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雪恨
秦劼和董皇后被囚禁在仙居殿,已經過去一夜了。
這裡原本用作停靈的地方,兩人坐在地上過了一宿,蚊蟲圍著他們飛來飛去,董皇后一夜都沒有睡,倒是秦劼靠著牆還勉強眯了一會兒。
隔日天亮,除了有人來給他們送飯菜,再沒別的人來過問他們。
一直到了中午時,董皇后惶恐不安的與秦劼道:「陛下,我們不會被人忘記了吧。」
「他還顧不上我們。」
「那我們還能活著出去嗎?」
這個秦劼答不上來,他若是秦勉的話,絕對會動手殺人,但秦勉遲遲沒有舉動也不知為何。
昨晚的震蕩已經結束了,雖然街頭巷尾都在議論此事,但不會再有戰爭了。大興宮也恢復了寧靜,整個羽林衛昨晚與秦勉的人馬對抗中損失了一半的人馬,剩下的人馬便選擇了歸順秦勉。
第二日朝臣前來拜見秦勉,也都表示願意歸順他,內閣首輔已經不是孟軻,換了個年輕的顧長順,顧長順建議道:「請鎮南王擇日登基,也好祭祀太廟,告慰先祖。」
秦勉道:「這事交給禮部和欽天監擬定。」
半日後,禮部尚書和欽天監的人來相見,告訴了秦勉商定的日子:「啟稟王爺,六月初五乃黃道吉日。」
秦勉點頭道:「那就選在這一天吧。」
當下禮部又重新擬定了年號呈給了秦勉。秦勉看了一眼,上面有「建新、永興、淳安、寧康」四個備選,他仔細斟酌了一番,選了「淳安」作為新年號。
朝政上的事他依舊交給了內閣搭理,自己還沒真正的接過手。雖然入主含元殿了,但他心中確實挂念在興平的錦書,也想念還在江陵的兩個兒子。
當下便吩咐夏涼去接錦書上京,江陵那邊也派了人去。
忙完手中的這些瑣碎已經將近黃昏了,安明德在身邊提醒道:「王爺,仙居殿的那位說要見您。」
秦勉這才想起了他們,道:「我去看看吧。」
秦勉便要動身前往仙居殿,內侍忙替他備了肩輿,他便坐了肩輿來到了仙居殿。
看守的人是陸范的手下,見他來來忙與他行禮。
秦勉問道:「裡面有什麼動靜沒有?」
看守答道:「一直都很平靜。」
看守替他開了門,秦勉站在門口朝內看了一眼。董皇后跪坐正蒲團上對著菩薩像正在禱告。秦劼卻盯著牆上的一幅畫像正出神。
這副場面大有幾分意思。
秦勉抬腳走了進去,秦劼這時才回頭來看了他一眼。
「你來了,你請坐。」秦劼指了指一旁的一張靠背椅,那口氣完全一副招呼客人的口吻。
然而秦勉卻沒有心思和秦劼坐下來談。
「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我那個位置坐的舒服吧?」秦劼語氣帶著幾分譏諷。
「還行,不難受。」
「我真後悔,在你還在長安的時候,沒有把你殺掉。那時候只覺得你不足為患,弄死你比弄死一隻螞蟻還容易,沒想到今天卻大大的打了臉。真是譏諷呀。」秦劼自負的笑了笑。
秦勉沉默了一會兒才又問他:「你覺得自己為何會失敗?」
「時不待我,你只是運氣好而已。」
秦勉終於笑了:「你覺得你是輸給了運氣嗎?這些年你為蒼生做了什麼?你不是敗給了我,你是敗給了自己。因為你的窮兵黷武,早就拖累了這個國家。你認為你的子民還會向著你嗎?」
秦劼久久的沒有說話,秦勉見他不開口,便打算走了,秦劼卻突然又道:「我為大乾開疆擴土有什麼錯?」
「你那是開疆擴土嗎,請問你這些年打了幾場勝仗?內憂外患的時候,你第一個想到的是誰,只怕從來沒有想過在水深火熱里的百姓吧。」秦勉安靜的說完了這句話就走了。留下了秦劼呆怔在那裡。他從來都明白,自己並不是什麼明君聖主,心想的是守住父皇先輩們得來的基業,威加海外,這又有什麼錯。
夕陽斜照的大興宮,被披上了一道絢麗的霞光。在經過東宮的時候,秦勉忙住了腳步。他看著東宮,三十年前自己也是長在那裡的。
這些年他從來沒有進去過,他想起了他從未見過面的父母,想起了那場充滿血腥味的屠戮。
「王爺,您要去東宮看看嗎?」
秦勉點點頭,他從肩輿上下來了。秦劼的嫡長子秦銳被冊封為太子之後,就一直住在這裡。
如今秦勉進了宮,太子從東宮逃出,這裡變成了一座幽閉的宮殿。
秦勉摒退了左右,他想一個人好好的走一走。
他伸手推開了緊閉的朱紅宮門,夕陽斜照,屋內的那些陳設清晰可見。
正對面是一紫檀木寶座,鋪著香色的蟒緞坐褥。寶座後有一二十四扇屏風,屏風上面有一隻騰雲駕霧的墨龍,氣勢雄渾。
屋子正中有一夔紋九龍鼎,鼎內還有燃燼的香灰,余香猶在。
他揭了湘妃竹簾向內走去,隔壁是一間書屋。滿室精美,掛滿了無數的先人墨寶丹青,隨手拿開一本書翻閱,便是一本絕版經典。
大理石的書案很是寬敞,上面筆墨紙硯俱在。他一閉上眼睛,彷彿就能看見當初的父親在此寫字讀書。母親就在那邊的窗下帶著他們玩耍。
想到這裡,他心裡一陣鈍痛。要是沒有經過那場宮變,他的人生絕不一樣。雖然不能走到現在,但也能伴隨父母左右,享其天倫之樂。
他從後門繞了出去,後院里栽滿了石榴樹,正是石榴花開的季節,他望著樹上的紅花出神。說不定當初奶娘抱著他,也站在這裡看石榴花。
事過境遷,如今已是陰陽兩隔。
「王爺,您預備怎樣處置仙居殿的兩位?」陸范請示道。
秦勉思慮了良久,終於抬了頭,吩咐道:「給他們送一壺酒過去吧。」
陸范見秦勉終於做出了決定,而且還是正確的決定,他露出了笑臉:「王爺您做的很對,早就該如此了。」
他和秦劼之間本來就不可能出現共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