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何關挑了挑眉,一雙妖魅的墨眸饒有興味地打量這個年約十六歲的年輕姑娘。她擁有何關滿意的條件——年輕貌美,處子,白潔凈,是個大美人,不過美人兒的反應卻令他感到有趣。
「你好像不怕我?」在她身上,他找不到恐懼或是驚嚇。
「你看起來並不可怕,我有什麽好怕的?」別說怕,她高興都來不及,還覺得很新鮮,因為她不再是三歲的娃兒,能以大人之姿跟他平等說話。
這是她盼了多年的事,如今總算遂了心愿。
何關飄近,俯下身,俊魅邪氣的臉龐朝她欺近,與她的氣息縮短為咫尺之間,見她不閃不躲,一雙坦然的美眸就這麽直直盯著他。
這女人是真的不怕他。他移開臉龐,在她身邊圍繞,一頭墨發輕輕掃過她的臉蛋,恍似一雙手拂過她的臉龐,又似藤蔓爬滿她的肩膀,將她緩緩縛住。
「這可稀奇了,見到我不驚訝也不害怕的,你倒是第一個。」更稀奇的是,也不會臉紅。
百年來,與他結成血誓的女子們第一次見到他從簪子里跑出來,不是驚愕就是因為他的俊美而看傻了眼,不像眼前的女子,不羞不臊,還如此坦然的盯著他。
他來到她的後頭,把臉貼近她的耳,嗓音帶著一股磁性喑啞的魔力,撩著她的耳。
「不怕我吃了你?」
她這才露出驚訝的表情,瞪大眼。「你會吃人?」悅耳的嗓音清脆,還帶著幾分天真。
在他打量她的同時,她也在打量他,而她直視無諱的目光令他感到有趣,笑得十分魅惑。
「你都是這麽看男人的?」
「沒有,我只是太好奇了,忍不住一直盯著你看,畢竟這是我第一次看見妖。」
她的直白令他先是一怔,繼而哈哈大笑。
「有意思,不忸怩、不做作,本公子喜歡。」她的爽快和直言不諱令他感到有趣,便也站直了身大大方方的任她看個夠,甚至眯起魅惑的眼,十足的禍水。
大概是他太大方了,所以她禁不住反問:「你都是這樣讓女人看的?」
「非也。能看見本公子的,唯有以鮮血召喚我的女子,其他人想見本公子並與本公子說話,可沒這個福分。」
符圓圓怔住,忍不住格格笑出聲來。
她這一笑,頓如春花漫開,天真爛漫,沒有姑娘家的羞澀,十分大方直爽。
何關突然覺得眼前這張笑容似曾相識,不由得眯起桃花眼。
「咱們是否曾經見過?」
符圓圓收起了笑容,面露詫異。「沒有啊,我這是第一次見到你。」
何關卻覺得懷疑。他不會平白無故產生似曾相識之感,她說沒有,他卻是不信,越是看她的眉眼和她的笑容,就越是覺得熟悉,但他怎麽想,卻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她?
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測,他決定自己求證,不由分說,掌心冒出一條長長的黑霧朝她後腦探去,試圖探索她的記憶,卻遇上另一股力量將他的法力彈開。
仙術?!
何關立即變了臉色,厲聲質問。「你是修仙人?」
符圓圓也是一怔。「咦?你怎麽知道?」
「你有仙法罩身,妖魔不侵,並非一般人!」他渾身迸發出陰狠的戾氣。
符圓圓這才恍悟,不好意思地搔搔頭。「哎呀,被你發現了呀,我本來還想瞞著你呢。」
仙妖不同道,他是妖,又被仙法所縛,被困在簪子里百年,這股怨氣早已滿盈,只因奈何不得而隱忍,乍聞她是修仙人,那股怒火衝天的怨氣便噴薄而出。
「本公子沒空跟你羅嗦,說吧!你有何企圖!」
他本是傾城俊色,如謫仙般的人物,此時周身卻邪氣逼人,盡現妖物本色,連周圍草木都受之影響,她案上花瓶里插的一朵蘭花便因邪氣入侵而瞬間枯萎。
儘管他此刻變得猙獰嚇人,符圓圓卻不怕他,而是雙手插腰,擰眉嘟嘴地抗議。
「凶什麽凶嘛,有話好好說就是了,干麽發脾氣?我是學了點仙術沒錯,但又沒對你做什麽壞事,干麽瞧不起人啊!」
何關依然厲眸如刃,周身邪氣似臘月寒霜。符圓圓心下暗驚,心想幸好有師父的仙術護身,否則自己早被這股邪氣給傷了。
瞧他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並非三言兩語能溝通的,看來被仙法禁錮的他怨念很深啊,即使過了百來年,依然沒減輕一絲怒火。
符圓圓心想,自己若不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他是不會信她的。
「說就說。我是學了仙術沒錯,關於你的事,我是從師兄師姊那兒得知的,所以我多方打聽,遍尋江湖,好不容易才找到你。至於我有什麽企圖,其實也沒什麽,我就是好奇,想看看你到底生得是何模樣?」
何關陰沈地說道:「現在你看到了。」
「你別這樣,我對你沒惡意,我覺得你人並不壞。」
他惡狠狠的威脅。「等我吃了你,你就知道我壞不壞了。」
她羞臊地撫著雙頰,嘟嘴道:「人家還是未出閣的姑娘呢,咱們才第一次見面,說這種話你羞不羞啊。」她說話時,還忸怩地用腳尖在地上畫圈圈。
他說要吃了她,是指血淋淋的生吞活剝,而她卻解讀為另一種曖昧的意思,她是真不懂,還是故作鎮定?
