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第189章 病急亂投醫
梅安連勸帶嚇,到底攔住了梅平。
其他三個村老看在眼中,都不以為然。
就算梅平真的去求梅順娘,就有用了?要是桂五真的顧及到梅順娘這個表姐兼堂嫂,就不會遞狀子。都到了對薄公堂的地步,顯然桂家是對梅家忍無可忍了,他們再上前撕磨,只會讓桂家更生氣。
「也不能幹等著,打發人去衙門打點吧!」杜里正忍了氣道。
事情既出來了,自然是早解決早好,總不能這樣干拖著,誰曉得會不會節外生枝。
梅安看著空蕩蕩的祠堂門口,心下微涼,梅童生至今還不見人影。
這種族人入官的大事,自是當有功名的人過去疏通,在衙門裡也容易說話。
要曉得本朝厚待士子,中了秀才就可以見官不跪。
可官差進村這樣的大事,一干人馬又是打村塾經過的,梅童生怎麼會全無察覺,卻是面都不露,哪裡指望得上?
這會兒功夫,就聽到祠堂門口傳來腳步聲,疾步過來一人,不是別人,正是梅童生。
梅安神色稍緩,剛想要說話,就聽杜里正道:「青柏呢?讓他去桂家問問,惱了這麼大陣仗,到底想要作甚?」
梅安與梅平都望向梅童生,在老哥倆心中,也是梅秀才更適合代梅家說話出頭。
不想,梅童生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那可不行!親家你可不能坑我們老二啊!青柏當年休了桂氏,桂家心裡記仇呢,避之不及,作甚送上門去!」
眾人才想起梅、桂兩家還有這重恩怨。
桂老太爺望向堂上梅姓幾個人,臉色難看。
即便「東桂」與「西桂」早不相往來,可是當年因桂大姑被休,也連累到「東桂」這邊的婚嫁,其中老太爺兩個孫女都嫁的不甚如意。
楊太爺與李太爺兩個是連襟,年歲相仿,私交頗好。
兩人眼神都忍不住往杜里正身上飄,杜家要嫁女到梅家,才是桂大姑被休的原因。而杜家嫁到梅家的杜二娘,不是別人,正是桂三的未婚娘子。
桂家當年即便因丁役之事拖累了幾戶老親,可也沒有對不住杜家的時候;可杜家的行事,卻是比落井下石還可恨。
要是桂家真記得當年桂大姑被休的事,那不僅會記得梅家,還會記得杜家。
桂五明顯比傳說的還有體面,那杜里正能保住里正之位?
杜里正臉色也難看,卻是惱自己粗心。
自己只當十幾年前的一件小事,梅青樹、桂氏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可卻忘了桂家人不會忘了這一段。
「青柏不行,就梅晟去!青柏虧了桂家,梅晟可不虧!」杜里正想了想道。
梅晟是「九丁」遺孤,桂家總要看顧些。
梅童生依舊是堅決搖頭:「晟哥兒也不行,要是被梅青樹兩口子拖累,被縣尊大人厭憎,壞了前程,豈不是冤枉?」
梅晟再有讀書天分,今年也不過才十四歲,就算明年鄉試運氣好,可還有春闈在前頭,就算一切順順噹噹,還有這一大家子人在三河呢。
「破家的縣令,滅門的府尹」,官家可是那麼好得罪的。
梅安指著梅童生道:「就算他們叔侄兩個做了縮頭烏龜不露面,難道就不是梅家人了?家裡有刑餘之人,就不影響他們叔侄的前程?」
梅童生眼皮一抬,望向桂老太爺,道:「不是有桂家的先例在?!既有『東桂』、『西桂』作甚不能有『北梅』、『南梅』?咱們是同曾祖的從堂兄弟,青樹他們這一輩還有服,等到晟哥兒這代人,不過是出了服族人,作甚就能連累到他身上?」
這一番「五服論」卻是說的清晰明了,顯然是之前就想好的。
梅安臉色煞白,說不出話來。
這梅家遇了坎兒,外人還沒有欺負上門,自己人就要捅刀子了。
梅平剛才想要去找梅順娘被攔下,全部的指望就擱在梅童生父子身上,可嚴加梅秀才不露面,梅童生也要袖手旁觀的意思,老爺子咬牙道:「從善哥,不讓你們白跟著操心,你們家地不是賣了么?我轉你十畝中田!」
