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京城
七娘的委屈大了。
父母過世的時候她才多大?大哥去世的時候她才多大?為了自己的歸宿擔心,為著沒了父親的侄子操心。出嫁了,嫁的丈夫品秩不高、相貌不夠英俊,她也忍了。從來沒有因為這些不如意而使潑,叫人說「謝家的女兒如何如何」,為了維護娘家的名聲,她可忍了不少委屈。
現如今遇到忍不得的事情了,他們得給她做主!
林老夫人說出指責她丈夫的話,七娘心頭一松,卻依然不肯就此撂了過去,她得聽到老夫人一句準話才行。老夫人老早就說了,這個府里她不肯再管事了,都交給別人了。二房的人緣兒,七娘心裡明白,指望旁人全心全意給她出這口惡氣、為她謀划,是不可能的。只有當老夫人明確發了話,這事兒才算定下了,她也才能在婆家再次挺直腰杆子做人。
是以七娘撲到老夫人腳下,哀哀哭泣:「阿婆救救我吧,我家那個鬼迷了心竅,這眼看就要招災惹禍了呀!」
林老夫人皺皺眉,老人家總容易回想起當年的事情來,常覺得謝源夫婦後來變成那個樣子,她也有教養不周的責任,對孫子孫女們也就多一點憐惜。但是七娘這個事娘家人又不大好插手,主母的地位沒有被動搖,嫡出的兒子也好幾歲了,就為丈夫看上個妾,就要打上門去?國法里也沒這一條呀。
且老夫人知道,七娘說的話里多少是有些水份的,孫女婿有了新人,新鮮勁兒沒過冷落了舊人也是有的,要說七娘過不下去了,老夫人也是不信的。當然,孫女婿要為愛妾的娘家翻案這件事,老夫人並不抱樂觀的態度。
提到翻案,這事就得驚動謝麟了。就沖當年酈氏對謝麟做的那些個事兒,謝麟沒把二房趕盡殺絕,已是不錯了,再叫他給七娘當保姆?老夫人也覺得不大好開口,為難地看了程素素一眼。
程素素善解人意地輕拍老夫人的手:「阿婆先不要著急。七娘,妹夫打你了嗎?扣了你管家的對牌鑰匙了嗎?挪了你的陪嫁補貼別人了嗎?打死或發賣你的陪嫁心腹了嗎?叫家下不聽你的話了嗎?對外甥不理不睬或者罰得太重了嗎?不讓外甥讀書了嗎?」
謝七娘張張口:「是個人就不能犯這些呀!他可為了那個犯婦說我善妒。」
程素素不理她,對老夫人道:「看來是性命無憂,也沒有帶傷,人沒事就能從容想辦法了。也不必先叫妹夫太難看,總還有彌合的可能。」
老夫人道:「我久不理事了,是真的省心享福啦!當年遇到這些事的時候,真是恨不得將這些不省心的都拿去充軍了賬!」
程素素笑道:「事情還得給它平了不是?您要放心,將事情交給我得了,二娘、七娘,到我那裡,咱們好好聊一聊?」
老夫人嘆道:「當家人,就是給這些不爭氣的東西收拾爛攤子的。」言下之意是默許了程素素的安排。
誰料七娘卻不樂意了,她害怕跟程素素獨處,兩條胳膊像長在老夫人腿上了一般,死活不肯接程素素的茬兒:「阿婆,我快要不能活了,你可憐可憐我吧。」做為女人,她有著相當敏銳的直覺,丈夫這回是真的靠不住了,他就從來沒有用過那樣的眼神看過自己!新婚的時候沒有,後來就更沒有了。但是他的目光卻那樣的追隨一個犯婦!
