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那時花開（一）

公元2000年9月7號星期四天氣：晴

「文哥，你今天就走，真是可惜呀！」

今天的天氣非常好，很適合出門。周聰文將昨晚準備好的行李再順了一遍，剛才來給他送別的正是他的鄰居家小孩，正在上初中。父母親不知道周聰文曾經是體育健將，但是這些上中學的小P孩哪個不知道，一個假期周聰文就陪這些小傢伙打打籃球，踢踢足球的過去了，順便再坐車去城裡幫母親提貨，很輕鬆的就過去了。再說周聰文上學的上的早，跟這些小孩也就差個兩歲多，沒什麼代溝，玩都能玩到一起。

可惜周聰文現在要走，少了一個能帶給自己樂趣的人怎麼說都有些可惜，周聰文則是笑笑，自己也算是這兒的孩子王，跟這些比自己小一些的人玩樂，除了自己沒長大的感覺外，更多的怕是一種留戀吧！對於生養自己地方的一種留戀！

出門的日子當然有歡樂也有淚水了，父親的團里有事走不開，只好母親一人幫忙，在周聰文的勸說跟阻攔下，母親被迫留在城裡，周聰文自己轉火車去江南省的省城。

在火車開動的剎那，周聰文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了，父親在縣城的曲藝團里大小是個官，不過是個芝麻大的官，手底下愣是只有一個人來配合他工作，在自己這麼大的事情下都沒有來送自己，心中多少有些暗淡。

母親不再年輕，魚尾紋已經很多了，小市場的惡略環境並不適合保養，本來還有些富態的母親在那裡風吹日晒一段時間后，霎時的老了下來，髮根中多少也有些花白。

身上背著的幾千元巨款是家裡給自己，等到那邊用來交學費的。本想存起來，可一想到不菲的手續費，周聰文決定還是自己帶上，這點父母親倒沒有疑問，兒子還是挺穩重的。

大學，一個在多年以前人人羨慕並且嚮往的地方，可惜在經濟體質的衝擊下，多少有些遜色，本科生不再那麼搶手。作為新興勢力中最有前途的撫遠大學，很高的就業率是他的一大特色，更重要的是每年不多不少的出國名額令很多人嚮往。

出國呀！那可是金子遍地的國度，是不是真有那麼回事只有當事人知道。

彷彿花叢一般的世界令周聰文有些無所適從，寬大的校園內部令周聰文迷失方向，看著這些穿著跟自己明顯不同，帶著嘲弄似的眼神，周聰文非常的不甘，當時就是這樣，如今要再來一次么？周聰文不希望，但是自己不得不接受。身上的穿著可以明顯的區分自己和他們不屬於一個世界，土灰色的手工衣褲中間露出的點點線頭，把周聰文跟他們隔離開來。不是他想如此，而是現實這樣。

在周聰文最為尷尬，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時候，一位長相出色的女生把他帶到應該到來的地方，周聰文不知道她是誰，為什麼會他如此好，後來他才知道，她是專門的接待人員，對於像周聰文這樣的新生，她不得不如此，事後對於周聰文冷漠的態度也並不在意，能夠如此待他的人，高中還沒有見過幾個。在周聰文眼中漂亮的女生，彷彿一個冷漠的冰山，四五百米的路程，她居然沒有和自己說過一句話，而自己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彷彿夢遊一般。

周聰文從小城走出來，沒有見過現實中的火車飛機，頂多就是破舊的汽車而已，只是坐了進去之後才發現，看似點大的東西，裡面卻能夠裝下如此多的人，要不是周聰文身上的服裝令一些學生不願意與他為伍，使得我身體周圍至少有二三十厘米的真空地帶，恐怕他在火車上怕已經變成肉餅了。

出現在眼前的是很高的宿舍樓，裡面裝有電梯，可是剛來的周聰文並不知道如何使用，因為從小到大他還沒有進過電梯，不知道該怎麼辦。手裡抱著成堆的東西，最終只有通過樓梯，上到了十六樓，看著別人有些錯愕的眼神，周聰文逃命似的找到自己宿舍，並且沖了進去。

這裡住的地方對於周聰文來說已經非常好了，可是宿舍里提前來的人還是不斷的抱怨，說宿舍跟學校的名聲明顯的不符，他們準備出去租房子，周聰文沒有參加他們的議論，而他們也彷彿當周聰文不存在一般。對於我這個外來者，他們除了開始時的驚訝以外，再沒有過多的關注。

