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腐朽的世界
整個下午，在衛忠全、司馬宏和一眾忠心護主的官員組織下，整個大蒼皇城都處在一片忙碌之中。
由於提早疏散了民眾，再加上引兵之計，所以這次鄭軍攻入皇城中之後，並沒有造成多大的破壞，官府貼出布告之後，所有的民眾都放下心來，敲鑼打鼓開始了全城慶賀。
所見之處，殺豬宰羊，酒鋪飯館幌旗招搖，喝彩之聲溢滿街市，原本只有盛大節日慶典時才出現的社舞也湧上了街，小孩子也一群群跑上街頭又唱又跳，整個皇城沉浸在一片濃濃的興奮與狂歡之中。
蒼國的士卒們也都熱情高漲，除了看押投降的鄭軍之外，剩餘人全都投入到了搬運糧草，收繳兵器之中。
大家的幹勁都很足，對於普通的老百姓和士卒而言，今天簡直是死裡逃生，不僅撿回了一條命，還親眼見證了得到神仙相助的皇帝陛下，是如何一步步布局，以微小的代價，擊敗了侵犯的敵軍，俘虜了數倍於己方的敵人。
這簡直是一個神話，比那些傳說中的故事都要精彩幾倍！
也正是這個時候，楊沐這個冒牌皇帝聲望大漲，在軍中和朝中的威望幾乎能和先帝比肩，在回朝殿的一路上，文武官員對他恭恭敬敬，跪拜磕頭，目光中滿是崇拜和虔誠。
但是，相比於外面的熱鬧，此時的宮廷之中可以說是最為凄冷的。
西宮牆邊上死了將近四千敵軍，即便是所有的宮廷戌衛和宮女太監一起行動，也花了整整一個下午才清理完，待到明月高懸之時，眾人才紛紛結束一天的疲累，回到居所休息。
楊沐自然是被一眾太監宮女，眾星拱月一般簇擁著，回到了萬壽宮。
在龍塌上躺了一會兒，他叫姬翎兒搬來了一大堆書籍。
其中，最多就是史書，以及一些政令和布告。
他粗略的翻了一下，遇到疑惑之處就問姬翎兒，約莫到了半夜，見姬翎兒和一眾服侍的宮女太監們都打著哈欠，但又不敢吱聲的樣子，他心裡過意不去，這才意猶未盡的將書本合上，讓大家去休息。
作為一個二十一世紀的進步青年，楊沐的思想中一直是有平等觀念的，為了一己之私，讓幾十個人受累，他於心不忍。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他發現這宮廷中的規矩和電視劇里有很大的不同，那些宮女和太監退下之後，並沒有到別處休息，而是都住在了萬壽宮旁邊的一間間小屋子內，姬翎兒和沈安住得更近，就在萬壽宮裡面，挨著他不遠，喊一聲就能聽到，很方便服侍。
這就是帝王的生活？
楊沐躺在龍塌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睡。
他在回顧著剛才所閱讀的史書和政令，他發現，儘管這個世界的社會形態和風俗禮儀能和中國古代宋明時期相比，但是各個諸侯國的政治體制其實非常的落後，基本上還停留在春秋戰國時期的階段，稍微強一點的，也不過和魏晉南北朝差不多。
顯而易見的，各個諸侯國之間就連科舉制度都沒有出現，官員的選拔基本上是在世家大族中進行，識字率更是低得嚇人，整個蒼國近六十萬人，能識字的人不到三千，基本上都是大族子弟。
而平民，從出生那一刻開始，就已經決定了一輩子的軌跡，註定只能被世家大族剝削和壓榨，唯一可能改變命運的途徑就是從軍入伍，能混到一個百夫長的位置就很了不起了。
更讓人不可思議的是，各個諸侯國的賦稅和徭役可以說是繁重得嚇人！
以蒼國為例，苛捐雜稅的種類十分繁雜，多達幾十種，不僅有人丁稅、土地田賦、財產稅以及徭役等，而且稅率非常之高，到了十稅三的地步。
