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煙往事(五)
沒想到何醫生的葯會是這麼怪異,後果也絕不是他說的那樣輕鬆,四肢乏力我倒是有所預料,但全身冒血這一點他事先卻未提及,嚇得我魂飛魄散。不過話說回來,如果早知道會是這般反應,我也許不敢咽下,可能他也是考慮到這點才不得不隱瞞。
此時我的感覺系統正處在一片混亂中,時而輕鬆舒暢,時而又莫名的心驚肉跳,還摻雜著一絲淡淡的欣快感……
「老鬼,他是怎麼回事啊?都沒體溫了。」狐狸托起我的頭,顯然是被我冰冷的肌膚給嚇著了。
在得知中了毒蠱之後,大家一有異常總會往這方面想,總會第一時間問老鬼。而這次完全是我自編自導的,老鬼又怎能知道?一時間手足無措,突然想到那個前來檢查工作的警官,他就在一旁看熱鬧。
「報告警官,是不是送他去醫務室看看?」老鬼終於說出我最想聽到的話。
警官走前一步,從頭到腳把我打量一番,然後指著個子最大的黑仔說,「你,把他背起來。」接著我聽到他在用步話機跟隊部聯繫。
……
最終,我如願以償地被攙扶到隊部醫務室,躺到潔白的病床上。因為事先有過聯繫,何醫生早就等候在屋裡,他裝出一副很驚訝的樣子,把脈、聽心跳、量血壓,無不做到似模似樣,最後得出結論——誤吃滇西深山常見的劇毒野果「黑草烏」。
(我有些哭笑不得,這結論也太離譜了吧?後來何醫生解釋說,誤吃野果而中毒的很普遍,大多是新來的囚犯,場里的醫療記錄中就有不少,這樣才不會引起別人的懷疑。可他也不想想,這樣解釋的話,那我以後就不能再用這葯了,誰會連續誤吃有毒野果呢?
在支走圍觀的黑仔和武警之後,何醫生摘下聽診器,把頭湊過來,神色凝重地問:
「什麼情況?他們下手了?成功了沒有?」
我二話沒說便從褲袋裡摸出那份檔案,雖然外層被「血汗」搞得有些濕軟,不過內里依然完好無損。
「這是我在屋裡一個隱蔽角落裡找到的。」
何醫生小心翼翼的打開,鋪在病歷表上面,扶了下眼睛埋頭細看。漸漸地,他鎖緊了眉頭,嘴巴不自覺的張開,臉色越來越難看,可以想象,此時他的心裡正承受著激烈的震動……
短短几頁紙很快看完,何醫生合上病歷夾,用極其犀利的眼光盯著我,這種表情似曾相識,我想起當初逮捕並審問我的那個警察。
「聽著,從現在起你要忘掉裡面所有內容,只記住洞口的位置,這是命令,明白?」
「明白!」何醫生突變的語氣讓我有些不適應,氣氛也變得僵硬,突然間我意識到自己還在滴血,趕緊向他求救。
「你現在不是能動了嗎?沒事的,三十分鐘過後就恢復了。」何醫生說得輕鬆,完全沒理會我那份擔憂和驚嚇。接著又打開話閘:
「上次你提到的那個陳木桂我調查了,確實可疑。他身份複雜,又極其狡猾,常年在南方各個省份間流竄,多次被列入『盜竊與走私販賣文物嫌疑人』名單中,每次都因為缺乏證據讓他跑掉。而這次他卻很輕易的就栽了,罪名也怪得很,什麼『詐騙罪』,這裡面大有文章,可能……」
「何老大,他在外面都有哪些人緣脈絡?哪些可能涉及到這件案子?」眼看何醫生越扯越遠,我不得不打斷。
「嗯!問的好!我正想說呢!他這次是被一個香港商人告上法庭的,說他以介紹轉讓古董為名,詐騙了人家幾百萬。後來被抓了,當時法院做了民事調解,只要歸還所有財物,是可以從輕判決的,可他罪是認了,就是不還錢……我看最可疑的就是那個港商,被騙得有些不合情理,我懷疑他們在唱雙簧。」
何醫生繞了一大段,最後才說了一句有價值的話。
「這個港商叫梁波,原籍廣州,也不是只好鳥,有關他涉嫌販賣文物的檔案就有好幾份,各個省都有。」
姓梁?廣州籍?會不會就是梁家文的叔父?那個帶老鬼去見苗族老巫師的文物販子?我立刻聯想到這個人,但沒有說出來,怕等下何醫生又要追問個不停,何況這並不重要。
「何老大,這份被撕下四張的檔案應該屬於隊部機密,有機會接觸的人不多,能查出是誰幹的嗎?」
「難啊!首先你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被撕下的,當時是誰值班。再說,像這種幾十年前的舊檔案,管理上是不會太嚴格的。」
「哦!那接下來咱們該怎麼辦?」我有些失望,聊了半天,儘是毫不相干的廢話。
「你繼續死盯陳木桂,任何細節都不要放過,關鍵要注意都有哪些人跟他接觸,我會想辦法多跟你聯繫的。你上次指認出『盜墓高手』這件事,總局很滿意,也認可你的能力表現,這次又發現洞口,證明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希望你再接再厲……」
何醫生「大話唐僧」般的啰嗦實在讓人難以忍受,我再次打斷他的話,把半夜裡老鬼突然失蹤,以及今天和李科長竊竊私語的事情說出。
「李雲龍?不太可能……好!我馬上去查。至於陳木桂半夜失蹤的事非同小可,看來他們開始行動了,你要格外用心。」何醫生這次倒是簡練,說完,他轉身走向辦公桌,從抽屜里拿出一件讓我看了心裡直發毛的東西——一瓶葯。
「你務必要跟緊,千萬不能再讓他失蹤了,這瓶葯你拿著,犯困就吃一顆。」何醫生把手伸到我面前,看我顫顫巍巍的不敢接,急忙解釋,「喂!沒事的,只是提神醒腦,這個沒有副作用的。」
「真的沒有?」望著鮮血淋漓是身子,雖然沒什麼大礙,但總有濃濃的心理陰影。怕歸怕,我還是得接下,順手將那瓶「發病葯」還給他。
「對!這個不能再用了,我拿別的給你。」何醫生又要走向辦公桌。
還有啊?我乍出一身冷汗,掙扎著死拉住他的褲子,胡亂找個話題干擾他的行動,「老大,您精通醫藥,有個很奇怪的問題想請教……」
何醫生果然上鉤,他立刻坐回到椅子上。我搜腸刮肚也想不出跟藥物有關的事情來,就在手足無措之時,突然,一個深埋在意識里的疑惑隱隱閃現,如果不是剛才拚命搜尋,這個疑惑將隨時間而被淡忘。
「我在奇怪,外宿區上個月入夏后就不鎖門了,那陳木桂肯定不止失蹤一次,按說屋裡有好幾個人,他就不怕被人發現?而怪就怪在,還真沒有人發現,我那次純粹是意外。所以,我懷疑他下了****……」
一開始這只是無奈之下的託詞,誰知說著說著,竟然越來越清晰,越來越覺得這裡面有很大問題。
「對啊!他也精通草藥,常常采些在屋裡燒,說是驅蚊的,我看不是這麼簡單,可能另有文章。」
「哦!你找機會取一份樣品來,我化驗下就知道了,如果真是下****,那更好,給你的那瓶葯就發揮作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