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請了特休。」慕槐簡短回答。
「上次看見你,起碼是三個月前了,還是在你婚禮上。當時你爸說你要結婚,我真是嚇了一跳,太突然了,對了,你太太呢?沒來?」
「受訓。」問起妻子,慕槐回答更簡短。
「受訓?」聞言,老章訝異地挑了挑眉。「她還在外面上班?」
「嗯。」慕槐喝了口水,接續道:「她最近升上副店長,在培訓。」提起自己太太,全是驕傲的口吻。
「我記得你說過,她是你的下屬,結了婚還工作,至於嗎?」老章極為訝異慕槐居然讓奏子在外頭工作。
對他們這樣的人來說,太太就只要在家裡待著,買買東西、帶帶孩子,需要夫妻共同出席的場合,再妝扮得美美的讓男人有面子,不是嗎?
況且一間店的副店長,薪水才那麼一點,還不夠他老婆買個包呢。
「她從中得到成就感,這樣很好,我媽也不反對。」慕槐簡單解釋,把球踢給自己強大的媽。
「就是說,我媳婦想工作就工作,別人管不著!」她雖然也希望媳婦回家養身體,準備生小孩,可護短的慕舒穎自己能念媳婦,別人可不準。
況且有了這個媳婦,兒子變溫柔了,念大學的時候,兒子不知怎麼了,突然發起狠來,念書、實習一把抓,拼學業也拼工作,作息全亂了,到最後把自己的胃給搞壞了,她幾次勸他保重身體都不聽。
現在有老婆了,知道疼太太,也會疼媽媽,像今天,知道她明天又要飛到中國去忙自己的品牌,阿槐就請了特休,陪她來俱樂部吃她一直都很想吃的德國豬腳。
「是是是,大嫂說的是。」老章真怕了這個戰鬥力十足的女人。
一行人說說笑笑,慕槐雖然少有話語,但他卻很自然而然的融入這幾個長輩之間,長輩們聊一聊還會問到他。
魏儒均則被了在一旁,沒有人發現他的尷尬,他覺得惱怒,不自覺握緊放在兩腿側的拳頭。
「服務生!給我們換張大一點的桌子……阿均怎麼光站著?快坐下,看見你大媽怎麼不叫人?」
老章聊開了,打算讓服務生來給他們並桌,回頭卻看見始終沒發話的魏儒均,深知他們是忘了這孩子了,也就幫忙化解尷尬,讓他融入其中。
「別!我只有一個兒子,什麼大媽二媽的,不關我的事。」慕舒穎絕不接受自己兒子以外的年輕男性喊自己一聲媽,立刻阻止。
「慕姨。」魏儒均不想喊,但在父親灼灼的目光下,他只能聽話地張嘴喊人。
自己空有美貌,卻無知又愚蠢的媽媽不同,慕舒穎聰明、漂亮,又極有手腕,有著與父親一同打江山的情誼,這一點,是他母親企及不了的。
為什麼他的母親不是慕舒穎?
若他的母親是個這麼聰明又有手段的人,是否父親會重視欣賞他一點?
思及此,魏儒均拳頭握得更緊,怨恨老天爺不公平。
這份不平化作了憤怒,急需要一個出口,在場全是他惹不起的人,那麼倒霉的,就只有來並桌的服務生了。
此時一個五官平凡,一點妝都沒有上的女人,拎著紅色的紙袋走來他們這桌,眉眼看起來怯怯的,一副好欺負的模樣。
「給我倒杯水。」不給女服務生開口的機會,魏儒均坐下來后指使道。「冰塊加五顆,外圍要有一層結霜。」
女服務生聽見他的吩咐露出驚訝的神情,吶吶的不動作,站在那裡,一臉無辜的望著他。
那蠢樣看得他就有氣,是怎麼樣,他連一個服務生都指使不動了?
「還站在這裡做什麼,要我說第二遍?耳朵沒帶出來啊!」魏儒均發火,將今日受到的屈辱全發泄在不相關的人身上。
那女服務生嚇了一跳,退後一步。
「魏儒均,你挺威風的嘛。」慕槐語氣帶著譏誚。
「居然叫我太太給你倒水。我媽都沒用過這種口氣跟我老婆說話。」
淡漠的語調,可他說出口的每一個字都像炸彈一樣,炸得魏儒均粉身碎骨。
看見有人給自己老婆氣受,他立刻開啟攻擊模式。
什麼?這個其貌不揚的女人,是慕槐的太太?
