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少年還在書院

第十一章 少年還在書院

滿府都知道,陳曦是相爺唯一的血脈,對這個女兒寵愛得緊,哪怕是老夫人都要哄著。

王老夫人見陳伽年面色如霜心裡有點怵,便道:「既是安哥兒也這般說,那老身便饒了杜氏,不過杜氏,年哥兒不可無後,你既不能為年哥兒開枝散葉,便莫要阻別人為年哥兒開枝散葉。」

陳曦感覺到杜若的手緊了緊,她什麼都可以不在意,但絕對不會不在意陳伽年納妾,說她妒忌也好,不能容人自私也罷,一個王婉玉已是極限。

然,不等杜若說話,陳伽年便道:「母親,此事與若兒無關,是我的問題,后宅再多女人,也不會有曦兒之外的孩子,何苦再害了人家姑娘?」

這樣一個家,大約是陳伽年這份態度,才留得住杜若的吧,陳曦想。

「你!」王老夫人從沒見過將無子的原因攬在自己身上的男人,護妻護到如此地步,簡直不可理喻,她想到當初自己生的第一胎是個女兒,被夫家所有人指指點點,想到她還沒生王益安時王家不斷給王老太爺屋裡塞人,這卑賤的商戶女怎就那麼命好!

「大哥,母親年紀大了,還不送母親回去?若有個不測,該如何是好?」陳伽年轉而對王益安道,他深知王益安捨不得離開京城,捨不得到手的官位。

陳曦嘟囔著小嘴,像個天真爛漫不懂事情輕重的無知小孩兒,聞言搖著陳伽年的手仿若不經意般道:「父親您真笨,若有不測,大伯和父親自然是要丁憂的啊,這樣父親就可以不用去上朝了,可以天天陪曦兒和娘。」

王老夫人本便氣不順,又聽陳曦將她的死說得喜笑顏開,頓時一口氣沒提上來厥了過去,王益安耳中只有『丁憂』兩字,王老夫人突然暈倒,他嚇得臉色煞白,可不能丁憂啊,丁憂了就見不到翠紅樓的夢兒姑娘了!

「娘,娘,娘,請大夫,快請大夫。」王益安叫得凶,像是王老夫人過去了似得,一群王家和周家的人烏央烏央的簇擁著王老夫人往安寧院趕,陳曦一家三口自然也是要去的,不過她們走在後頭,王家和周家的人可防著杜若了,生怕杜若給王老夫人下毒。

「杜氏,誰允許你進二妹院子的?還不快出去!」周家的宗婦張氏攔住了杜若,她是王老夫人的大嫂,兩人年輕時便是手帕交,很是要好。

張氏的話提醒了王家其他人,王益安的夫人小周氏也過來攔著杜若,並不陰不陽的接話:「年哥兒,不是大嫂說你,玉兒是我們王家正房嫡女,如今她還暈著呢,你這個做夫君的,難道不該去看看?還有你杜氏,作為正室嫡妻,就該有容人之量,若學那些個心胸狹窄的,怕是正室要做不久。」

杜若一言不發,只緊緊的挨著陳伽年,陳伽年牽著她和陳曦的手,臉色鐵青,但也沒有多說什麼,不管他說什麼,王家都能挑杜氏的刺,而養育之恩壓在他頭上,又喚王老夫人一聲母親,忤逆不得。

陳曦看著如此被逼迫的父母,心如刀絞,當年她竟覺得這一家子高雅脫俗!真是瞎了眼睛。

環顧一周,除了王家自己養的大夫,還請來了劉太醫,不過王家不信任劉本奎,只讓他在末梢看著,陳曦裝作手疼拉著劉本奎給她把脈,「劉太醫,我的手是不是要廢了?好疼啊,感覺自己要死了,劉太醫,我是不是活不久了?」

「姑娘……」劉本奎犯愁,這姑娘又要裝病,他該如何是好?若外邊傳姑娘身子骨不好的傳言,相爺不得扒了他的皮?

不等劉本奎下話,陳曦又哭喪著臉道:「劉太醫,您快去看看婉姨娘,我就算殘廢了也不打緊,婉姨娘最重要!我最喜歡婉姨娘!」

劉本奎這回明白了,馬上便接話:「姑娘您說什麼話,您是相爺嫡女獨女,一個妾怎能與您比?自然是您的手最要緊。」

「可婉姨娘冰清玉潔高雅脫俗,她怎麼能有事?」陳曦彷彿強忍著痛苦般,還拚命為別人著想。

「姑娘,再冰清玉潔高雅脫俗都是個妾,秦淮河畔的歌妓也自稱高雅脫俗,還不是上不得檯面的東西?」劉本奎細心的給陳曦把脈,完全沒注意到王家其他人的怒色,竟然將他們王家正正經經的嫡女比作歌妓!