打一個比方，一個普通家庭有五個人，一年的所有勞動產值是十兩銀子，那麼將有至少三兩銀子要用來交賦稅。
這只是普通情況，如果遇上官府徵調民夫，還得免費幹活，一年下來，家庭的溫飽都難以為繼，餓死人是經常的事。
而在統治者階層呢？楊沐所知道的，各個貴族家裡都有大糧倉，擁有大量的土地和奴僕，驕淫奢侈，紙醉金迷，就說蒼國的國庫里，如今就還封存著幾十萬兩銀子。
這就不僅僅是一個剝削老百姓的問題了，而是一個病態的生態體制。
賦稅是一個國家財政收入的主要來源，如此殘酷的剝削，必將造成民眾苦不堪言，對統治階級怨聲載道，活不下去就無法增長人口，從而更加沒有賦稅，於是統治階級再提高賦稅的比例，這就形成了一個死循環，長此以往，一旦遭遇大規模的天災人禍，國家必然崩潰。
就比如楊沐的便宜老爹，三十年前揭竿起義，推翻了前朝統治建立蒼國，能成功的大部分原因，也是因此。
但是，正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蒼國建立后，對老百姓來說並沒有太大的改變，僅僅只是將繁雜的賦稅減少了幾種，就已經讓普通老百姓感恩戴德，大呼聖天子。
不得不說，底層老百姓是最善良的，也是最容易滿足的，而各個諸侯國之間，這種病態的社會能夠維持幾百年，從楊沐的角度來看，實在是一個奇迹。
楊沐在龍塌上輾轉反側，心裡很不是滋味。
尤其是作為一個熟悉中國古代春秋戰國時期歷史的他來說，他很清楚一個事實。
所謂的大禮王朝，已經日薄西山，各個諸侯國之間，即將迎來一個血淋淋的大爭之世，在刀兵歲月中，只有變革圖強，才能在亂世中佔有一席之地。
如今這個局勢，在蒼國的北方還有一個虎視眈眈的鄭國，其國力是蒼國的幾倍，這次依靠計謀戰勝了鄭康，那往後呢？一旦鄭國舉傾全國之力來攻，蒼國拿什麼抵抗？
內憂外患，猶如一柄達摩克利斯之劍，懸在頭頂，讓人寢食不安。
當然，楊沐也知道，變法圖強這種事是急不得的，古今中外，但凡是推行變法的人，幾乎沒有幾個有好下場，在對國家沒有絕對掌控力的情況下，就算他是皇帝也不行，很容易造成政局動蕩，讓敵國和國內的野心家有可乘之機。
該怎麼辦呢？楊沐焦慮的同時，心底里也有一股自信。
因為在他的腦子裡，還有一座圖書館！
他很明白一座現代化的圖書館對一個極度落後的封建農耕社會意味著什麼，這可是地球上人類幾千年文明的結晶，匯聚了科技與文化，是一座真正的文字寶庫。
曾經有這樣一個假設，如果有一天，人類的文明遭到戰爭或自然災害的破壞，毀滅了城市、工廠和道路，但我們關於人類過去的記憶猶存，那麼很快就能在廢墟上重建我們的文明，然而，如果這場災難摧毀的是圖書館，那麼人類文明又回到了原點，必須從頭開始。
這樣一座知識寶庫，一旦綻放光芒，將給這個極度落後的農耕文明帶來怎樣的改變呢？
可惜，還未等他仔細琢磨，就架不住濃濃的睡意，徹底沉入了夢鄉。
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姬翎兒跪在床邊，叫醒了他，說是該上朝的時辰到了。
上朝？
楊沐睡眼惺忪，這才想起來，蒼國是三日一朝會，五更天就要上朝，看這晨光熹微的樣子，官員們應該已經在等候了。
「喲，第一次上朝，該有怎樣的精彩呢？」楊沐嘴角一翹，有些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