想找人發泄卻踩到了地雷,魏儒均直冒冷汗,他根本不敢動,不敢抬頭。
不用看父親的臉,他就能想到父親有多麼的生氣,多麼的尷尬,多麼的想抬死他!
慘了……
洪心語也有點手足無措,她下了課之後,匆匆趕到婆婆和丈夫所在的倶樂部餐廳,扣掉車程,她大概有一小時的時間可以跟他們吃飯。
可誰知她剛到,就被誤當成服務生,而且對方還很兇,她呆掉了,這不是沒有發生過,但她是第一次遇到這樣不給她時間辯解的人。
「你這兒子脾氣像誰呢?」慕舒穎也一肚子火,臭小子居然敢朝她媳婦撒氣,就算他今天罵的真是俱樂部的服務生,但一個受了氣便發泄在無辜者身上的人,絕對不是什麼好東西。
「小語,你下課啦,怎麼這麼早就到?」諷刺完前夫之後,慕舒穎笑盈盈朝自己媳婦招手。「快坐下,阿槐說你七點就出門了,累不累?吃了嗎?」
「還好,今天課很快就上完了,等等我要回店裡值班,趁現在有空檔,就來找媽。」
洪心語沒有把剛才被當成服務生的事情放在心上,因為她還穿著店裡的綠色制服,與俱樂部餐廳里的服務生制服相似,會認錯也是情有可原,這也沒什麼。但丈夫和婆婆好像很火,現在婆婆的注意力在她身上,她偷偷給慕槐拋去安撫一眼,讓他別衝動。
慕槐是一點點委屈都不會讓她受的,如果是普通人就算了,但對象是他面不合心也不合的弟弟時,她覺得慕槐會把對方剝一層皮下來。
剛才他那兩句風涼話就成功讓婆婆為她出頭了,這男人真是有夠小心眼,而且有夠會煽風點火的。
「媽要搭明天一早的飛機吧?我去買了金月娘,媽說過你在上海的姊妹,那位李太太很喜歡吃這個,一直念念不忘的,我受訓上課的附近有一家,就給你買來,媽後天到上海快給李太太送過去,這不能放太多天。」
洪心語把紅色的袋子拎起,給婆婆看。「我沒買太多,怕媽搭飛機不方便,也怕吃不完,可惜了。」不是她小氣,而是她考慮了之後,決定只買一盒就好。
聽見媳婦這麼貼心,連她的姊妹都想到了,慕舒穎很高興。「行了行了,有買就好,這東西好吃,可吃多會肥,李太太怕胖又愛吃,不能給太多,謝謝你,你真有心。」
洪心語害羞一笑,婆婆喜歡就好,她抬頭,看向另外三個人,只見魏旭南盯著她看,那神情像在等什麼,她不禁求救的望向慕槐。
「湊巧遇到我爸。」他說道。明白慕槐的意思,她禮貌地開口喊人,「爸。」
「欸,乖。」那一聲爸,喊得魏旭南咧開嘴直笑。「儒均沒見過你,他沒認出你來,你別跟他計較。」
「不會。」洪心語笑了笑。
「這是章叔。」慕槐給妻子介紹起另一位長輩。「跟爸是三十幾年的老朋友了。」
「章叔好。」洪心語從善如流,禮貌地喊人,她覺得章叔好眼熟,好像在哪見過……算了,想不起來就別想了。「上次看見你是在你們婚禮的時候。」老章看見洪心語害羞靦腆的模樣,嘖嘖稱奇,沒想到慕槐居然喜歡這一型的。「我常常去找你爸爸喝兩杯,從沒有遇見過你,偶爾也回家看一下。」
「嘖,老章,你吃飽太閑了?」慕舒穎跳出來保護單純的媳婦。「我都沒開口,你在那裡教我媳婦,有沒有搞錯?」
「嫂子,我這是這是幫老魏開口,他這不是害羞嘛!」
「我呸!你少在那邊亂講,看見我媳婦還不給見面禮,當這一聲叔是那麼好受的?」
「別別別,不用了!」聽見婆婆幫她要見面禮,洪心語連忙揺手,求救的目光再次望向慕槐。
只見慕槐滿眼笑意,卻不搭救她。
見章叔大方的掏出支票本,在上面簽名,洪心語都驚慌的說不出話來了。
「別別別,真的別這樣……太貴重了,我不能收!」見老公靠不住,她只能自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