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沒有就好。」姚氏點點頭,想起災星又是心頭火上來,壓都壓不下去,「不過不說別的,現在那宅子讓他給住了,咱們現在該怎麼辦?」
她會有這樣的擔心也不是沒有緣由,韓家不是什麼官宦世家,原來家裡頭最多也只出了一個小吏罷了,要不是後來搭上了皇商的路子,這才慢慢地有了些家業。
而琬兒嫁給一個新進的翰林,也算是高嫁,失了父母的孤女,暫寄住在韓家,如果不是那看起來還算豐裕的嫁妝,她也沒有高攀的資格。
這樣的韓家,在那些大人物面前也不過是螻蟻一般的存在,她們如果辦不好上頭的人交代的事情,只怕到時候不只是韓家,就連姚欣琬也免不了跟著一起遭殃。
姚欣琬嘆了口氣,也知道她們除了再找幃韓枋宸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了。
只是一個是曾經毒打他,甚至鼓動韓老爺把人給逐出族譜的嫡母,一個是早已跟他恩斷義絕的兒時好友,這樣的她們能夠說動韓枋宸嗎?再加上他今日說的那些話,只怕她們的來意他已經猜到幾分了吧。
姚氏看著沉默不語的侄女,一邊不滿她到關鍵時候就派不上用場,一邊絞盡腦汁想著該怎麼勸說那個災星暫時把房子給讓出來。
「要不然……我用妾生子的名義再把他寫回族譜里,以這做為交換,要他把房子讓出來,你覺得如何?」姚氏說得很勉強,開出這樣的條件,她可是讓了大便宜。
姚欣琬沒說話,心裡滿是失望,就憑他現在的身分,回不回韓家又有什麼要緊呢?
這幾年姑姑年紀大了,不大插手韓家外頭的生竟,自然不知道韓家如今也不過就是寅吃卯糧,有時候困難點,甚至還得她這裡撥借些銀兩才能夠度日子,這樣的韓家,他就算真的認了回來,韓家能夠給他的也不過就是拖累罷了。
姚氏還在那兒嘀嘀咕咕的,一會兒說著這個不能給,那個也不準韓枋宸沾手,似乎只要她提出這個條件,韓枋宸就會歡喜地接受似的。
姚欣琬揺揺頭,覺得頭越來越疼了,也不管姚氏還打算找她參詳是不是要再提點別的條件,自顧自回房休息了。
有些事情跟以前已經完全不一樣了,她到現在才看清,而姑姑到現在還看不明白,其實他們之間的地位早就反轉了。
曾經她可以高高在上的憐憫他,而如今,他已經站在她曾經站過的位置,高高在上的看著她們做著無謂的掙扎。
即使高公公這樣久居深宮的老人,也覺得尋找那前朝玉璽一事兒棘手了。每當找出一點新線索,原以為一層迷霧又可以掀開來,沒想到兜兜轉轉的又繞回原處,讓人更加覺得撲朔迷離不說,甚至變得更難以一窺背後到底有多少勢力參雜其中。
從幾年前范家的女眷莫名在家中自縊,到如今那釆花賊所透露出的一股勢力,再加上近日奔赴南陽城的姚欣琬等人,像是一場讓人看不清走勢的棋局。
高公公端坐在上位,表情淡漠、不苟言笑,與阮綿綿談天說笑時的模樣相差甚遠,他看著正瞧著窗外的韓枋宸,語氣有些沉重的道:「這玉璽的事情越看牽扯越大,你這兒剛抓了那個採花賊,後頭南陽縣令就敢把人給放出去,你再次把人給攔住了,殺了那些回來找東西的,韓家還有那姚家姑娘就找上門來……就是你,消息能有人家的靈通?就這些手段,你覺得這後頭的人心思能夠小的了?」
能夠在宮裡這麼多年,高公公從來就不信這世界上有這麼多的巧合。
韓枋宸難得的微微一笑,但那笑容淺得幾乎看不清,反而帶了些算計的陰冷。
「是啊,這些人……倒挺有本事的。」
他也算是真心稱讚了,這麼些年,他都幾乎要以為沒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鬧出這麼大的動靜。
「我可不是開玩笑,你不要看輕了這事情的嚴重性。」高公公看著他一副不怎麼上心的樣子,忍不住又叮囑道。
