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那時花開（三）

2000年10月1號星期天天氣：陰轉晴

不知何時，意識海洋中的那艘小船像是遇到風浪一般，猛的被推到岸邊，身上從未消失過的疼痛突然全部匯聚而來，不可阻擋。

「啊。」

難以忍受，突然出現的疼痛使得周聰文不由自主的喊出，聲音雖然不大，可是很容易就感受到那種痛楚是發自內心的。緊接著，周聰文就模糊的聽見一陣驚呼，沒過一會兒，就又聽見身邊的腳步聲不斷，身體開始被不斷的輕輕翻動著，偶爾碰到了胸前的傷口，又是一陣抽冷氣，這真是太疼了，身體上還從沒有受到如此的折磨。

終於睜開了雙眼，但卻睜不大，只好微微的眯著，隨著視覺神經傳來的圖像越來越清晰，終於可以辨別出面前的人影。很漂亮，一身鵝黃色的上衣襯托出對方美麗的容顏，短髮，紅潤的小嘴唇，皮膚卻又那麼白皙，靈動的雙眼正注視著自己。

「真漂亮。」

周聰文不自覺的說道，身上的疼痛也彷彿因此而減輕了。剛說完這話，周聰文就覺得有些不對勁，想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卻又有些無力，只好作罷。稍微一轉頭，居然又發現幾個女生，還有些男生，正在不住的偷笑。

「周聰文你醒了，知道不知道，你都昏迷了整整一晚，差點就完蛋了。」

一名快嘴的女生說道，混沌的周聰文這才將事情的前後回憶起來。是的，自己被人打了，然後自己什麼都不知道，直到現在自己才清醒。轉頭看了看四周的情形，周聰文注意到，這裡是醫院，而自己住的這間病房還是好的，雖然周聰文區別不出，但是絕對比自己縣城的小醫院要好的多。

而剛才說話的女生是周聰文的同學，李文萱，由於沾了快嘴李翠蓮的光，再加上人本身能說會道的又是姓李，這個「李快嘴」的名頭在開學沒有多久就安在了她的身上。而她身邊的男女生卻都是我們班裡的學生，看著周聰文望向其中的幾位，對方有些難為情的轉過頭去，顯然當時周聰文在挨打的時候他們是看見了，但是由於畏懼那幾人的勢力，只能裝作沒有看見，所以現在才有些不好意思。

「謝謝你們來看我。」

周聰文衷心的說道，眼前最漂亮的女生居然還是孫柔，周聰文不知道為什麼她會出現在這個地方，周聰文的同學還有來的理由，她為什麼會來呢？真是奇怪。

但是從睜開眼睛看見她的第一眼起，周聰文就覺得心頭熱熱的，很舒服，內心不禁有了胡思亂想的念頭。

「不要謝我們，都是孫柔一個人照顧你的，你要是謝的話，就謝她一人吧！」

李文萱挨著孫柔得意的說道，雖然她長得並不比孫柔遜色多少，一張圓圓的臉讓人看的很舒服，而聲音又是如此的清脆，聽著也很舒服，要是少一點潑辣的話那就完美了。而旁邊的男女同學聽到這樣的話后，也是紛紛的說道，對於這樣的功勞他們全部推在孫柔的身上。雖然他們不是為了周聰文，可是能夠加深在美女心中的印象，也是一個不錯的舉動。

「別聽她們胡說，我只是湊巧經過那裡罷了，這麼做算是出於人道主義。」

孫柔連忙擺手說道，臉上還有些不好意思的神色，看起來越發顯得嬌艷，周圍的男女同學都被其吸引了，周聰文也不例外，一動不動的注視著她。

不知道何時，同學們都離開了這間病房，只留下周聰文跟孫柔兩人。李文萱走的時候奇怪的朝孫柔眨了眨眼睛，讓這裡邊的氣氛顯得更加曖昧起來，兩人之間有些冷清，但還是孫柔先打破了這奇怪的氛圍。

「前天晚上到底是怎麼回事，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麼跟那幾個人發生矛盾，並且打了起來？」孫柔不知道為什麼，當天晚上一發現那邊的情況不對后，會立刻找到了周聰文宿舍的人來幫他，可是看到渾身是傷的周聰文她仍然有些難受，難道是因為看不得別人受苦的原因？可是她又不清楚，自小就同情心泛濫的她，只是一種自認為必須要做的事情吧！眼前的人長相還算老實，第一眼的印象還不錯，雖然看起來有些稚嫩。

「不，我並沒有打架，希望你要相信我。」周聰文連忙說道，雖然自己被打了，可是周聰文不希望別人誤會自己是打架的人，特別是自己很有好感的人：「那天晚上是他們要問我和你的說話內容，可是我沒有告訴他們，因為我覺得這是我們兩個的秘密，然後他們才打了我，這點希望你要相信。」

