沈青對門口站崗地千牛衛打個招呼道:「去通稟一聲。就說兩位局長來了。」
千牛衛進去沒多會兒。就聽到裡面傳來王爺爽朗的笑聲:「是老薛和千山啊。快進來。」
沈青便帶著兩人往裡走。迎面出來秦家兩兄弟。滿臉驚喜道:「想不到能和老薛一道過年。」他們和薛乃營情同手足。見他到來自然高興。便一邊一個拉著他的胳膊往裡走。
薛乃營也笑吟吟道:「差點就趕不上了。」便與他倆相攜進了營帳。
沈青朝被冷落地胥千山笑笑道:「當兵地都是老粗。你不要介意。」
胥千山搖頭笑笑。與他一道跟了進去。
大帳里熱氣騰騰。文件卷宗都暫時被移走。支起了大長桌。擺上了大盤大碗的雞鴨魚肉。燉菜燒烤。一眾將軍圍桌而坐。正望向進來的幾人。
坐在上首的武成王哈哈笑道:「快快入席。大傢伙就等你們倆了。」
兩人大禮參拜王爺之後。又趕緊向一屋子將軍告了罪。又一看王爺給預留的席位。頓時誠惶誠恐道:「使不得使不得。我倆怎能坐在諸位將軍上首呢?」
「只管坐就是。你們是他們請來的。」秦雷擺擺手道:「座上嘉賓自然要坐上首了。」秦氏兄弟便一人一個。把他倆按在緊挨著王爺的位置上。笑道:「進了軍營就要服從命令聽指揮。」兩人只好半推半就。擱半邊屁股坐下。
待所有人都入席。秦雷舉起了酒杯。呵呵一笑道:「戰時不得飲酒。這規矩有時候還挺討厭的。」眾將大點其頭。愁眉苦臉道:「沒有比這更討厭的了。」
「上行下效。討厭也沒用。」秦雷搖搖頭道:「要想喝上酒。就趕緊打完仗。咱們喝個一醉方休。現在么……只能是以茶代酒了。喝不好吃好。」眾將鬨笑著與他一起飲了這杯茶。便開始大快朵頤起來。
其實早些時候。秦雷已經在後帳與念瑤用過年夜飯了……因為是滅國之戰。秦雷便把雲蘿送回了京山城。免得她心如刀割。便還是只有念瑤一個陪伴他的左右。服侍他地起居飲食。有時候也與他進行些娛樂活動……
是以秦雷只是略略用過幾筷。便停下箸。端著碗濃濃的群菇湯。一邊輕啜。一邊笑眯眯的望著眾人。不一會兒。他看到胥千山也停箸不吃。只是小口的喝湯。輕笑問道:「大小夥子怎麼就吃這麼點?」
胥千山剛要擱碗起身回話。卻見王爺擺手示意他不要起來。這才重新坐定。小聲道:「一吃多了就胃痛。只能少吃。」
「那我們去後面坐坐。」秦雷微笑道:「咱們在這會影響人家食慾地。」
胥千山知道王爺有話要講。便起身跟著秦雷到了帳后。石敢為二人上茶后。便退回前帳用飯。不打擾他們說話。
「要注意身體。別太拚命了。」借著燈光。秦雷端詳著胥千山古銅色的面容。溫聲道:「壓力不要太大。慢慢來就好了。」胥耽誠削籍為民之後。重振胥家地重任便落在胥千山一人肩上。他又是個既有責任心地人。自然不會拒絕履行責任。自此更加瘋狂地工作起來。數年來幾乎全部吃住在千里運河上。不知多少次過家門而不入。風吹雨打日晒。還不到三十地人。看上去倒像四十齣頭了。
胥千山以為遭受那麼多變故之後。自己已經心如鐵石。卻不想聽到王爺幾句溫暖的話語。眼淚險些都要流下來。使勁點點頭。輕聲道:「卑職曉得了。」秦雷微微笑道:「你還沒小孩?」
胥千山臉一紅道:「卑職自成婚後在家時間不足一月。是以……」
「這樣不好。」秦雷搖搖頭道:「咱倆年紀差不多大。我都是九個孩子的爹了。」
「九個……」胥千山有些迷糊。心說天下人都知道您有八位兒女。怎麼會又蹦出一個呢?但一張嘴就自知失言。趕緊補救道:「九個好啊。九九歸一嗎……」
秦雷也意識到自己說禿嚕嘴了。也尷尬笑道:「是啊。九九歸一。實在是好啊。」趕緊岔開這敏感的話題道:「把這裡的事情處理完。你就不要再回運河衙門了。館陶早就想把戶部的差事分出去。你擔起來。」
「但憑王爺安排。」胥千山起身謝恩道:「不知這次地事情。王爺有什麼特別的吩咐?」。
「確實有件事要你們幾個注意。」秦雷頷首笑道。
「屬下洗耳恭聽。」胥千山趕緊正襟危坐道。
「現在形勢已明。上京和神京城都被我們大軍包圍。最晚明年年底。天下便是我大秦的天下了。」秦雷雙目閃著自信地光。輕聲囑咐道:「既然都是自家地營生了。無論戰事如何謀划。我們都得慮及庶民生計了。」
「王爺高瞻遠矚。」胥千山點頭道:「實乃天下之福。」
「不用拍馬屁。」秦雷笑笑道:「也就是說。既要保質保量的完成任務。又要儘可能地少淹沒村莊田疇。還要準備好善後事宜……得讓神京城在戰後儘快恢復正常。」
聽完王爺的吩咐后。饒是胥千山已經位高權重。成熟穩重了。還是不禁暗中感慨道:偶像就是偶像啊。果然是神仙放屁。不同凡響呀!三國兵爭二百多年。王爺能在結束亂世。建立大一統帝國的前夕。還能保持冷靜。想著戰後如何如何。百姓如何如何。僅此一事便可看出。王爺確實是唐太宗以後未有的明君……
「王爺放心。屬下一定儘力去做。」胥千山很快穩定下情緒。恭聲道:「雖然已經有預案。但溝口如何開?開在何處?具體得多少民力?卑職和薛大人還得親自踏勘一番才能定下來。」
「不急於一時。」秦雷微笑道:「不要耽誤了桃花汛就行。」
「卑職儘快。」胥千山輕聲道:「明日就動身。」
「好。」秦雷點點頭道:「明日讓沈青帶人陪著你們。可別被楚國的游擊隊給偷襲了。」
「游擊隊?」胥千山吃驚道:「那是什麼部隊?」
「哦。是孤給起的名。」秦雷笑笑道:「雖然我軍已經佔領了河湖地區。但威懾範圍不代表實際控制。還有些楚國的軍隊化整為零。靠縱橫交錯的河道作掩護。不時偷襲我們的運輸船隊。雖然只是纖芥之疾。卻也讓人很是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