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呼,終於結束了。」綦菡吁了口氣,笑容卻相當燦爛。
「我說過你根本不適合做家務,你是個天生的大夫,我們這個村子全都受惠於你呢!」魯大山也微笑著。
他的喜悅絕對不下於綦菡,一方面他是水源村當地人,自然看不得村民受苦,另一方面,綦菡在這次危機中找回了她的自信,這才是他希望看到的她。
「我們要回家了嗎?」綦菡內心被幸福充塞得滿滿的,她已經不在乎自己做不來一個妻子的本分,他讓她覺得無論她是什麼模樣,能不能幹,都會在她身邊。
這段期間,她與他幾乎朝夕相處,雖然都是為了病人,但她覺得自己更了解他了,雖然他的外表老實憨厚,做事卻是一絲不苟,對她的保護,甚至超過了對他自己。
「是啊,回家。」魯大山也好久沒有看到家人了,這陣子他們夫妻辛苦,但他娘及妹妹也是日日擔驚受怕,並不好過。
兩人有說有笑地回到了魯家,但在進到院子里時,便被眼前的大陣仗嚇了一跳。
原本空蕩蕩的院子里竟然擺了好幾桌酒席,而且幾乎全村人都坐在桌前了。
一見到他們兩人進門,眾人立即大聲歡呼,魯大娘帶著魯旦笑吟吟地走過來,將兩人拉進席中。
「全都在等你們呢!怎麼這麼久?」
「娘,這是……」魯大山有些傻眼,與綦菡交換了一個眼神,皆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魯大娘微微一笑。「這是村子里的人感謝你們這些日子救治病人,讓大家的家人都能康復,特地設宴慶祝啊!就等你們了,怎麼知道你們這麼久才回來。」
魯大山百思不解,下意識抓了抓頭,「這是應該的……為什麼要慶祝?」
此話一出,眾人簡直為之絕倒。這可是救命之恩啊!這根大木頭就這麼輕描淡寫的帶過,教他們的感謝付諸流水,豈是可以接受的?
村民們忍不住七嘴八舌的說——
「大山啊,或許你覺得是應該的,但是對我們意義不同啊!若非有你和綦大夫,我家相公可能已經病死了,我們全家還靠他養活呢!」黃大嬸首先開口道。
「是啊是啊,我娘也是吃了綦大夫的葯,才從鬼門關前走了一遭回來,否則我丁原就要變成孤兒了。」丁原更是感慨萬千。
他這半是打趣的話,又引起了一片笑聲。
魯大娘笑著揺揺頭,招呼著眾人,「快坐下來吧,大家一起吃,一起喝酒,都等這麼久了呢……」
一下子,氣氛熱烈了起來,雖然柳宿硬是不露面,還有一些傾向他的村民也沒來,可是柳宿原本人緣就不太好,眾人也不是太在意,反而因為這樣,這頓飯還吃得更開心、更愜意。
這時候,巷口賣豆花的李老頭有了些酒意,笑呵呵地突然問道「大山啊,你和綦大夫成親這麼久了,怎麼不想著生個孩子?魯大娘還等著抱孫呢!」
聞言,魯大山一口酒差點噴出來,嗆得他滿臉通紅,啞然無語。
綦菡老是追著他圓房,他躲都來不及了,還得亮出「兵器」來嚇走她,這能生什麼孩子?