「我也不是開玩笑的。」韓枋宸站了起來,兩眼微眯,看著從不遠處慢慢靠近的黑影,嘴角不自覺微微向上勾起,眼裡滑過一抹嘗血的興奮。
「雖然不知道那些人是怎麼勾搭上的,可是我心裡有底,那背後之人,說穿了不過就是沒牙的老虎,如果不是這些動手的人,根本就不足為懼,至於其他的人……呵呵,他們以為自己布下了天羅地網,卻不知道我早就有所準備,等著恭迎大駕呢!」
他握緊了拳頭,手指在捏緊的瞬間發出清脆的響聲,在這樣的夜裡,在只有兩人的房裡,顯得格外清晰。
高公公輕哼了聲,只是輕皺了下眉頭,「你就這樣有把握對方今晚會找上門來?」
「我沒有把握。」韓枋宸看著窗外那越來越明顯的人影,軟劍不知何時已經從袖中抖落而出,在屋子裡映出隱隱的銀芒。「可是如若他們今晚不來,我也打算直接找上門。」
今晚他們自己來了自然是最好,省得他還要花上一趟功夫找上門去。
至於為什麼會預料到他們即將出現,那是因為手裡的兩個人質都已經死了,想來高震陸對他們來說有足夠的重要性,否則不會才放出風聲,這大晩上的人就找來了。
高震陸最後留下來的訊息雖然有些不清不楚的,但是這世道上,做事如此狠辣的人也是少有,就這些人的行事手段,再加上他們和范家之間的關聯,倒也不難推測出來這些人的來歷。
范家當年作惡多端,最後甚至是由司禮監出面處置原因無他,就是因為范家當年不只行欺男霸女之惡,還利用蠱術控制京中大臣替他們保駕護航。
如果不是有人機警察覺不對,循著被操控的那些人一路尋到范家,只怕范家真有動揺國本之意。
不過蠱術這種東西,說來玄之又玄,但在懂行人的眼裡,范家所使出的,只是雕蟲小技罷了。
「罷!罷!你要做的事我向來攔不了,只是你可別忘了,這屋子裡可還有個小姑娘,動靜別鬧得太大了。」高公公只能無奈地提醒。
其實不只是怕他動靜鬧得太大,也怕他這一旦拗起來就沒人攔得住的性子發作,連自己的小命都不要了,最後還惹得小姑娘傷心。
難得這麼多年,也只有綿綿這一個小姑娘願意跟著自己這個半點柔情都沒有的義子,好聽話不會說,長得也不俊,甚至連性子都死板板的,也不知道綿綿看上他哪兒了,還這麼死心塌地的。
要不是知道他對於那種邪門歪道沒什麼興趣,自己都懷疑綿綿是不是被他使了手段才騙到的。
聽義父提起阮綿綿,韓枋宸眼底滑過一絲柔意,連聲音都帶了點纏綿,「我知道的,別的不說,我總要活著回來。」
他縱身跳出窗外,只留下淡淡餘音傳入。
他早已決定好了,等此事了結,回到京城,他必定要用八人大轎,風風光光的將綿綿娶進門。
韓枋宸來到屋子外頭,迎風而立,在那些疾奔而來的黑衣人站定在他面前時,他拿著軟劍的手輕輕一抬,後方瞬間也多出一排身著褚衣的人,個個同樣手持軟劍,面無表情地望著來人。
韓枋宸不喜歡廢話,也不喜歡浪費時間聽他人廢話,所以見對方正要開口,手上的軟劍輕挽了一個劍花,隨即勢如破竹的疾步向前,而身後穿著褚衣的內侍們也隨之跟上。
「活口,只留一個。」
他清冷的嗓音飄入所有人的耳中,對於夜襲之人來說,無疑是極具挑釁的宣告,但也敲響最後的喪鐘。
月光皎潔如昔,可噴洒出來的血色,將月色染上一層鮮紅,宛如滿地盛開的曼珠沙華,迎接前往黃泉的來客。
曾經用各種殘忍手段責罰那些犯到他手裡的人,聽著那些人的哀嚎聲,聶猛從來不覺得有半分的心軟。
可是當角色對調,被嚴刑拷打的人換成了自己,那灼熱而清晰的疼痛一次又一次反覆地落在身上,血腥味還有腐爛的屍臭瀰漫在鼻尖,忘記了清新的空氣到底是什麼味道,他終於明白被他折磨過的那些人,喊著不如求死時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