「劉太醫,既是曦兒疼得厲害,咱們還是先回去吧。」杜若及時道,有了劉本奎的話,陳曦又像是痛得快死過去,這王婉玉自然沒人再去看了。

解決了王老夫人的鬧劇,天已經黑了,陳伽年繼續處理尚未處理完的朝政,杜若親自下廚為他和陳曦煲湯。

杜若雖出身商戶,但世家貴女們學的她大都擅長,尤其是廚藝一項,簡直可堪稱絕技。

「娘,想吃獅子頭。」陳曦蹲在爐灶旁邊,望著杜若嫻熟的動作,直流口水,母親的廚藝好,南菜北菜都不在話下,尤其是獅子頭陳曦最喜歡吃。

杜若伸手戳了下她的額頭,抹了點麵粉,看著粉嫩粉嫩更可愛了,「天都黑了,明日再吃,夜間不宜食太過油膩的。」

「肥而不膩,娘做的獅子頭怎麼會油膩?」陳曦馬上反駁。

「就你饞,獅子頭你以為是用麵粉做的?不油還,都是肉,晚上不許吃。」杜若與王婉玉不同,對女兒不好的,從來都是不同意。

若此時換做王婉玉,別說獅子頭,陳曦想吃龍肉她都能送到嘴邊來。

「那咱們吃什麼?」陳曦十指不沾陽春水,一般都不進廚房的。

「紫薯銀耳粥還有烤山藥蛋,你爹最屬意這山藥蛋了。」杜若提到陳伽年臉色微紅。

陳曦看母親臉上有紅暈揶揄的笑了,「娘,我覺得您可以給曦兒生個弟弟,這樣就再也無人欺負您了。」

杜若雙手頓了頓,神色微紅,「你爹說孩子多不好。」

其實,她何嘗不想再要個兒子,但陳伽年常說你是我的妻,又不是傳宗接代的工具,一孕傻三年,多生傷身體,這些話她記了一輩子,也暖了一輩子。

「我以為爹真有問題呢。」陳曦拐了話題。

杜若又戳了下她額頭,「小孩子家家胡說什麼,這話出去了莫要說,免得遭人笑話。」

「知道了娘。」陳曦乖乖點頭,聞著陣陣香氣,尋思起杜若的話,孩子多不好?爹的思想好奇特,世上竟有不想要兒子的人。

「夫人,為夫餓了。」外邊傳來陳伽年的聲音,不等杜若回話陳伽年已跨步進來,手裡還捧著一捧花,也不知從何處折來的。

「送給夫人,夫人委屈了。」走進來不顧陳曦也在便為杜若將臉頰旁的碎發扶到耳後。

陳曦一直知道父親母親恩愛,也知道父親可會哄母親開心了,什麼送花,送詩,送衣服首飾,胭脂水粉……招數很多。

陳曦記得父親為母親寫過好多詩,比如:「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這些外面口口相傳的詩句,據說當時當年父親寫給母親的,好多人羨慕母親呢,父親一表人才位極人臣,還只對她一個人好。

陳曦也是羨慕的,可世上只有他爹這般好,還有他,也不知他現如今在何處。

「爹,我也要。」陳曦故意不樂意的道。

「小孩子要什麼花?爹的花只給你娘,想要啊,讓未來女婿給。」陳伽年放下花,挽袖給杜若打下手。

陳曦看呆了,不是說君子遠庖廚嗎?他爹不但進了,還會打下手,那燒火的嫻熟程度,肯定不是第一次。

此時,蘇州致遠書院後院,一十一二歲的少年正在燈下刻苦背書,少年一身淺藍色青竹暗紋長袍,頭上髮髻用一根淺藍色帶子簡單的束著,黑髮垂在身後,只餘一縷黑髮垂在衣襟上,他左手執書,右手隨意搭在椅子扶手上。

「嘎」竹門開了,一書童打扮年紀相仿的男孩探頭進來,「公子。」

少年微微頷首算是應了,視線一直未離開過書卷。

書童推門進來,為少年添了杯茶,「少爺,夫人說夜間少看書,燭火不明傷眼睛。」

「先生可消氣了?」少年放下書,問起別的事。

「先生說才不跟您一般見識。」書童道,臉上出現心有餘悸的表情,「不過公子,您知道先生好面子,做什麼不讓著他?您下贏了他,他明明生氣還不承認,害得小的跟劍書挖了兩個時辰的地,這下好了,今年後山的水田不用牛耕了,您再贏先生,水田就包在小的和劍書身上了,給那水牛省力氣。」

少年抬手用書卷敲了敲書童的腦袋,「鍛煉鍛煉不好?」

「好是好,可夫人吩咐小的要寸步不離的保護您,這一天天的挖地犁田,您若磕著碰著夫人非拔了小的的皮。」小書童感覺快要哭了。

少年輕笑,淡淡的笑意掛在臉上,端得是溫雅如玉,「我若不贏先生,先生日日尋我下棋,哪還有時間多看書?你不想公子我早些學成歸家?」

「你贏了他也日日尋您啊。」書童不死心反駁。

「一日下一盤,能要多少時間?先生若是贏了,興緻上頭,一下一整日豈不浪費時間?他輸了面上過不去,怕一整日都輸,自然放我去看書。」少年也不生氣,耐心的解釋。

「先生怎麼可能耽擱公子念書的時間?」書童還是不信。

「你又不是不知這位先生,棋藝實在……不贏還好,贏了蹬鼻子上臉。」

「噓。」書童嚇了一跳,「公子,先生聽了又得生氣。」

「公子,也就您敢贏先生,六皇子都不敢。」書童嘀咕,他們家公子這膽子,堪比北相陳伽年了!趙帝師都敢贏。

那可是趙帝師啊,除了下棋,幾乎樣樣第一的人物,天下間除了北相陳伽年,誰不是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輸給先生,再則人家只是遊歷到此處,順便教教書而已,又不是書院聘請過來的。

縱是如此,趙帝師來過的地方都要比其他地方與眾不同,公子就不怕把先生氣走了?

少年繼續看書,不理書童,屋子裡燭火搖曳,遠處小徑旁站著一老者,老者年過古稀,滿頭銀髮,不過卻精神抖擻,半點風燭殘年都感覺不到。

「臭小子,有心機啊。」老者談道。

他身邊跟著一年輕人,聞言淺笑,「老師,這有心機的人多了,有膽識的卻少。」

「確實,此子前途不可限量,不可限量啊。」

年輕人點頭,深表贊同,一直贏先生,先生表現得生氣了還贏,這般先生就走不了了,先生走不了,不知要方便多少人,有心機有膽識有魄力,不錯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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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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