程素素對她是沒有耐心的,還沒嫁進府里來,七娘就對她很有敵意了,程素素不跟她計較,是覺得她不算什麼事兒。但是七娘非得給她再添亂,要她夫婦幫忙還要提種種條件挑三揀四,程素素也就不想再客氣了:「我看你很好,閑得嘴癢了,就跟侄兒聊聊天兒,把他那早逝的父親拖出來鞭個屍。閑得腿癢了,就跑到娘家來,將老祖母擾得心煩意亂。見不得娘家過得好是吧?」
一句話脫口而出,老夫人臉就掛了下來,兩腿一收,將孫女兒撥了出去。先前那是自己願意被孫女兒抱大腿,一聽七娘辦過的事兒,林老夫人就不肯再糊裡糊塗護著孫女兒了。好不容易兩房消停下來,可不能因為一個出嫁女的口無遮攔更有甚者是心懷惡意,而讓兩房再內鬥!
親小姑子回娘家,閉門過日子的龔氏也難得出來陪著,聽到程素素說「跟侄兒聊聊天」、「鞭屍」,當即跳了出來。龔氏天性里也不是很溫順的女子,生生被生活逼成了個溫婉模樣,一旦涉及到她的兒子,天性就爆發了:「七娘!我們什麼時候對不起你了?你要這般害我們?你哥哥辦的那一件事,你敢叫妹夫知道嗎?!你還要拿我無辜的兒子當槍使,你還是人嗎?!我們跟你有什麼仇,什麼怨?」
尼瑪!認清形勢、伏低做小這十幾年,家裡上下對他們態度早軟和了,正在要提攜的當口,再鬧這一出!上輩子欠了她的嗎?!龔氏想打人了。
龔氏與老夫人都是一個念頭——程素素敢公開說出來,這事兒九成九是真的,且七娘的脾性,還真辦得出這樣的事情來。
再看七娘,嚇得哭也忘了,癱坐在地上起也起不來。陪她回來的二娘也是一臉煞白,嘴唇直哆嗦。她們倆是曾無意間與謝保提到過幾句,並不以為自己是有意的,兩房關係不好,說壞話是習慣,不說那得努力剋制。見到親哥哥的血脈,忍不住就叨叨了出來。
看她倆這樣,越發坐實了程素素說的話,林老夫人連連拍著手下的矮桌:「畜生!畜生!畜生!」
程素素命人將二娘、七娘:「先請去我那裡,等我回去與她們詳談。」而後安撫林老夫人與龔氏:「七娘這個事,是不能不管的。」
林老夫人恨恨地道:「我寧願派人送奠儀去!」龔氏也是這個意思,只是不敢說出口罷了,她說的是:「阿婆,舊年的事情,請您一句示下,我想跟大郎講一講了。讓他早早明白了,省得為人所趁。」
林老夫人轉過顏色來,平靜地點點頭:「很好。」
程素素低聲道:「七娘這個事,我是這樣想的,人的心難捉摸的,喜歡不喜歡在心裡那是誰都管不了的,但做出來的事不錯了格子。妹夫那裡,還是要談上一談的。芳臣回京有些日子了,等授了新官,也該請一請親戚的。」
米氏道:「那個小東西,真是上輩子救人無數,這輩子這麼造業還有人給她兜著了。」她對七娘是相當的不滿!都有孩子了,還沒學聰明,真是造孽。
程素素嘆道:「該管的事,還是不能裝看不見的。說句到家的話,縱使樣樣都周全的媳婦,也難保不會遇到老房子著火的丈夫。只是不知道七娘自己想明白了沒有?」
林老夫人怒道:「個糊塗東西!她到現在還不明白輕重急緩呢!」這要對著女兒、孫女兒,林老夫人一準會說,丈夫有什麼要緊的,看好兒子才是正經,丈夫糊塗了,管他去死!但是對兒媳婦、孫媳婦,就不能這樣講,還得說七娘不會辦事,沒能把丈夫給帶回正路上來。
程素素與米氏、方氏又安慰她一陣,將謝業帶來陪她,老夫人才說:「你們去忙吧,我什麼風浪沒見過?」
