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歸來,本殿不納妃
「啊!」
猛地坐起,陣陣冷汗浸濕整個後背。
「砰」的一聲,卧房的門被打開,丫鬟青椒匆忙趕到窗前,拿了手帕給她擦汗,「小姐,可是又做噩夢了?」
耳邊的人聲音真切,郝明珠有些恍惚地側目看去,而後像用盡了渾身的力氣,就著一身的濕衣裳倒在床上,「現在幾時了?」
聞言,青椒看了看不遠處的沙漏,「小姐,快巳時了,小姐現在感覺如何?」
郝明珠聞聲長嘆,還有些心有餘悸,「就那樣吧,宮中可有人來消息?」
「有,」青椒上前給她掖了掖被子,邊道:「適才花椒回來說傳旨的公公剛走。」
「是嗎,」郝明珠呼了一口氣,而後扭頭看向面前熟悉的臉,頓了頓,道:「我想再躺會兒,午膳不用叫我,你們歇著去吧。」
她現在只想一個人靜靜。
「可是小姐你」
「我沒事,晚些時候去祖母那告安,你同我去。」說完,擺了擺手。
青椒欲言又止,有些不放心地看了兩眼,最後還是轉身出去了。
屋裡恢復安靜,郝明珠抬手摸上自己心臟的位置,真實地感覺那裡在跳動。
三天了,從意識到自己重生后已經三天了,這三天她一直都在自己房間待著,甚至有些恍惚,她不明白,為什麼世上還會有這種光怪陸離的事發生在她身上。
可偏偏,這是真的。
大興二十四元年,她郝明珠死了,五馬分屍死無葬身之地,她不知道她的屍體是如何處理的,但再睜眼卻已經回到了五年前大興十九元年,此時,她十七歲。
發生意外的那一年,甚至,意外發生的五天前,而那也就表示,她又能再次見到那個人。
而一想到那個人,她這顆死寂的心又像是活了過來,腦中閃現出那孩子被鮮血染紅的小身子,他身子本就虛,平時伙食不好,她能給的也就那麼多,那麼大的雨,哪裡還能存活得了。
光是想到這,郝明珠的心就痛得不能自已,大滴汗珠從額前劃過。
前世此時,鞍國太子來訪,當今皇帝為迎接太子與太子妃擺宴盛款,邀請朝中忠臣及其妻女一同前往,然讓她不明白的是,前世這個時候聖旨早就下來了,可她在醒來后問到時卻無一人知道此消息。
心裡疑惑,於是讓她的丫鬟青椒花椒兩人隨時注意府中消息,沒想到聖旨竟今日才下,且日子就在後日,這未免也太過匆忙。
郝明珠不禁想:難道真的是因為她的重生才導致事情有變嗎?
想了好一會兒想不出什麼,她便摒棄了念頭,喚青椒進來準備洗澡水,沐浴后便隨意找了衣服穿上,匆匆吃了點東西後去向府中的老夫人請安。
前世她爹郝正綱之所以把身為一介平民的她娘升為平妻,就是因為想讓她為郝家誕下長子,只可惜後來長子沒有,次女倒是來了一個。
所以從小到大她便不受待見,親娘因難產時喪命,人人都說她命中帶克,她因此從小性子沉悶不愛說話,更不愛走動,也別說請安了。
想想重活一世,有些事還是需要改變的。
然而不想才出院子不久在經過花園時,假山旁。
「誒,你聽說了嗎?鞍國太子來訪皇後娘娘想趁此在宴會上選出大興未來的太子妃!」
聲音壓的低,可郝明珠卻聽得清楚,心裡猛地一怔,還未痊癒的身子幾乎受不住一個踉蹌。
「真的嗎?你聽誰說的?」
「我姐啊,她在宮裡當丫鬟,她不說我都不知道,原來我們太子都已經二十有二了,想想也是時候納妃了。」
「啊?為什麼一定要納妃啊?那不是以後我都不能再喜歡他了。」
「行了你,虧你問出這種弱智問題,你喜歡有什麼用,人家可是太子爺,未來的皇帝,趕緊的別磨蹭了,大小姐要的香膏得快點送去,不然又得受罰了。」
說話聲漸漸遠去,郝明珠有種被抽盡渾身力氣的感覺,扶在假山上微微喘氣。
「小姐,你沒事吧?」青椒有些擔心。
郝明珠搖搖頭,繼而說道:「沒事,只是覺得有些不舒服,你替我去祖母那兒說一聲便是,今日就不去了。」
連著三日去請安,老人家也覺得怪異,她不去倒還正常。
「可是小姐你」
「無礙,」郝明珠站直了身子,說道:「這裡離明珠苑不遠,我一個人可以的,去吧。」
青椒有些遲疑,但見她眼中堅持,沒辦法只好點頭。
青椒走遠后郝明珠才轉身往明珠苑去,一路上不能平靜。
前世她不出閨門,消息閉塞,哪裡知道宴會其中還有這等事,只知當時皇后確實有過感慨,說太子如今二十二了卻還不知收斂心思。
如今想來,莫不是那便是暗示要給那人納妃?
