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我什麼都幫不了你。」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女人受委屈,算什麼男人?就連現在,都還要她回過頭來擔待他的情緒,明明最難過、最應該被安慰的人,是她才對。
他就是個公子爺,從小被捧在手心上,沒吃過苦,很沒用。
這樣的認知,在這件事發生后,感受特別鮮明,他不如仲齊哥,連她都不如。
「誰說的?你為我做了很多。」
「哪有?」
「你為我,擋在前面扛董事們的壓力;你為我,敢去跟楊總理論、討公道。」
「結果只證明了我的衝動莽撞,不如仲齊哥深謀遠慮。」他就是個沉不住氣的笨蛋,就算跟全世界對嗆,一樣無法還她清譽,有什麼用?
「楊總深謀遠慮,因為他看的是大局,全的是大局;你衝動莽撞,因為你看的是我,顧的是我。」他不是不明事理,而是看著她、眼裡只有她,所以無法再顧全別的。
「仲齊哥懂你,可是我不懂。」嗓子一輕,竟透出一絲委屈。「至少沒有他那麼懂。」
虞曉寒微訝。
他這是在吃醋嗎?吃自己堂哥的醋?
「那是工作上的默契,因為我們認識比較久。可是他不知道我吃東西的口味、我喜歡什麼顏色的發簪、我假日都做什麼事、我……喜歡的姿勢。」
「你喜歡喝養樂多、嗜酸大於甜、苦瓜不吃、辣味看情況;你偏好素色淡雅的髮飾;假日不愛出門,會留在家裡整理家務;你最喜歡的姿勢——應該是女上男下,觀音坐蓮,上次在車上,你很興奮……」曉寒寶貝就是那種外表矜持、內心狂野的女王,他一點都不介意被駕馭喔。
她迅速伸手,捂住他的嘴,耳根窘熱。「我是說睡覺的姿勢!」
「喔。」講清楚咩。
「在我最需要的時候,你總是在。」就算自己情緒低落,也惦記著要先將她安頓好,再來耍頹廢。
他一直都將她捧在心尖上,用心呵護,怎麼會沒做什麼?
他不知道,自己有多好。
最後一招放大絕,輕輕柔柔一句——「你對我,很重要。」
男人於是不敵,忠犬般馴從地靠了過來,圈上她的腰,臉貼在腰腹間蹭了蹭。
虞曉寒收臂,柔柔輕撫他的發、捏捏他的耳,眸色溫軟繾綣。懷裡男人被她摸毛摸得服服貼貼,溫順乖巧。
「可是你不在,中午沒人陪我吃飯。」他一臉生無可戀。
虞曉寒幾乎失笑。「不然這樣,你明天上班去遞假條,我記得你還有特休沒休完,楊總准假的話,我們一起回育幼院走走。」
跟曉寒寶貝去度假?好好好,他要他要!
楊叔魏雙眼發亮,猛點頭。
「好,那你去跟楊總說,記得好好講,別再惹他生氣。」
「沒問題!」被安撫得妥妥貼貼的某人,一臉快樂地回去敲鍵盤——
小魏子:仲齊哥,我不請假了。
楊二爺:……康復了?
小魏子:一尾活龍。
楊二爺:容我尊聲虞神醫。
小魏子:嘿嘿。
不對,假還是要請,不過我會照程序遞假條,請我的年假。
楊二爺:如此識大體,為何方才聽不懂人話?
小魏子:哥哥對不起,剛才是我年紀小不懂事,您別跟弟弟計較。
楊二爺:……
原來這就是兄弟與馬子的差別。
楊仲齊心灰意冷,看破紅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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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駛在公路上,楊叔魏嘴上哼歌,眼底眉間儘是愉悅。
坐在副駕的虞曉寒瞥他一眼。只是出來散散心而已,他會不會太開心了一點?
