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等價交換
我想景承應該很久沒有來過這裡,或者說他根本就沒來過,我能體會站在自己親人墓碑前的感受,但景承比我多了一份永遠無法釋懷的愧疚。
這也是他傾盡所有不惜一切要抓到凱撒的原因,在這一天沒有到來之前,我想他沒有勇氣站在自己父母的墓碑前悼念。
墓碑前是一條攜帶型攝像機,在攝像機下面壓著一封信,同樣是用紅色的火漆封閉,在火漆上有清楚的司芬克斯圖案,那是凱撒留給景承第九封司芬克斯密信。
景承站立在墓碑前良久,才彎腰拿起攝像機,景承按下了播放鍵,畫面中出現被捆綁在木樁上的景煜風和趙香蘭。
我瞬間意識到攝像機里是凱撒殺掉景承父母的過程。
「你還是別看了。」我伸手想要關掉攝像機。
「你在害怕什麼?」景承反應卻很平靜。「害怕我被激怒還是害怕我會失控?」
「我不想讓你再承受更多的痛苦。」
「我已經感受不到痛苦了。」景承的冷靜才是真正讓我害怕的地方,這也是為什麼當初秦沈峰要選擇景承參與C檔案的原因,他在極力阻止景承被仇恨所吞噬,但現在我在景承的眼裡只看到仇恨。
他把注意力轉向攝像機,我看了兩個熟悉的面孔,姜謹和葉良月。
他們正在往景煜風和趙香蘭身上傾倒著什麼,我看過這起兇案的屍檢報告,兩名受害者是活活被燒死,他們應該是在倒汽油。
畫面中的葉良月很興奮,嘴角浮現出變態的笑看上去猙獰可怖,被捆綁的景煜風和趙香蘭嘴被膠帶粘住,除了驚慌失措掙扎外只能聽到他們含糊不清的低嗚聲。
等到一切準備妥當,姜謹和葉良月退到一邊,我見過姜謹一次,還是在他被行刑之前,姜謹給我的感覺是沉穩、智慧和冷靜,他曾經一度讓專案組誤以為是凱撒。
即便在他最後知道自己講面臨極刑時也沒在我和景承面前表現出絲毫膽怯和懼怕,好像死刑對於他來說是一種無上的榮光,他應該是凱撒最忠實的信徒之一,甚至不惜獻祭自己的生命。
但在畫面里姜謹卻恭敬謙卑的埋著頭,我能看出那是發自肺腑的臣服,姜謹在心理學上能和秦沈峰並駕齊驅,我問過所有接觸過姜謹的人,這其中還包括景承,他們對這個人的評價一致。
在心理學上有出類拔萃的建樹,同時也是一名危險而狡猾的罪犯,如果不是姜謹故意暴露自己,我想現在他應該和凱撒一樣逍遙法外,甚至連一直在他身邊的景承都沒有懷疑過他。
而畫面中的姜謹卻是那樣卑微,安靜的站在一側如同在迎接他的國王。
一道長長的影子蔓延過來,剛好把姜謹和葉良月籠罩其中,伴隨著拐杖撞擊地面的聲音,凱撒出現在畫面中,他走路的樣子笨拙吃力,但卻透著一股令姜謹和葉良月不敢仰視的威烈。
我目光一直注視在凱撒的身上,怎麼看他都只是一個其貌不揚的普通人,普通到會很輕易的被人遺忘他的長相,但就是這樣一個人竟然是警方追捕了二十多年的惡魔。
凱撒的手裡提著一個袋子,應該很沉重所以他每一步都顯得異常用力,凱撒對直走到景煜風和趙香蘭的面前,那裡已經擺放好了椅子。
凱撒緩慢的坐下然後撕開他們嘴上的交代。
「你是誰?」趙香蘭驚慌失措問。「你想幹什麼?」
一旁的景煜風卻表現出淡定和冷靜。
凱撒來回注視兩人很久,最終目光落在景煜風身上:「你不想問我點什麼?」
這段視頻拍攝於十多年前,那時的凱撒聲音雖然依舊嘶啞但卻很清晰,而且神態和面色遠比之前唐誠兇案中我們見到的他要好很多。
「應該不是為了錢,否則你不會同時綁架我們兩人。」景煜風直視凱撒處變不驚回答。「因為現在沒有人能從景家資產中拿出一分錢,既然不是為了錢,那麼就只剩最後一個可能,你想要我們夫妻的命。」
「你就不打算求我放過你們夫妻?」