思及此,郝明珠加快了腳下的步子,回屋后便叫花椒進屋幫著找衣服。
「小姐,後日進宮要穿的衣服夫人方才已經讓人送過來了,你為何非得再找?」
花椒站於柜子前,一邊從裡面往外拿衣服一邊不解地問道。
郝明珠沒有停下,拿了一件覺得不合適,看了一件覺得太寒磣,「近日天氣轉涼,我大病未愈,你覺得我適合穿她送過來的?」
前世,她就是因為順秦菁的意不顧受了風寒的身子穿了那衣服,才導致病情加重不得不喝下郝明珍「好心」讓人從家裡拿來的葯,導致「病情」惡化,被人領到了偏殿,身子被那無恥之徒給碰了。
後來要不是他出現,恐怕就……
可是最後……
想到這,郝明珠的手頓了頓,盯著最後拿起的那件煙羅裙看,「就這件了。」
三年前,她第一次見他的時候,穿的就是這件衣裳,過了十五歲,她就再沒長個了,顯然還能穿。
「可是小姐,這條裙子胳膊底下壞了。」花椒忍不住提醒。
郝明珠翻了翻,果然就見右邊手肘處有一處撕裂,想想也記不起什麼時候弄壞的了,但她現在想把這件衣裳給收藏起來,於是拿著裙子頭也沒抬地對花椒說:「麻煩你去把針線拿來,我把這縫一下就好,看不出來。」
她要見他,要清醒地見他,還要告訴他,她前世不曾說出口的話。
即便一切都是她的一廂情願,她也算了無遺憾了,至於郝明珍……
手撫著那撕破的口子,郝明珠眼中閃過一抹狠戾。
分屍之痛,殺子之仇!
她郝明珠發誓,今生今世,一定要讓這郝府不得安寧!
要讓郝正綱和他那寶貝女兒明珍付出代價!
……
「殿下!殿下您慢點跑!奴才……奴才都追不上了!要死了……要死了!」
皇宮,御花園。
堂堂大內總管抱著略微圓潤的肚子,喘著粗氣,邁著步子使勁追趕前方不遠處的杏黃色身影,心裡開始恨自己為什麼長了雙短腿。
「高公公,你不要再追著我了,你趕緊去告訴母后,我不要納妃,不要不要——」
跳到假山上的人,一身杏黃色四龍文錦服,胸前陡然一條五爪金龍,目光炯炯威風凜凜,然而穿這衣服的人卻很不威嚴地一屁股坐在了假山上。
「我的祖宗誒……」高成邁著小短腿跑到他坐的地方,仰視他,「澈王爺可比您小啊,人家娃都多大了,您看看您,也該收收心了!」
他的老天爺,快來一道雷劈了他吧。
想當初他家皇帝不也愛玩?可到這個年紀的時候也都收了心和自家愛妻親親我我,啊不對,是管理朝政,勤快得很,可為什麼偏偏到了這位大爺身上就變了呢?!
「高爺爺……」坐於假山上的人皺眉,鳳眸中儘是不贊同,紅唇一撇,開始磨人。
「得得得!」高成抬手做了個打住的手勢,「您是奴才的爺爺成不?後日就是宴會了,人鞍國太子可是攜太子妃一起來的,您好意思說您還是孤家寡人?」
「好意思。」面如玉盤的人很不給面子的點頭,眸中不動含情,宛如星辰。
高成差點一口老血噴出,捂著胸口痛心疾首,「老奴活了這把年紀,看來註定要命不久矣。」
「行了吧你,」當今太子,也就是在假山上玩狗尾巴草的人——郎弘璃,再次不留情地拆台,「這話忽悠別人還行,忽悠我?老妖怪,不要臉!」
「噗——」
高成一口老痰噴涌而出,再抬眼,見自家小主子正滿臉嫌棄,連著幾次受傷的心已經是千瘡百孔,他看著已經在假山上躺下,嘴裡還叼著狗尾巴草,形象全無的人,強忍著想咆哮的衝動。
「殿下,那您給奴才說說,為什麼不想納妃?」
這萬事都有理由吧?想當年他家皇帝不也說不納妃,最後不也在出去一趟后就帶了一顆豆子回來?
「哪有那麼多為什麼,」郎弘璃叼著草,說話不利索,但聲音卻依舊清亮,「一個人多好啊,想去哪就去哪,而且高公公……」
他翻身,手肘撐在石頭上,眨了眨眼,說道:「不是每個女人都跟我那蠢母后一樣的,我現在這樣是好看,可萬一被發現了,你能確保那個女人就能接納?行了吧,我母后蠢,父皇跟著犯蠢,我才不會讓他們亂來,除非他們保證以後萬無一失,否則,嗯哼!」
話沒說完,那杏黃色的身影已然一躍而起,雙臂一展,腳下生風,往對面那屋頂飛身而去。
「高爺爺,我有事出宮一趟,你讓母后把晚飯給我留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