孫柔突然覺得面前的男生純情的有些可以，打架的原因居然是這個：「好的，我怎麼不相信你呢！真是是個傻子，說就說了么，有什麼大不了的。」

說完她就有些覺得不對勁了，而周聰文更是有些經受不住，這話聽起來太像是情侶間的打情罵俏，雖然自己並沒有經過愛情。

「算了，不說這些了，這是我給你削的蘋果，就當是給你為了我們倆之間的秘密的一個彌補吧！」

說完，一個完整被削了皮的蘋果輕輕放到周聰文身邊，可是渾身無力的周聰文哪裡能夠去動，就連周聰文自己也有些奇怪，身體一項強壯的他怎麼會連這個簡單的動作都做不出來呢？

「你怎麼不接？」孫柔奇怪的說道，緊接著她就像是突然反省過來一樣，不好意思的說道：「我還忘了，醫生說你起來肯定會渾身無力的，你知道不知道，你可是整整高燒了一晚上，醫生都被你嚇壞了，從來沒有見過像你燒的這麼厲害的，那幾個人也真是的，居然打人打的這麼狠，學校肯定會處罰他們的，現在只好我來喂你了。」

看著周聰文有些尷尬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孫柔現在又恢復到往常的狀態：「你不會這麼害羞吧！我一個女生都不怕給你喂蘋果，你還怕什麼，張開嘴，恩，對，慢慢的吃。」

就這樣，周聰文躺在床上，孫柔就像一個專職的看護者一樣，一邊喂著蘋果，一邊和我說著話。而剛才說的那番話，跟前天晚上的是多麼的何曾相識。周聰文敢打賭，他吃的這個蘋果是自己吃過最為甜美的一個。

「你是哪裡人？」孫柔的背景情況周聰文一無所知，但是自己知道她肯定不會太平凡，不知道為什麼，撫遠大學的這個專業——金融，普通人是進不來的，要麼是達官貴人的後代，要麼是高考中絕對的高分者此可以進入，但是他的成績只能說一般，和其他人比起來差距還是有的，為什麼會在最後調配到這裡，絲毫想不通。

「江南省的，林城縣人。」

「哎呀！那裡可是很遠的，比很多外地學生的家還遠。」孫柔不得不驚呼道，林城可是距離這裡非常遠的，只是當地的景色非常出名：「那你考進來，你父母親可是非常長臉吧！」

周聰文點了點頭，自己所在的林城高中雖然在當地是個重點中學，可那是相對的來說。對於這個學生資源過剩的省份，那裡卻是有名的落後地方，已經很多年沒有考到好的學校的學生了，自己這算是頭一遭，因此按照周聰文的平時狀況來看，周聰文的成績被很多人懷疑為作弊得來的。

「真想不到你是林城的，那個地方的戲劇很出名，前年的春晚就有你們那邊的一個節目，你知道么？」

周聰文又點了點頭，對於戲劇他怎麼能不熟悉呢？林城的風景排第一，而戲劇就排第二，都算得上支柱產業了，不過那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經濟體制下的一切都將改變。父親本來就是那裡的工作人員，而母親聽說是當年的當紅名角，後來因為別的原因給下來了，現在靠著擺攤為生。

「為什麼老是我問話，你怎麼不說呀！要不然多無聊。」孫柔說了半天，看了看手上的蘋果被周聰文吃的差不多，連忙說道。

「很謝謝你照看我，我不知道說什麼好。」周聰文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孫柔有些奇怪的看著我：「怎麼又不好意思了，你現在都上大學了，怎麼還這麼害羞，而且還是這麼大的個子，你說是不是？」

「我能問你一個問題么？」周聰文不希望在這個問題上糾纏，自己當然希望自己成熟一點，可是這個東西不是說成熟就成熟的，要的是時間跟經歷，而這兩方面自己都沒有：「我住院的錢怎麼辦？」

「這裡是部隊的醫院，這次是部隊上沒有看管好，所以他們擔負所有的藥費，這個你不用操心。」

孫柔的話讓周聰文很放心，自己現在有些害怕談錢的問題，這將會令自己很難堪。

「我們看電影怎麼樣？我把我的電腦帶來了。」孫柔說完，不等我有任何反應，立刻從旁邊的黑包里拿出一個硬盒來，當時周聰文並不知道這個玩意，剛才一直以為這是她的書包，知道後來才知道，這是裝筆記本電腦的專用包。

