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35章 善良胖糰子與陰險杜里正
不怪桂重陽詫異,實在是眼前這個人身高不過四尺,可橫向也得有三尺半,臉上跟發了面的大饅頭似的,白白胖胖,將五官都積得不真切。
這是怎麼吃,能吃成這個模樣?
尤其是這胖糰子身後跟著個背書箱的小廝,十來歲年紀,麻桿似的,映襯著這大胖糰子更加肥碩。
桂重陽滿臉好奇,待到桂二爺爺與桂五這裡,望向大胖糰子的目光則有些複雜。
見幾人不應聲,那大胖糰子剛想再問,那小廝連忙拉了拉,低聲道:「少爺,他們是桂家的。」
大胖糰子立時熄了聲,白白嫩嫩的臉上莫名多了幾分尷尬:「那……那你們等著……」話音未落,便飛奔的進了院子,倒是不顯笨拙。
桂重陽還莫名其妙,待看到桂二爺爺與桂五神色,心下一動,小聲道:「五叔,這就是杜七郎?」
桂五點點頭道:「我在鎮上見了兩次,就是李氏所出的杜七郎。」
當年「九丁之難」后,桂大之妻李氏連熱孝都沒守,就讓娘家接了回去,隨後嫁進了杜家。十月懷胎,生下的就是杜家獨子杜七郎。
「十月,確定是十月嗎?」桂重陽莫名有些緊張。
守寡的大伯母改嫁也就改嫁了,可這生孩子的時間是不是挨的太緊了?
桂二爺爺嘆了口氣,桂五道:「當時你二爺爺、二奶奶也懷疑過,可日子對不上。杜里正是個精明的,真要有不對,不會白吃了這個虧。」
桂重陽鬆了口氣,這杜家不善,杜桂兩家總要對上的,要是這大胖糰子的血脈存疑,到時候難免叫人束手束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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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家上房,杜里正拉著胖兒子,滿臉心疼:「怎麼瘦了,可是學堂里吃不好?晚上殺雞,可得給你好好補補。」
大胖糰子,也就是杜七郎撅著嘴悶悶不樂:「爹,我不吃,大家都笑話我胖哩!」
「哪裡胖了,這不是正好,莫聽那些窮鬼的酸話。「杜里正自己就是個胖子,自然覺得兒子隨爹,胖的富態正好。
李氏在旁,慈愛的看著兒子。
杜七郎猶豫了一下,道:「爹,桂家來人了,還在大門口等著。」
杜里正隨意擺手道:「急什麼,就叫他們等著。」
李氏將杜七郎當成心尖子,看他神色不對,立時橫眉豎目:「可是桂家人胡唚了什麼?」
杜里正也面帶霜寒。
杜七郎忙擺手道:「沒有,沒有……是……是……」
李氏越發急切:「到底是什麼?」
杜七郎耷拉著腦袋,悶聲道:「是學里同窗笑話咱家不知禮……」
杜七郎十二歲,沒有功名,本沒資格在縣學讀書。是杜里正花了大銀子以借讀送進去的,可讀書人最是清高,自然見不得這些,大家都年輕氣盛,很有幾個人看杜七郎不順眼,以戲耍他為樂。
一個鄉下土財主的兒子,自然也無需忌憚什麼。待將杜家的事情查個底掉,玩笑話就升級,從嘲笑杜七郎痴肥變成嘲笑杜家家風不正。
杜七郎到了知恥的年紀,雖知曉同窗是惡意,可也有自己的判斷。
大明不禁女子在再嫁,可再嫁女子多為亡夫守一年孝;守瞭望門寡的女子,也多半如此行事。
杜家主母李氏連給先頭丈夫「燒七」都沒守,沒幾日就改嫁的;杜家次女杜二娘也沒有給亡故的未婚夫守孝,得了喪信后,立時嫁入梅家。兩個女子沒有守孝,是不知禮,杜家與桂家原本是姻親,卻趁亂娶了姻親家隔著輩分的孀婦,這就是不厚道。這孀婦進門就有孕,要說兩人沒有姦情誰信?