程素素與方氏、米氏了聯袂而出,路上,方氏輕聲道:「這個事,是必管的,不是為了七娘,是為了阿家那塊心病。你在京里這些年,可見過林家的親戚?」
「怎麼?」
「當年,彷彿林家舅爺也是有這麼一個心愛的人,為她惹也不小的事兒。故去的老相公為林家平了這件事,卻也不肯再提攜了,說他們糊塗,在京里只會惹禍招災,死死壓著回老家去,說是這樣才能保一家平安。」
程素素道:「原來如此。」
即便是老夫人的心病,也沒有為七娘當保姆的道理。
程素素回到上房,開門見山地對七娘道:「這件事我既應了阿婆,就會為你平了它。你想好了沒有,你想要的究竟是什麼。要是想別人替你調-教出一個既有出息又專情,在外面威風八面,回到家裡在你面前乖得像條狗,那我給你三封線香,你去女媧面前求她老人家給你捏這麼一個可人兒出來。
要是想遇到點雞毛蒜皮就覺得自己委屈了,遇到想要的東西,就要人給你想辦法,要娘家隨叫隨到,給你充門面呢。我給你三封安息香,你回去點著了,香香甜甜睡個好覺。
要是想娘家兄弟給你打他一頓出氣呢,我給三思園裡幾位郎君一人發一把刀,讓他們跟你回去。除此之外,你可提你的要求了。記著,什麼『為了家裡女孩兒的名聲才忍著的』這樣的話不要說給我聽,我聽著這像威脅,我最不吃的就是威脅。上一個威脅我的人,骨頭渣子都爛沒了。」
三思園是二房原本的地方,龔氏寡居,不好與年輕的小叔子們住在一起,就依著老夫人居住,其他人還住在原處住。
七娘張張口,心呯呯的直跳,程素素態度不好了,她反而覺得安心——就這態度才對嘛,要是她一直笑著,就又該懷疑她存著什麼壞心了。哪有那麼大度的人呢?
二娘則想著,謝麟這位小妻子的嘴是夠狠的,直指出兩人還有親兄弟,卻要隔著老夫人叫謝麟給她們充門面。
誰都不傻呀!
二娘看七娘還在心慌意亂,不知道怎麼利用這個難得的機會,不由為她著急。輕聲問:「她年輕,沒經過這樣的事兒,就想著有靠山,一時恐怕也沒想好要什麼。不如給她點時間想一想?」
程素素很好說話:「行,想明白了,給我一封信就成。」
二娘鬆了一口氣,姐妹做妯娌,是守望相助了,卻更是一損俱損。只盼妹妹能度過這個難關,姐妹倆以後可真得管住嘴了。見程素素應下了,二娘也不多留,拽著妹妹離開了。
待謝麟回家,程素素如此這般一講,謝麟道:「麻煩!弄死算了!」
程素素笑道:「有你這麼說話的嗎?」
「前線將士拚命,後面貪官污吏惹事生非!死的怎麼不是他們呢?」
「怎麼了?」
謝麟嘆了一口氣,他離開北疆前挑選了一批覺得有成長空間的苗子,魏國雖然在內戰,與虞朝邊境上的小摩擦也沒完全停下來。互有勝負,也就是都有傷亡,其中一個就在這段時間內陣亡了,十九歲,年輕極了。謝麟才得到的消息,心情自然是不好的。
這份不好的心情一直持續到了晚上,七娘很快派人遞了一封信回來,沒有稱呼,正文只有四個字「我要他死」,簽了她的花押蓋了她的小印,以證明是她的信。
程素素啞然,半晌,對謝麟道:「這可真是你的妹妹了。」
謝麟看了一撇嘴:「這是覺得有人撐腰了,又瞧不起丈夫,吵上了吧?」七娘的小姐脾氣,謝麟再清楚不過,她還有點欺軟怕硬哩。
「還是請阿婆過個目吧。」
兩人摸黑去了林老夫人那裡,老人覺少,林老夫人躺下了眯著,還沒睡著。見謝麟急著來見,還以為出了什麼大事,一見七娘的筆跡,氣得要火盆來燒信。