收拾了一下，周聰文上到床上，準備彌補一下這些天的困盹，火車上不敢睡覺，因為背上有著幾千元的巨款。

周聰文的床鋪有些破舊，但是自己很滿足下，第一天來到學校的他居然有了自己第一筆意外的收入。宿舍內的剩餘三人各自給了他五元錢，一共十五元錢，讓周聰文將他們的床鋪收拾好，並且鋪好他們帶來的東西，順便將宿舍收拾乾淨，如此而已，周聰文就得了十五元錢，這可是他原來一個多星期的伙食費，城市裡的人果然錢多，這是我來這裡的第一個感想，雖然他們有些對待乞丐的意思，可是看在錢的份上周聰文想想就算了。

周聰文有些奇怪，不知道他們為什麼不問自己的名字，反而直接叫自己「土包子」，這種帶有蔑視的稱呼怎麼會出現在大學，不是說這裡是素質高的地方么？周聰文迷失了。

不大的地方對於周聰文這個習慣四處走動的人來說，簡直太簡單了，不用半個小時的時間，周聰文就幹完了所有他們給自己留下的任務，順利，並且美滿的看著手上的十五元錢，母親在平時的利潤也就這麼多吧！

當周聰文順利睡下后不久，他們三個就回來了，從他們的交談中，周聰文知道他們都是些所謂的紈絝子弟，權勢錢財都不缺，就連這個大學也是憑藉著關係進來的，從他們口中「泄漏」出的分數，周聰文自己是非常的驚奇，在小城那邊，他們這樣的分數連專科都上不了，但是這裡卻有些奇怪，只要一點點分數就可以上最好的學校，周聰文更加有些糊塗了，本以為自己是靠著意外才進來的，沒想到別人的意外自己還多。

錢，對於周聰文這樣的小城人來說，彷彿就是自己一直追求的東西，可是周聰文知道，那並不是自己的目標，自己喜歡無拘無束的自由生活，在高考的作文中他說道。

「生命只有一次，可是自由對於我來說，比生命還重要，我不明白愛情，不明白權勢，我只是知道，沒有了自由，我這個窮苦的孩子什麼都沒有了，我唯一值得驕傲和拿的出手的，只有我自己的自由」

高中的生活對於周聰文來說，就是一個人訓練，一個人看書的過程。在這個號稱小城最出名的高中，老師只是一種擺設，並沒有起到多大的作用，三年的時光中，沒有老師對於周聰文過多的關注，只是在最後的高考分數中，對於周聰文出人意料的表現非常驚訝。三年的時光周聰文講的話居然不到百句，而且時常以「嗯」，「是」，「對」，這樣的應聲占絕大多數。

高一高二時候因為許教練的單獨關照，周聰文在訓練部的人緣很差，特別是在獲得好的成績以後。至於高三的轉行，開始主攻學習，周聰文的體育生身份讓他很不受歡迎，因為體育生裡面有太多的混混了，沒人願意和他們做朋友！

大學生活的第一天周聰文不斷的迷失，睡夢中的他不斷的重複著一個夢，那就是高山流水，一副副風景如畫的場面從腦海中流過，可他總是摸不著，那些仙境中的場景離他總是有那麼一點點遠。

2000年9月8號星期五天氣：晴

和昨日一樣，今天的天氣還是非常的不錯，周聰文也因為昨天的十五元錢而感到舒心。在早上的時候，三人問他是否願意一人打掃宿舍么？並且一個月支付給他九十元錢，周聰文非常樂意的點頭答應了，九十元對於他這樣的人來說，在高中簡直可以生活至少一個月，怎麼能夠不答應呢！

見到了自己的輔導員，不知道為什麼不叫班主任了，反正大家都如此叫他，周聰文有些奇怪，但是並沒有說出口，一切都是新的，新到自己感到陌生的境界。

班裡很奇怪，本地的一夥，本地中間有權勢的一幫，無權無勢的一幫。然後外地的又是一夥，同樣分成兩波。但是周聰文並不明白，為什麼在貧困人中間還要再分，那個高傲的傢伙一身樸素，但是看到周聰文之後，頭抬的彷彿越發的高昂，周聰文再次無言，只好找了一個無人的角落坐了下來。