這幾天,也真是憋壞他了。
聽說(當然是聽他所說)她前腳才一走,柯志民隔天就向楊總施壓,力薦自己人頂招商部的職缺,被楊總以「事情還在查證階段」,皮笑肉不笑地把人請出來。
目前柯董身邊的人,全都被楊總盯得死死的,只要透點風,非把局勢整個翻一遍不可,他在吞忍,等一個契機。
這些楊叔魏不是不知道,可他功力沒楊仲齊強,他忍不了、吞不下,幾度鯁在喉間噎到快窒息,楊總硃筆一揮,准了他三天假,放他出來透透氣。
加上周休,足足有五天假期,他立馬收拾行李,拉著她快樂出遊去。
育幼院位於偏郊,錯落著古色古香的紅磚屋,他們到的時候,有幾個孩子在前頭那片青青草地上玩耍,見了她,直衝著喊曉寒姊姊。
她先將行李放進房裡,大致帶他走了一圈解說環境,而後領著他去院長室,介紹給大家長,便直接放生他。
楊叔魏也很能自得其樂,才半天工夫,育幼院上上下下都被他混熟了。
他這人,最大的特色,就是再冷調慢熱的人,遇上他都能很快打成一片,變成自己人,傍晚時,孩子們都知道這個發養樂多的好人哥哥,人口一句阿魏哥哥——他死活不讓人喊叔叔,開玩笑,她是曉寒姊姊,他若是叔叔,那成什麼樣子了?
唯獨有一個人,很不買他的帳。
「曉陽,來——這是你的。」他摸出一罐養樂多,一臉拐小孩。
對方顯然不大有意願給他拐,淡淡瞄了他一眼。「謝謝,我不喝那個。」
這小孩!會不會太早熟?!
態度不至於失禮,就是淡淡地,拉出距離,拒絕被收買。
小大人什麼的,最討厭了!跟小時候的仲齊哥一樣!小孩就要有小孩的樣子啊,天真愚蠢活潑任性呆萌,都是可以被理解的嘛,裝什麼大人?童年沒多長,何必急著長大?
從院長口中,得知曉陽是十年前的冬天,曉寒親手從育幼院門口抱進來的,連名字也是她取的,意指他是冬日裡,一抹珍貴的暖陽。
幼年時,曉陽很黏她,每次她回來,一定跟前跟後當個小影子,姊姊長姊姊短地喊,跟她很親。
如果是這樣,那他更加與這臭小孩杠上了。
曉寒寶貝的弟弟就是他的弟弟,非拐到他親口喊聲姊夫不可!
傍晚,楊叔魏一路找到廚房來。
「需要我幫忙嗎?」
虞曉寒回頭,指了指那堆高麗菜山。「那你切菜。」
「沒問題!」他挽起袖子,壯志蓬勃。
走近時見她拖出一大簍柳丁,正要上前幫忙,她一個使勁便提上流理槽,全動作一氣呵成,流暢俐落,簡直神力女超人!
楊叔魏嘆為觀止,難怪她連搬家都不需要幫忙。
沒他展現男子氣概的分,自己摸摸鼻子,回去握菜刀。
在一旁當助手的虞曉陽,瞥了他一眼。「你這樣手會酸。」
握刀、下刀的姿勢都不對,明天肯定手抖到連筆都握不住。
被小孩當面吐槽,面子上有點掛不住,但他也不會硬要逞能。「好吧,那你來。」
平常在廚房幫曉寒寶貝切切洗洗是情趣,現在是上百張口等著吃,他有自知之明,等他切完都變消夜了。
既然叔叔沒練過,讓專業的來,別占空間妨礙人家做事,他去別的地方找戰場,縫補小小破碎的自尊心。
虞曉陽見他刀子一擱,很乾脆地走人,回頭看看她。
不會這樣就生氣了吧?
虞曉寒搖搖頭。「沒事,他不會放在心上。」
是嗎?他知道大人很容易惱羞成怒,有時明明知道別人說的是對的,也不一定能坦然接受。
這個人,是姊第一次帶回來的人,可是他看不出來有哪裡好,連菜刀都不太會拿,就是個富家公子,雖然沒有高調顯擺,但有一種味道,那是出身良好的人才會有,很幽微地,他就是能敏銳地察覺出。
「曉陽,你不喜歡他。」是肯定句,沒有疑問。
「沒有討厭。」但也找不到喜歡的理由。
虞曉寒審視了他好一會,才回頭繼續清洗水果。
以為話題已告一段落,虞曉陽把絲瓜刨完,接著切高麗菜時,她才意味深長地說:「好惡擱在心裡頭就好,不必張揚於外。焉知哪一天,你不會被命運——或自己,倒打一靶,開始喜歡他。」
會嗎?他有可能會喜歡這類的人嗎?
他不是仇富,只是有些人站的地方高,看人的高度,也會高,雖然不是每個人都這樣,但他總是看到那種眼睛長在頭頂上的高傲人種,那種人,在育幼院里太容易看到,因為人們踏進來,便已是高高在上的施予,少有人會用一樣的高度看待他們。
可是姊姊,好像不這麼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