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歸之路(四)
九月三十日,清晨。
滿天繁星漸漸隱去,決定生死成敗的一天到來了,而拉開這場序幕的是一陣薄霧。
窗外,淡淡霧氣中,溫武警的身影驟然出現在林間小徑上,兩個帶紅袖章的值班囚犯緊隨其後,他們和往日一樣,邁著矯健的步伐向我們宿舍走來。所以看到這一幕,是因為我們幾個都徹夜難眠,興奮、緊張、擔憂……這些情緒始終壓制不下,我就整晚趴在窗沿,呆望著外邊,思緒紊亂得像一團毛線——我該怎麼做?要不要設法阻止?什麼時候表露身份好呢?
聽到開鎖的聲音,所有人立刻躺回到各自床位上,我猛然回過神來,伸伸腰,做出一副剛醒來的樣子。於是,當溫武警閃進屋裡時,看到的是一張張「睡眼惺忪」的臉。
因為茶園組沒幾個人,點名和例查的程序不用一分鐘就搞定,照計劃,此時應該輪到狐狸登場,只見他追出門外,拉住有些愕然的溫武警,笑嘻嘻地在他耳邊嘀咕著,隨後,溫武警露出會心的微笑,擺擺手向別的小組走去。
「溫武警,下午的籃球賽您上場嗎?我們幾個想去捧場。」狐狸突然扯開嗓門叫喊,聲音大得有些誇張。(後來他解釋說:「其實這句話是說給那兩個值班囚犯聽的,是為下午的行動埋個伏筆,讓他們誤以為茶園組的人都去了營區,這樣就不會為整天空蕩蕩的宿舍產生懷疑。還有一個很重要的目的——就是試探溫武警的行蹤。)
「我值班呢!哪有時間打球。你們去吧!記得要在崗哨那裡登記哦!」
……
九月三十日,上午。
從晨曦初露開始,高音喇叭就一直在播放革命歌曲,雖然詞調對於囚犯來說顯得滑稽,但多少讓人感覺到節日的氣氛。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大家的神經越綳越緊,一種說不清是亢奮還是焦躁的情緒正在蔓延,漸漸的有些魂不守舍,唯獨老鬼不露聲色,仍在埋頭打理茶苗,這不由得讓我暗暗佩服。
再不「詐病」向何醫生彙報就遲了!我不斷地催促自己。之所以猶豫不決,是因為現在正是關鍵時刻,大家都處在極度敏感中,稍有不慎將會打草驚蛇,特別是身邊這隻就快「成精」的狐狸,他總能看出點倪端來。再說,這一去一回的要耗上不少時間,以目前的情形來看,他們是不會因為我而延遲計劃的,說不定當場把我「弄」成真病……
然而,何醫生好像感覺到我的召喚,快到吃午飯時,他突然出現在茶園對面的樹林里,和初次見面時一樣,他一動不動的站在樹蔭下,清瘦的身影融化在葉雨中。
幻覺?一開始我還以為又是那該死的幻覺,直到黑仔失聲大叫,我才從恍然醒悟。
「大家還好嗎?」何醫生緩緩走來,停在茶園前的蓄水池邊,臉色有些沉重,他扶了下眼鏡,抬頭說:「我算了一下,明天應該又到你們發病的時候了,可碰巧我明天放假,現在先給你們看看吧!」
提起毒蠱,大家就像被冰水潑過,一乍一乍的渾身陰涼。此時我已顧不及感受,拚命向何醫生打暗號,希望能儘快彙報情況,趕在下地道之前得到指示。
看到我左手叉腰,右手在胸口做順時針轉動的動作,何醫生心神領會,知道有十萬火急的情報,於是他擺擺樣子,逐個量了下血壓,留下幾句安慰的話之後,便掉頭往回走,和來時一樣,清瘦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林蔭深處。
「對了老鬼,我那個有緩解作用的解毒藥只剩一顆了,如果今天找不到玉盒解蠱的話,發作起來可就什麼事都幹不了,要不我這就去跟他再要幾顆來。」我突然想到一個借口。
「好是好,可你現在沒事,他能給嗎?」老鬼依然很謹慎。
「這沒什麼好隱瞞的,我就把葯有療效的事跟他直說。」未等老鬼回應,我已撒腿奔向林間小徑。此時心跳就如熱鍋里冒起的水泡,快得有些難以承受,不過,局促中依稀又有一絲解脫后的快感。
「我在這呢!」突然,身後傳來何醫生低沉而飄渺的叫喚聲。
我下意識的收住腳,回過頭時,只見他清瘦的身影緊靠在一棵銀杏樹下。說實話,我很反感他這種出場方式,這彷如鬼魅般的舉動著實令人害怕。
「他們……他們下午……就要行動了。」我剛開口,就感覺到有些接不上氣,於是趕緊做了幾個深呼吸。
「哦!什麼情況?」何醫生上前一步,把我拉到樹蔭下,左顧右盼之後,壓低聲音說道,「別緊張,靜下心來慢慢說。」
「下午開始放假,陳木桂計劃利用這一天半的自由活動時間,利誘茶園組的人跟他下去盜墓,得手后,會通知內鬼,讓他把我們帶出國境。」
「好!終於等到這一天了!」何醫生情不自禁地叫出聲來,立馬又收斂住,凝神地望著我說:「聽著,你要跟住他們,無論如何,決不能讓石棺遭到破壞。還有,內鬼一現身,你馬上把他控制住,然後給我發信號……」
這話聽得我目瞪口呆,何醫生肯定是把我當成影視里的無敵英雄了。見我發愣的樣子,他打開藥箱,從夾層中掏出一些東西來。
先是一張印有我頭像的國安局證件。
「這個必要時亮出來。」(在漆黑的洞里誰能看出這是什麼,有用嗎?)
再是一把烏黑小巧的手槍,這種型號我從沒見過。
「最新的**專用手槍,北方公司特製,有效射程短,但機動性較好,裝彈量多,適合洞道近身作戰。」(這傢伙我一眼就喜歡上了,馬上接過,忘情的前後左右摸個遍。)
最後,他拿出一個火柴盒大小的東西來。
「拿著,這是定位器,內嵌即時發送裝置,上面有開關,只要內鬼一出現你就按下。」
何醫生一邊說一邊拿出膠布,把這玩意整成膏藥的摸樣貼在我的肋部,「我這就向上頭彙報,你放心,很快就有人來接應。不過你要記住,千萬別讓他們得逞,把古墓保護好。」
這時候我就像在做夢,當然,我更希望是在做夢。
「對了!給你這個。」何醫生從衣袋裡拿出一張折成好幾疊的紙,「這是我複製李科長的那張洞道手繪圖,你也帶上吧!」
「啊……那個內鬼可能就是李科長。」我突然想起老鬼手中那個黃燦燦的「仙人引」,於是把這一情況向何醫生詳細講出。
「啊!」這下輪到他驚叫,「我剛從隊部得知,李雲龍從省醫院回來了,不過他又請兩天假,這麼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