輔導員講了一大堆無用的話，周聰文什麼都沒有聽明白，然後就是做自我介紹，讓大家互相認識一番，這周聰文是從來沒有見過的，並且沒有聽說過的。

大家陸續上台，介紹起了自己，周聰文有些無聊，爬在桌子上聽他們講，彷彿一個看客一般，輪到自己的時候，那位高傲的仁兄不等我站起來就搶先上台，就這樣，出現在眾人視線中的並沒有周聰文，而宿舍的那三位並不和周聰文在一個班。到了領書的時候，輔導員奇怪的說了一句。

「你是我們班的么？」

當然，周聰文怎麼可能不是的呢！宿舍里的人剛好從這裡經過，笑嘻嘻的給老師介紹起周聰文，自己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得知的，可能是自己的檔案被他們看過了吧！

領完書，周聰文很有意思的發現，從自己到達學校為止，至今居然沒有說過一句話，彷彿就是一個不存在的個體一樣，真是有些奇怪。

接過老師手中多張磁卡，周聰文驚嘆學校里果然有好處，看似平常的東西居然有如此的作用，凡事都可以用到它。

「你是啞巴么？」

輔導員並不是歧視周聰文，只是有些疑惑，但是語言中的不敬還是令自己有些傷感，周聰文搖了搖頭。

拿著手中的那幾張磁卡卡，我知道現在我能做的，只有利用它們中間的一張去圖書館，在高中的時候，學校的圖書館是不能隨便進的。

這裡是書的海洋，學校的名聲很可能一部分來自於此處，周聰文發現這個安靜的地方最適合自己。也許是剛開學的原因，這裡的人還不多，倒也讓周聰文找到了圖書館的管理條例，認真的閱讀以後，才開始借閱書籍。大家還從來沒有見過，來到圖書館首先閱讀管理條例的人吧！於是這個穿著土灰色衣服的另類成了第一個。

這裡很安靜，也很舒適，周聰文覺得如果一輩子呆在這裡是個不錯的決定，可是自己知道，這不是自己的最終目標。他現在記得的只是許教練的那番話，想要出人頭地就得讀書。

如饑似渴並不能形容周聰文此時的表現，每本書他都仔細的閱讀，要不是限於規定，他可能會在書上作出記號的，就這樣，首次在圖書館周聰文就待了近一天的功夫，中間也沒有出去吃飯，對於他這樣有些貧困的孩子來說，一天少吃一頓都已經成為習慣了，沒有什麼。

在十一點的時候，周聰文準時的將書放在書架上，順便將凌亂的書一起擺好，因為再過半個小時，圖書館將會關門。食堂是周聰文今天在去教室的時候發現的，很寬敞明亮。吃了一頓節儉的晚飯，周聰文發現一個問題，就是這節儉的晚飯居然花費了自己兩元錢，而且自己的肚子還沒有飽，要是在以前，兩元錢已經是自己一天最豐盛的一頓了，如此看來，家裡給的錢只夠吃兩個月的飯，其他的時間全靠自己。

周聰文不知不覺的走回宿舍，發現裡面就他一個人，他們三個全不在，宿舍顯得很凌亂，到處都是吃剩的東西，幾雙鞋還凌亂的擺在一邊，食品袋扔的到處都是，早上看來是白忙活了。

當周聰文把這間自認為是完美的住所收拾完畢的時候，宿舍里來了電話。

「哎，今天晚上我們不回去了，萬一有什麼事情給我們打手機。」

說完，一長串號碼報出，隨即掛上電話，可惜周聰文沒有記住。不過幸好今天晚上風平浪靜，學校也可能希望給新生一個好的睡眠吧！

看著帶有墨香書籍，周聰文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如此貴，自己簡直快用不起了。一本簡單的平裝書籍要價四五十，大概看了一下，除了製作精美以外，裡面的內容居然是如此的空洞，作者的水平可見一般。但是在簡介上卻又明顯的標識著，他是這所所謂名校的名導師，無言中。

簡單的一天生活結束以後，周聰文知自己短暫的期限內有一個目標，就是盡量的多學習一些知識，好能夠提前畢業，否則我沒有經濟來源支付學費，因為學校里的高昂學費實在令人受不了，對於周聰文這樣的人來說，任何事情都有種燒錢的感覺。

而這也是撫遠的好處，只要學分夠了，你想什麼時候畢業都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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