李老頭見他困窘,笑得更是得意。「真可惜啊,你們是在外地成的親,否則我們不鬧翻你的洞房才怪。」
「我們沒有成親啊!」
綦菡突如其來的這麼一句話,讓原本鬧烘烘的庭院瞬間安靜了下來。
「啊?」李老頭以為自己聽鍇了,還用小指掏了掏耳朵。
綦菡見大伙兒好像被她嚇到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補充道「我是說,我沒有拜堂的印象……」
畢竟她失憶了,失憶之後第一個見到的人就是魯大山,而兩人是夫妻也是從他口中聽到的,她根本想不起來自己有沒有和他拜過堂。
可是這話聽在眾人耳中,只覺得不可思議。
知道一切內情的魯大娘連忙說道「唉呀,因為當時戰亂,大山與菡兒成親一切從簡,才會沒有拜堂。」
「那怎麼行?那不成了私訂終身了?」李老頭皺起眉頭。「好歹也要喝個合巹酒。」
「是啊,喝了合巹酒,代表你們永結同心,這可省不了。」其它人也跟著起鬨。
魯大山最怕的就是這個,濃眉深深皺起,在眾人的熱情下勉力說道「不用了吧……」
「怎麼可以不用呢,這不是委屈了我們綦大夫?」劉婆婆突然站起身,一副摩拳擦掌、興緻勃勃的模樣。「來來來,我來替你們主持,我兒女雙全,人家都說我有福氣,就讓我主持你們的合巹酒吧。」
劉婆婆來到兩人面前,其餘村民們也都圍攏了過來,饒有興緻地等著看熱鬧。
綦菡紅了臉,帶著幾分新嫁娘的嬌羞。
魯大山的瞼色卻是越來越難看。「我還是覺得不需要……」
劉婆婆才不管魯大山說什麼,眼見桌上有道菜剛好是湯圓,她便舀了兩碗放到兩人面前,「來來來,吃下幾顆湯圓,日後圓圓滿滿。」
綦菡嬌滴滴地拿起調羹,乖巧地吃了幾顆湯圓,旁人馬上歡聲鼓噪起來,但魯大山硬是愣在那兒,表情深沉不知道在想什麼,動都不動。
魯大娘在背後偷偷推了兒子一把,但魯大山似是毫無所覺,不吃就是不吃,這下子氣氛有些堪尬了,鼓雜訊也漸漸平息下來,眾人都用狐疑的目光在他身上掃來掃去,納悶為什麼會這樣。
不過劉婆婆不愧經驗豐富,馬上笑著打圓場,「咱們的新郎官害羞了呢!唉呀,大山這孩子就是老實,這麼一點事兒就頂不住啦?」
旁人一聽,隨即跟著大笑起來,算是把這件事情混了過去。
接著劉婆婆又斟了兩杯酒,說道「合巹合巹,今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永不分離!來,端起酒杯,手腕交叉喝一口!」
綦菡毫不猶豫地端起酒杯,水亮亮的大眼滿是期待地望著魯大山,但魯大山卻絲毫沒有要拿起酒杯的意思,像根木頭般杵著,神情越見凝重。
「大山?」魯大娘實在受不了兒子,不知他在躊躇什麼,拍了他的頭一下,催促道「快舉杯啊!」
這麼一巴掌,像是把魯大山打醒了,但他並不是按照眾人的期盼舉杯,而是霍地站起身,椅子都被他弄倒了,嚇了眾人一跳。
「這杯酒我不能喝,你們不明白,綦菡她根本不是……」
魯大山的話才說到一半,卻被綦菡打斷,「不用說了。」
一向柔弱溫順的她,語氣態度異常的強硬,不僅所有的人都靜了下來,連魯大山也被她嚇了一跳。
綦菡吸了口氣,像在忍耐什麼,接著語氣平緩地說道「我家相公臉皮落,不習慣在眾人面前做這些事,我看這次就饒了他吧。」說完,她也站起了身,哀怨卻意味探長地看了魯大山一眼,接著轉身就走。
在眾人眼中,她就是被嫌棄的奏子,心中感到不堪及羞恥。
魯大山這才恍然大悟自己錯了,但他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將她喚回,且他也沒有立場這麼做。
這陣子她的百依百順,她對他的崇拜,讓他太志得意滿了,忘了她也是會受傷的,即使他拒絕的本意是好的,因為這根本是場虛假的婚姻,他的處理方式卻是硬邦邦的不懂得拐彎,就像他的牛脾氣一樣,最後傷的最重的,依舊是她。
她方才那幽怨的眼神,不知怎地,讓他的心狠狠揪了一下。
「我……」魯大山後悔莫及,這種情況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而村民射在他身上那不認同及遺憾的眼神,更像一支支的利箭,射進他的身體。
「唉,我這兒子啊,就是遲鈍就是笨,讓大家見笑了。」魯大娘站了出來笑道,「大家繼續吃,別客氣,我解決一下家事就出來。」說完,她飛快的將兒子抓進了屋裡。
兒子捅的婁子,自然要由他自己解決。
眾人紛紛回到席位,不過氣氛卻變得有些尷尬。
魯旦則是忍不住對著自己哥哥的背影做了個鬼臉,沒好氣地低喃道「我怎麼會有這樣的白痴哥哥,連自己的心情都搞不清楚……」
「你這個笨木頭、大笨牛,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娘,我不能和綦菡喝合巹酒,你明知道我與她不是真正的夫奏,如果我在眾目暌暌之下與她完成成親的儀式,這不是害了人家的名節嗎?」
「我怎麼會生了你這麼個傻兒子?你有沒有想過,你怕害了人家名節,不敢和她喝合巹酒,可是全村的人早就都以為你們是夫妻了,你現在在眾人面前拒絕了她,難道就不是傷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