程素素道:「這個可不能由著她了。」
謝麟反道:「倒也是一個辦法。」
程素素看了他一眼,謝麟皮笑肉不笑地:「開玩笑的。阿婆,七娘這個樣子可不行,接回來住兩天吧,我想她了。冷靜冷靜,免得真在婆家跟丈夫動了刀剪。」
林老夫人嘆道:「只好這樣啦,明天我派人去叫她回來住幾天。好了,不要提她了,不省心!也不是什麼大了不得的事情。說說你吧。」
謝麟恭敬地:「宮裡已經擇好了日子,旨意我都看過了。」
程素素也說:「家裡也都準備好了,到時候請吃酒,妹夫也該過來的。叫他們好好談一談吧。」
林老夫人欣慰地道:「這個家交給你們,可算是交對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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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麟與程素素哪有這樣的好心呢?兩人都不是什麼熱心腸的人,心愛的人還關心不過來,斷不至於為討厭的人精打細算的。已經插手了,就得借著這件事給自己划拉點好處。
回到正房,兩人就將長子長女拎了過來,問他們的看法。謝秀一撇嘴:「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看七娘的作派,這根子是早就種下了。遇到事兒再想辦法就遲了,埋線要早。」
謝紹反問:「兒怎麼想都覺得難辦,這……哪怕是好姑娘,也有不相合的時候吧?」他正在尷尬的年紀,也有人開玩笑地說他能娶媳婦了,他有時候也會想,這個姑娘斷然是個好姑娘,那個姑娘也不錯,可他一點也不想娶。如果娶了,好姑娘們的日子,大約不會比七娘好多少。
謝麟笑問:「娘子?」
程素素道:「你們要一層一層剝開來看,一門親事要分三層。婚姻是結兩姓之好,夫妻是契約,男女才是情投意合。還有,結為夫婦,得失也是兩層,雙方的得失是一個整體,不能光看自己單獨一個人是得是失了,得合起來。做這件事,是兩人一共得多少、失多少,得比失多,這事就做得,哪怕一個人得,一個人失,不能光看哪個人自己。然後呢,要再分開看一看,不能總是一個人得、另一個人失,那樣早晚要出事,你得了,也要讓對方得到一些什麼。大家一起得,才是好。若你一直失去,要立時止損。
要是想不明白這些,要是不先教給你們這些,就猛然叫你們去成親,是將你們當牲口。生而為人,要會思考。」
謝紹小心翼翼地問:「那……這件事情您預備怎麼辦呢?」
謝麟冷笑道:「當然是成全他啊!」
謝秀覺得有點壓抑,故意問:「那爹和娘是有三層干係了吧?」
謝麟老臉一紅,還故作大方地趁機表白自己:「切!要不然怎麼會有你們?你爹才不會有那些亂事呢。」
謝秀心頭一松:「是真的沒有,哦?」
程素素道:「小孩子問得太多啦,去睡覺去!他還活得好好的,就是沒有了。」
父子三人頭皮一緊,謝紹拖著妹妹匆匆一禮,兩人就跑了。謝麟在後面笑罵:「不孝子,跑得倒快,叫老父親頂缸了。」
「你很老嗎?」程素素湊近他的耳邊,幽幽地說。
「你不滿意,我不敢老。」
【我的耳朵怎麼還不聾?!】謝紹抱頭鼠躥。
逃得太快了,所以他沒有聽到他爹問他娘:「婚姻、得失我都明白,咱們來說說最後一層吧?」