如今一畝中田,就是小十兩銀子,十畝地就是小一百兩。
梅童生聽了自然心動,卻是看著梅平沉思,好一會兒道:「老三你家不是一共有二三十畝地么?只轉十畝,是不是忒少了?」
梅平紅著眼圈道:「總共二十五畝,其中五畝是下田,家裡老少六口人,總不能盡餓死了!」
梅童生摸了摸鬍子,曉得梅平家也榨不出什麼了,剛想要不情不願點頭,就聽梅安說:「從善你收了地,就能保證青樹兩口子能全須全尾的出來?」
梅童生皺眉道:「桂家又不是誣告,既是實告,哪裡是那麼容易的?」
他只是想要收了地,舍了這張老臉多去磨兩回順娘,畢竟那是他嫡親侄女,至於能不能保梅青樹出來,那就全憑運氣了。
梅安如何看不出梅童生的打算,卻不能眼睜睜看著親兄弟被「趁火打劫」。
「你從善哥還是要央到順娘頭上,你要是捨得地,還不若直接給順娘!」梅安對兄弟直言道:「順娘要是肯收這地,這地也不會歸了別人,順娘娘家的產業都歸了青樹,小八雖是嗣子,卻名下無田,這地多半還會歸到小八頭上!」
梅平已經是能官司鬧得六神無主,才會「病急亂投醫」將全部指望都擱在梅童生身上。這會兒聽胞兄與梅童生的對話,也曉得梅童生這半邊靠不住,最後希望還要寄希望梅順娘,卻不是一味仗著親戚情分懇求,而是要給出補償。
梅平點點頭,長吁了口氣,道:「好,我這就尋順娘,請她做個中人,問問桂五到底是什麼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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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河縣衙,二堂偏廳。
張量也在與桂五問起桂家的打算,這官司想要怎麼個打法。雖說狀子里提及桂重陽「受驚」,可到底不涉及人命,也沒有賊贓,對方頂天是個「盜竊未遂」罷了。
這「盜竊未遂」往重了判可以流千里,往少了判不過是打幾十板子就直接放出來了。
至於張量為什麼問桂五,而不是直接問桂重陽,那是因桂重陽長得大純良,看著就是受了欺負、病弱的孩子,只有被人護著的,哪裡曉得「殺雞駭猴」的必要與必須。
要想要徹底震懾村民,自是流放效果最佳,可畢竟是徒刑千里,路上有個萬一梅青樹死的路上,那就不是震懾,而是與梅家結死仇了;況且人死為大,真要出了人命,桂家有理也成了無理。
只打板子也不行,「雷聲大、雨點小」梅家能不能長記性不說,村民也會因結果平和少了畏懼。
「本地勞役如何?」桂五問道。
張量皺眉道:「會不會太輕了?要是流的話,直接邊衛充役,想來也不會再有人敢打小重陽的主意!」
桂五聞言,心下一緊。
自打大明朝開國以來,邊線可一直不穩。被太祖皇帝趕回到塞外的蒙古人不肯死心,時常有叩邊之事,想要重奪江山。
邊衛素來缺人手做工事,犯人流邊衛,鮮少有能活著回來了。就算是判流三、五年,不是沒到日子就活活累死了,就是活到日子到了,可邊軍不放人,誰還能去尋到邊衛去?
張量不過弱冠年紀,提及一條人命毫不在意。或者在勛貴眼中,百姓性命如同螻蟻。
只是這樣的「震懾」不是桂家需要的。
桂五露出幾分為難來:「重陽性子純良,素來與人為善,怕是不願如此。況且梅、桂兩家雖有嫌隙,卻也多次聯姻。如今照顧重陽起居的就是小人的表姑姊梅氏,在桂家撫養的梅氏表侄女,已經許婚給小人大侄兒!還有嫌犯梅青樹的侄子梅旭,已經出繼給小人姑表哥名下為嗣!」
張量明白過來,這桂家與梅家幾重姻親,是撕巴不開的。
桂五之所以報官,並不是真的要除了梅家,還是為了震懾梅家。
還真是「廟小妖風大」,不過是的小村子,這人際關係竟是弄出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