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家新燕啄春泥(16)
「別提了。」瑜慧鬱悶的說,「小時候走夜路都是我護著他!看到耗子也是我幫著他打!
「平時見了官爺大氣也不敢出,一天到晚只知道跟我之乎者也。」
衛羲兒正要說話,她卻忽而又甜蜜地把托腮的手放下了:「不過他還是挺能疼人的。而且膽子小歸小,旁人若是敢欺負我,他卻是也不怕的。
「有一次城裡的惡霸搶我的東西,他二話不說掄起磚頭衝上去就把人腦袋給開瓢了!」
衛羲兒覺得這樣的男孩子可真有男兒氣概。
能為自己喜歡的人勇敢地站出來,這就很不錯了。
瑜慧說:「我聽母親和哥哥們說,王爺當年更英勇。」
她神色立刻就黯下來了。「比不上你那個。」
「不可能——」
「好了瑜慧,」她正色望著她,「以後不許再為他說話,我跟他已經沒有關係了。」
她已經一整年沒有再與他碰過面,是真的斷了。
這一年裡她刻意去忘記那些事,姑侄倆在這裡的日子過得平淡又安寧。
她開始會笑,會對身邊的小事感到歡喜或雀躍,會因為五郎的出現而生出許多光彩,她不需要再有這麼一個人闖進她的生活。
瑜慧便沒再說什麼。
隔日上街,她去到街尾茶館,見到了與她姑姑「沒有關係」了的那個人。
「姑姑對五郎以及未來兒媳婦的興趣,明顯比對王爺要大很多。」
雖然她也不想把話說的這麼直,可是也沒有必要拐彎抹角。
蕭放靜默半晌,捏著眉心問:「錢夠用嗎?」
「夠的。」瑜慧吃著他燕王爺請的龍井茶,點頭道,「托王爺的照顧,每個月鋪子里都能有兩百兩銀子的進帳,咱們的綢緞鋪已經快成為整條街上最紅火的鋪子了。
「也按照王爺的吩咐,上個月請了兩個夥計,現在姑姑都不用再自己去進貨理貨了。
「每天早上我都會給她燉燕窩,她很喜歡吃那家叫『雙飛燕』的鋪子里出的官燕。
「還有王爺上次帶過來的鳳釵她也挺喜歡的,一個勁兒問我哪家鋪子打的,她考慮再去打一支華麗些的,到時候好送給淮哥兒媳婦。」
他吃著茶,若有所思。
轉而,又皺眉望著庭院:「當初怎麼偏偏要賣綢緞呢?」
瑜慧略頓,縮著脖子問:「王爺還惦記著那胡掌柜呢?」
都多少年的事兒了……
他端著茶,涼涼朝她一瞥:「改口叫姑父,可饒你不死。」
……
有了活潑的瑜慧,衛羲兒的日子也歡快了不少。
一晃就到了昭慶二年,李睿登基兩年了。
六月,她在店堂里整理布匹,忽然就聽閑聊著的夥計們說:「聽說燕王世子在與韓家的表姑娘議婚了,這兩家要是議成了,那燕王府的權勢可就更盛了。」
滄州離京師不過四百多里路,馬快的一日能打來回,因此京師大小事消息傳過來的也很及時。
她聽到議及蕭淮,就走了過來:「那韓家,可是曾經被畢太傅提拔上來的韓頓?」
夥計們忙道:「正是。」
她皺了下眉頭:「那這姑娘怎麼樣?」
夥計想了想,才說道:「韓閣老原先是大秦張家的門生,他的祖母也是張家的養女,這位韓老太太就是盛傳的大秦最後一位貴女。
「而他們府上的二小姐韓凝,以及這位表姑娘宋姣,都是韓老太太親自調教的,應該錯不到哪裡去。」
當著東家的面,他們也不敢不說清楚。
衛羲兒卻對這個韓家有些胳應。
畢尚雲是李錠的人,蕭放雖然沒有跟她提過衛家的事跟他畢尚雲有沒有關係,但總歸不是蕭家這邊的。
這韓頓既是他們那伙的,那麼現如今要跟她的五郎聯姻,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不過兒子現在歸他爹養著,她不明白狀況,也不好隨便置喙。
關鍵是,她都跟他一刀兩斷了,說好了都恩怨兩消了,她這個前妻又找上門去也不合適。
她沒再問,心裡卻落了影子。
沒兩日,她正在裁衣裳,瑜慧又過來跟她說:「姑姑,五郎好像要成親了。」
她停下剪刀:「那個宋小姐?」
瑜慧點點頭:「姑——王爺逼著五郎去相親,五郎不幹,他爹要打他,把霍究都叫回去了。」
衛羲兒心裡就有些氣怒。
「他為什麼這麼做呢?」她把剪刀重重放下,「當年他成親,莫非也是他爹逼著成下的不成?」
「我也不知道啊。」瑜慧掠掠頭髮,「不過五郎真的好可憐,從小就被他爹虐待,除了承認他是他兒子,從來沒給過他半點父愛。
「我要是有個這麼涼薄又沒人性的父親,我早就離家出走了,跟他決裂了!」
衛羲兒見她說得義憤填庸,卻又緩下了語氣來:「那也不能說是虐待,五郎淘氣,他又只有這麼個兒子,怎麼可能不往嚴里教養?」
「可也不能常年把他丟到昭陽宮不聞不問啊!」瑜慧越說越氣憤。
「他初進京的時候才多大?才九歲!一個九歲的孩子,但凡哪裡做的不好就要挨父親的打,沒有半點情面可講,這也太過份了!」
「慈母多敗兒,他本來就該嚴格些的。而且,這燕王的身份是他拿血肉掙回來的,五郎得吃點苦頭才能明白守江山的不易。」
她跟她講道理。
瑜慧卻直起身:「姑姑,你在幫王爺說話呢?」
「……我沒有。」
她下意識地否認,低頭繼續裁衣。
她怎麼可能會幫他說話?
他又不是她的誰,她只不過是說出事實而已。
瑜慧靜默片刻,又問她:「那五郎這婚事,您到底過問不過問?您要不過問,他就得被逼婚了。」
她沒有說話,衣服卻裁不下去了。
她當然不願意自己的兒子被逼著娶個不喜歡的人,哪怕她再好。
那是她懷胎十月,歷盡千辛萬苦才生下的孩子,他有什麼資格逼著他成親?
可是她又能怎麼去阻止?
當初說過了不會再跟他有牽扯的。
權衡再三,她重新拿起剪刀,說道:「他定然有他的考慮,讓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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