「說什麼?生孩子是鬼門關,我原先樂意別人替我死一死,後來就不介意自己去轉一圈了。等我轉完回來,要是見著還有別人想替我,我就送她過門那邊去。你想不想也去看一看呀?」
謝麟舉起手來:「等到時候了,咱們一道去。」
到了第二天,七娘連同兒子被林老夫人接了回來。她昨天回家確實又與丈夫慪氣了,氣完了,丈夫去妾那裡過夜,她一氣之下就寫了個條子給娘家。過了一夜,七娘也冷靜了一些,一大早起來,就怕丈夫出門之後被人給砍死了。謝府派人來接,她匆忙上了車,來央求林老夫人,千萬別讓她做了寡婦。
林老夫人好氣又好氣:「當這府里上下都圍著你一個人轉吶?!你寫的那叫什麼話?能聽了你的話就去犯法嗎?!你!給我修心養性!萬一哪句氣話叫人當了真呢?你哭都來不及。」
七娘放下心來,不敢多言,帶著兒子跟龔氏住在一起。
才住下來,府里就忙碌發起來。擇定的吉日謝府事先已經知道了,因為皇帝很重視,這禮儀也就很周全,謝府也洒掃一新,扎了些綵綢。皇子拜師,宮裡是主場,謝府不能喧賓奪主,也不能因此而驕狂,請的都是謝府幾代以來相交的文士等等。程素素也要先進宮,領受了太皇太后、皇太后與皇后對她的賞賜,接著才是回來主持府內的宴請。
接下來擺的筵宴,才是為謝麟身上另一個官職做個慶賀。謝麟身上加的學士銜,這回是殿閣學士了,安撫使卸任之後,新的職務乃是九卿之一的鴻臚。
太子的老師很少單獨任職,都是朝廷官員兼任,且因太子師保在本朝已演化成一種榮譽頭銜多半是送給死人裝門面的,所以謝麟雖然實質上已經是皇子的頭號老師,卻沒有這方面的稱號。
謝府也沒有大擺筵宴,只請了些親近的人。內里便有張起,他先在宮裡吃了外甥拜師的酒宴,再來吃慶祝好友陞官的老酒。席間,酒蓋著了臉,張起拉著謝麟的手,含糊地嘀咕:「以後,中宮的兒子,你就多擔待了。」
多想說「請多多輔佐太子」,但是他外甥還沒有冊封,中宮與張家憂心的也是這一點。中宮嫡子,到了讀書的年紀,老師都拜了,為什麼還不冊封?張起恨不得現在就把謝麟拉到書房裡請他好好分析分析,再出個主意,好叫皇帝馬上冊封了他外甥。
謝麟何等精明?肚裡明白,口裡卻說:「我做老師,可有不為學生著想的時候?你呀,操的多少閑心。」
「寧願是白操心。」張起說著,心裡卻盤算著,還是要找個機會,與謝麟開誠布公地談一談的。
謝麟轉頭做的第一件事都是與東宮無關,而是給七娘的丈夫安排了個外放——地方聽起來應該很熟悉,正是這位仁兄便宜岳父貪墨出事的地方。你不是要翻案嗎?好,我幫你,送你去案發現場。不被災民打死,算你過關。
程素素卻去找七娘,將任命的消息告訴了她。七娘恨恨地道:「這個殺千刀的!他是鬼迷了心竅呀!他死在路上吧。」
程素素道:「胡說什麼呢?帶上孩子,穿戴整齊了,我與你一道去你婆家,勸一勸你公婆,將他攔下來。怎麼能看著他亂來呢?」
七娘還要叫罵,程素素道:「閉嘴!這不是耍賴撒潑能解決的事了,你二哥與妹夫談得差不多了,你總不想他在這個時候走了吧?」
帶著七娘到了她婆家,她婆家也是一片混亂的。公婆正在罵兒子:「你痰迷了心、脂迷了竅!為個狐狸精居然要拋家別業!那地方有多苦你知道嗎?!」氣得他婆婆非說那美妾在教唆男人冒險,賑災的地方、出了民亂的地方!讓個沒什麼經驗的紈絝子弟去做實差?這是要他死啊!