他冷笑,霎時長發飛揚,伸長如藤蔓,綑住她的身,將她的人卷了過來,落入他的懷抱里,一手五指成爪,指甲瞬間長成如利刃一般,森森威脅地滑過她的臉蛋。
「瞧這細皮嫩肉的,吃起來肯定香嫩可口。」聽似溫柔磁性的嗓音,卻充滿殘酷的威脅。
符圓圓被他摸得終於臉紅。「喂,你再這樣亂來,我可要收妖嘍。」
「喔?想收妖?行啊,你試試,若能收得了我,我就跟你走。」
不自量力的丫頭!想收他,還得看看將他禁錮的簪子肯不肯放人。
這根簪子雖是他的牢籠,同時也是他的保護網,不管是道士還是修仙者想要收他,都得先解了前一位修仙人對他施行的咒術,才能對他施予第二個仙法。
若是能輕易將他收去,他哪會等到今天?早就去找其他修仙人來收伏自己,藉此脫離簪子的禁制了,他就不信這丫頭的仙法能贏得過困在他身上的法術。
因為他的話,符圓圓美眸瞬間一亮。「真的?若我能收得了你,你就跟我走?此話當真?」
他本是隨意一說,因為他根本不信她能破咒,見她如此當真,甚至還一臉躍躍欲試,他便也玩玩她,邪笑道:「當然,你若能收,我便跟你走。」磁啞的語氣里儘是曖昧。
她眨眨眼。「沒騙我?」
他笑得魅惑妖異。「一言為定。」
她點點頭。「好,我現在就收了你。」
他哪想得到,她不但沒打退堂鼓,也沒念咒或施什麽仙術,卻突然抓起他的手,把袖子往上一推,像只小狗對他張口就咬。
何關笑容一僵,瞪大了眼,完全沒料到她會突然咬他。
他沒等到修仙人大展法力,鬥上一回,卻只等來一隻咬人的小狗,而這隻小狗把他的手臂咬出了一排血印。
符圓圓伸出小舌,舔舔上頭的血,抬起臉,笑嘻嘻地對他說:「從現在開始,你是我的了。」
她笑得天真無邪,目光明亮如鏡,澄澈得不染塵埃,彷佛就像個未染塵世的孩子一般向他耍賴,宣布他是她的。
對他這個活了上百年的妖來說,一個十六歲的姑娘的確是個孩子,而這個孩子在落入魔爪之際,依然不為所懼,反過來咬他一口之後,還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樣,簡直不知天高地厚。
被她這樣一搞,他渾身邪氣頓時消散不少,甚至感到有些啼笑皆非,突然就沒了與她鬥法的興緻。
他拎起她的領子,把她往旁邊一丟,就像把一隻小動物丟到路邊一樣輕視。
這樣的對手,他沒興趣打,其實他也只是一時氣憤故意嚇嚇她罷了,他已是贖罪之身,若是再犯殺戒,將永不能超生。
「你看也看過了,鬧也鬧過了,別再煩本公子。仙妖不同道,道不同,不相為謀,本公子還有正事要辦,不能陪你玩鬧,你走吧。」說完他不再理她,正欲化為黑霧,卻被她給拉住。
「你不能走,你答應過要跟我走的,可不能言而無信,而且咱們已經結了血誓。」
他冷冷命令。「放開。」
她堅持。「不放。」
他冷哼,手一揮開,想揮退她,卻發現因她有仙術罩身,他的法術無法撼動她。他不耐煩,決定自己飛走,卻赫然發現自己居然走不了,被她抓著,他竟是無法幻化成黑霧。
他震驚地回頭瞪她,厲聲質問。「你對我做了什麽?」
她嘟嘴抗議。「我剛說了,你已經是我的了,現在不是你想回簪子就能回去的,還得看我同不同意呢。」
他不信,再度嘗試,卻怎麽樣都無法回到簪子里。
「別試了,我剛才咬你一口時,舔了你的血,就是解除你被簪子禁錮的咒術,你不用回簪子了,因為你已經屬於我的,以後只能跟著我。」她的笑容多了幾分狡黠,水靈靈又賊溜溜的,比他的桃花眼更加桃花。
何關不可思議地瞪著她。上百年來,簪子引來無數的人間女子,滴血與他結成血誓,他只需指引那些女子尋找有緣人,牽上紅線,血誓便解除,可他卻萬萬沒想到會遇上符圓圓這個莫名其妙的修仙人,竟然反過來舔他的血,對他下了新的咒術。
她並非簪子引來,而是主動找上他的,而他的確感覺到自己不再受到簪子的禁制,換成了受制於她,這突然的轉變讓他完全始料未及。
在他驚愕之際,她眼中的笑容更深了。
「而且呀,既然我們現在是一體的,所以你的任務就是保護我,因為倘若我有危險,你也會受罰的,所以你要好好的照顧我、善待我,知道嗎?」
她還是眨著那雙清澈明媚的大眼,仍然天真無邪的笑容,看似不沾塵世,卻鬼靈精得很。
何關看著她的笑容,心中深感不妙——
自己該不會惹上了一個難纏的丫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