杜七郎剛才知曉客人是桂家人就不自在,就是因為在他既讀孔孟之書,在心裡也不認為自家父母就是對的。只是爹娘是爹娘,也不是他當兒子能指責的。
「那些兔崽子是嫉妒咱們家有錢,才瞎比比這瞎比比那,你聽了就當放狗屁,還放在心上不成?」杜里正也受過讀書人的輕視,想起來都叫人惱火。
李氏臉上則是青青白白,自然是猜齣兒子吞吞吐吐不好說的那些話大致是什麼,多半還是因自己熱孝時改嫁之事。
杜七郎忍了忍,還是說道:「爹,別叫桂家人白等著了,村裡人瞧見不好。」
杜里正只覺得心裡發堵,可看著兒子期待的眼神,還是點了點頭。
杜七郎下去梳洗去了,杜里正才撫著胸口道:「七郎性子綿軟,在外頭盡受欺負,沒有人看著不行,一會兒我就去梅家尋梅童生,將六娘與梅小子的親事訂下來。成了正經姻親,梅晟那小子以後也會看顧七郎一些。」
李氏不滿:「難道現在就不是正經姻親,那梅小子冷心冷肺,還真是養不熟,又向來招搖。就是七郎這裡,說不得也是受了他的牽連,才會挨人欺負。」
這就是強詞奪理了,考試的成績不能作假,得了第一就是第一。
夫妻兩個都覺得晦氣,可還是不願意違了兒子心意,杜里正擺擺手,打發老蒼頭出去帶人。
李氏坐不住了,起身道:「我去看看七郎。」說罷,挑著帘子進裡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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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重陽跟著兩位長輩進來,見到的就是跟彌勒似的杜里正。
看著這肥碩的體型,與方才那大胖糰子如出一轍,肯定是親父子無異。被晾在門口兩刻鐘,桂重陽以為這杜里正肯定是跋扈張揚之人,沒想到是個和氣的胖子。
「剛才在後院,來的遲了,就諸位久等,快快坐下。」杜里正倒是熱絡,看不出與桂家有嫌隙的模樣。
杜里正看看桂五又看看桂重陽,笑呵呵道:「桂二哥,這是五小子?倒還是小時候模樣,斯文秀氣,怪不得江老爺愛若親子;這小的就是桂老哥家老四的兒子?這看著倒是跟城裡小公子似的,混不似咱們這樣家裡能出的孩子。」
聽著都似誇獎的話,可都不能細琢磨。
桂重陽聽了,反而鬆了一口氣,原本以為一個城府深胖子,沒想到先有晾人之舉,後有現下的譏諷,並不是個穩得住的人。
桂二爺爺拉下臉,抬頭望向杜里正。譏諷桂五那句罷了,「誇獎「桂重陽那句,可是在質疑他的血統。
「里正是什麼意思?莫非懷疑俺這侄孫冒認血脈?」老爺子直接發問。
桂五疑惑地望向杜里正:「里正作甚這麼說?還是里正知曉我那四哥下落,不相信他能平平安安娶妻生子?說來也怪,村裡誰人不知我那四哥老實本分,當年怎麼就得了失心瘋似的說走就走了,全不顧父母兄弟死活?「
這是在懷疑杜里正誘拐桂遠了,杜里正連忙擺手道:「我不過隨口一說,你們爺倆倒是惱了,這也太不禁說笑。」
一個外來戶,能壓著本地的老姓,謀取里正之位,杜里正本就不是個傻的。不管桂五還是江五,在鎮上結交的人脈還在,總不好平白得罪,總要觀望一二。原本能為難桂家一把的入籍之事,讓桂家人自己解決了,這也給杜里正提了個醒。
不過杜里正不著急,這叔侄兩人既落戶木家村,就是掉到自己碗里,總有調教他們的機會。
這樣想著,杜里正笑眯眯,毫不為難答應將叔侄兩人記在村中丁冊上。
桂重陽還好,離成丁還有好幾年;桂五已經成丁,以後勞役抽丁能動手腳的地方還多,杜里正自然是樂不得。
事情辦了,桂家幾人從杜里正家裡出來,沒有人感覺到輕鬆。杜里正面上再和氣,可有十三年前的前車之鑒在,誰也不會真的將他當成善人。
「五叔,得快點賺錢了。「桂重陽道。
桂五點點頭,道:「明日我去鎮子買鋪子與宅子,你能拿出多少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