七娘一聽這個,精明勁兒也回來了,到公婆面前焦急地道:「怎麼會想自己去了呢?能叫吏部收回任命嗎?」
婆婆還有些遷怒,以為七娘這幾日回了娘家,也不管丈夫,才叫狐狸精教唆得逞。然而程素素也親自來了,婆家人不敢怠慢,接了到堂上坐著。
程素素滿是憂心地說:「您是七娘婆母,也是我的長輩,都是自家人,我就直話說了,姑父怎麼就突然謀了外任了呢?那個地方,連我都知道,不太平。怎麼想起一出是一出了呢?把我們七娘急得跟什麼似的。」
不等對方接話,又說:「府里姑娘多,我們事情也多,不能時常走動,可有什麼事情,我們也是關心的。縱信不過我們年輕,現我們府里也有長輩,七娘父母不在了,祖母與叔叔嬸嬸還是在的,好歹與我們講一聲,我們也好攔著呀。旁的不說,消息總靈通一些,姑爺這麼自作主張,可真不好挽回。」
七娘的婆婆又落下淚來:「我生了個孽障呀!入了魔了!你看看,你看看那個東西,還不覺得自己錯了呢!」
程素素回頭一看:「姑爺,你們小兩口拌個嘴沒什麼,牙齒也有咬了舌頭的時候,可你們夫妻一體,榮辱與共,再沒有另一個人與你這麼休戚相關了,大事上總該信得過她。你出了事,別人能逃,她逃不掉的。她不會盼著你壞,更不會竭澤而漁的。」
「姑爺」整個人都懵逼了!
「這事兒真不是我乾的!我沒想自己去!」
對呀,我知道啊,是我們乾的呀。求仁得仁,你還不願意嗎?現在情聖的門坎也太低了!
然而,不止程素素表現出不信,連他親生爹媽都不信這事兒不是他搞的。誰叫他與老婆吵架的時候太高調,對美人許諾的時候也高調呢?
眾人一心以為就是他乾的,七娘哭一陣兒,被程素素掐一把,兩眼一翻,昏過去。家中又是一翻手忙腳亂,程素素對二娘道:「你看著些,明日七娘要是還不好,我就將她再接回來。」
臨與親家告別,還執著七娘婆婆的手說:「最後一句,當我管得官,姑爺那位可人兒,千萬別叫他帶著赴任。」
到了第二天,無論七娘好沒好,都將七娘又接了回來「養病」。直到「姑爺」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赴任去了,七娘才被程素素送回婆家去「奉養公婆」。回到婆家才知道,「姑爺」固然走了,家中竟沒能看住那名美妾,她也包袱款款,追著情郎去給親爹洗冤去了。
程素素心道,得了吧,你爹那事兒,洗不白的。五部的人將那案子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著一個無辜的人。要是這事兒都能洗白了,這國家趁早完球!
七娘卻老老實實地養孩子,侍奉公婆,提到丈夫也是說:「他是為國效力去的。」扮演了一位非常識大體的妻子的角色。想來在娘家的時候,林老夫人沒少給她支招。程素素有點信了米氏的話,七娘上輩子可能真的積了大德,不然不能夠讓這些不喜歡她的人還給她操心。
程素素不再關心此事,林老夫人應該能看出些端倪來,不過老夫人選擇什麼也不說,她也就當什麼也不知道。這已經是謝麟能為七娘做的極限了,再多,七娘上輩子得多拯救個地球才行。
謝紹終於明白「成全」的真實含義,陷入了思考。
程素素與謝麟的重心不約而同地又轉到了「太子」的身上,他們分別收到了邀請,一個被張起約去喝酒,另一個則被皇后叫去談心。議題都很明確——如何儘快地讓皇子被冊封為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