「這是電腦？」周聰文有些奇怪的說道，筆記本自己是從來沒有見過的，中華大地上這個東西流行起來還沒有多長時間，就是電視里見的也是台式機，何曾見過這麼小巧的東西。

「當然，這是我父親從國外給我帶回來的，IBM的，現在我考上大學了，我父親也放心的交給我了。」說完，她熟練的打開，並進入到界面。

「貴么？」我試探的問道，當年自己在父親的辦公室裡面見過一台，是他們團長專門用的，希罕的很，一般人根本別想動，自己也只是順便瞄了一眼。

孫柔輕輕的打開一個存儲的電影說道：「價格是有點貴，大概六七萬吧！不過沒什麼，我父親知道我考上大學以後，比這更貴的都會買給我，你考上大學有什麼獎勵沒有？」

周聰文聽到「六七萬」這個字眼就有些發暈，自己家現在的銀行存款總共才不過兩三萬左右，她手上的一個電腦就是自己家的兩三倍，真是不敢想象，周聰文感覺和她的差距越來越大了。

「你考上大學之後有沒有獎勵，說出來聽聽么？」孫柔有些撒嬌的說道，又加上她正在操作電腦，根本沒有注意到周聰文臉上的表情。

「有。」周聰文聲音很小的說道。

「是什麼，不要讓我問一句說一句么？」孫柔微微有些不滿，對於周聰文的婆婆媽媽感到不舒服，男生就應當有其該有的氣勢：「我的獎勵就是眼前的筆記本電腦，別的都沒有了。」

考上大學，而且是父母親生活圈裡的第一個，不管怎麼樣？父母親還是很高興的，可是給我的獎勵么？周聰文實在想不出是什麼，其實自己不需要什麼獎勵，只要他們生活的好一點就可以，可是這點要求卻很難辦。

母親要風吹日晒，父親要努力幹活來討好領導，否則容易下崗。雖然沒什麼出彩的地方，可這就是現實！

「我父母親把我帶到每一個親戚朋友家轉了一圈，給他們的臉上增光添彩，我也因此也得到了我最大的一筆獎賞，一些錢。」周聰文有些喃喃的說道，獎勵了自己的幾千塊錢是家裡這些年的大部分收入，也是自己今年的學費跟生活費的總和，一個開學周聰文就花去了將近六千的學費，住宿費，還有將近四百的書本費，剩在手裡的錢就不過六百多一點，可是在這個近乎國際的大都市裡面，這跟本不夠自己一個學期的生活費。

「還行，錢可比實物好的多，怎麼樣？等你的病好了，請我出去吃頓飯怎麼樣？」孫柔將電影在筆記本中打開，無所謂的說道，錢么？比她家錢還多的她真沒有見多少，因為這平時想請她吃飯的人還不少，而她也覺得跟周聰文算是談得來，讓周聰文請客吃飯這也算不得什麼。

可是周聰文卻應此而頭疼：「希望你不要太能吃，要不然我會破產的。」這是真話，希望她能夠當真，別以為自己開玩笑。要怪就怪自己吧！剛才好什麼面子，早說自己什麼獎勵不就得了，說什麼不好，偏偏說這個。

「好的，當然不會吃窮你的，來我們先看電影吧！否則光是說話太無聊了」孫柔指著電影說道：「周星馳聽說過吧！這部電影是他最經典的一部，據說是現在每個大學生必看的，我都已經看過很多遍了，但是現在越看越有意思，你看過么？」

「什麼名字？」周聰文不知道周星馳為何人，但是孫柔的面子自己不能不給，看著她這麼熱切的眼神，周聰文懷疑自己要是說不知道的話，她可能會很傷心的。

「《大話西遊》，分為兩部，一部是《月光寶盒》，一部是《大聖娶親》，等會兒我要是哭了的話，你千萬不要笑我。」

和孫柔在這部電影上聊了一會兒，周聰文也大概知道了周星馳的地位，真想不到一個演員居然能拍出如此感人的電影來，實在有些不相信，但事實勝於雄辯，看過之後再說。

「無厘頭」，這也是周聰文首次聽說的一個新名詞，電影的內容，說話方式大概都圍繞著這個主題，說的話顛三倒四，胡言亂語。當兩人看到悟空跟白骨精在山上要干那種事情的時候，都不禁有些不好意思，而周聰文這時才發現，孫柔的大半個身子都靠在自己身上，胸口的陣陣疼痛也說明周聰文並沒有眼花，醫院裡那種福爾馬林的氣味根本掩飾不了她身上的陣陣香味，周聰文有些醉了。

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放聲一曲《天仙配》，好來感懷一下。

至於被打，不是因為此事怕還結識不了孫柔，就按照父親說的，忍了吧！退一步海闊天空，即使自己去找茬，那又能怎樣呢？只要對方不再危難自己，一切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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