「我從商這麼多年,在投資上有過成功和失敗,但在看人上我從來沒有看走過眼,你不是貪圖錢財和其他慾望的人,無欲則剛,說明不管我給你承諾任何東西都無法打動你,既然你鐵了心要我夫妻二人的性命,我求你有用嗎?」
景承的性格應該繼承了他父親,兩人看待問題的方式也如出一轍,既然不能更改結果的事何必要去浪費時間。
不同的是我在景承身上發現有一種邪魅,但景煜風卻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正氣,他即便被澆淋上汽油但沒有絲毫膽怯,頗有一股我自橫刀向天笑的豪邁。
我想只有真正光明磊落的人才能做到向景煜風這樣的大義凜然。
「你想要什麼,我們都可以給你?」趙香蘭就沒有景煜風這份淡定,畢竟她只是一個女人,在遭遇到生死劫難的時候難免方寸大亂。「我們和你無冤無仇,如果是為了錢……」
「香蘭!」景煜風出言呵斥,看著凱撒冷冷說。「他想看到就是我們的害怕和求饒,你的哀求只會增添他的樂趣。」
凱撒笑了,而且笑的很開心,他點著頭眼神中流露出對景煜風的欣賞。
「我還是畢竟喜歡和聰明的人交談,可以避開很多愚蠢的問答以及毫無意義的環節,當然,這些環節的確能增添我的樂趣,不過你為我節省了不少時間,那麼我們就用簡單直接的方式來交流。」凱撒沒有去理會趙香蘭,注意力全在景煜風身上。「我打算今晚在這裡燒死你們夫妻。」
凱撒話音剛落,畫面里就傳來趙香蘭驚恐的抽泣聲。
「沒事,有我陪著你。」景煜風握住趙香蘭的手從容淡笑。
「你就不想知道為什麼嗎?」凱撒問。
「你只需要一根火柴就能達到目的,不過在我看來你暫時還沒打算動手,何況你不想說的事我再怎麼問也不會有結果,我們夫妻的命都在你手中,你佔據著絕對的主動,從人性上說你如果不告訴我們原因,你會認為自己的行為沒有任何意義。」
「早就聽聞景煜風通透過人,今日得見過人不同凡響,難怪你的生意會越做越大。」凱撒笑著點點頭。「我不會做生意,不過今晚倒是想向你討教討教。」
「你想知道什麼?」
「一樁成功的生意需要什麼?」
「雙方在誠信的基礎上交換各自所需的利益。」景煜風簡明扼要回答。
「這麼說你堅信等價交換?」
「始終如一。」景煜風不卑不亢回答。
「我在一次事故中損失了一條腿。」凱撒當著景煜風的面捲起自己空蕩蕩的褲腿。「如果我是你的員工,你會怎麼交換我的損失呢?」
「如果是工傷,我會按照條約規定的金額支付賠償。」
「是多少錢?」
「這涉及你的收入和職務等等很多因素,這個問題我無法回答你。」
「是啊,你應該不會過問這些瑣事。」凱撒若有所思點點頭,轉頭看向旁邊的趙香蘭。「你呢?你知道嗎?」
趙香蘭茫然的搖頭。
「你是健忘還是認為這些事不足掛齒?」凱撒直視趙香蘭。「在你向李連良受賄的時候,你心裡應該計算過這筆錢。」
趙香蘭突然愣住。
「受賄?」景煜風反應也很大,偏頭看向趙香蘭。「什麼受賄?」
「我,我知道你是誰!」趙香蘭瞪大眼睛。
「我是誰對於你已經不重要了。」凱撒的神情逐漸凝重。「知道你的問題,不,是你的罪名是什麼嗎?我在殺掉李連良全家時,宣判他的罪名是公正,他作為一名法官違背了自己的信仰。」
「是,是你殺了李連良?!」趙香蘭眼睛瞪的更大。
旁邊的景煜風表情也愈發茫然,還在追問趙香蘭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的罪名是傲慢,自高自大目空一切,認為自己高人一等,所以你認為自己能操控別人的命運,事實上你做到了,50萬加上一段725元的飯局,你就左右了法律的公正。」
凱撒的聲音越來越嚴厲,看到這裡我們終於明白為什麼凱撒要讓李連良準備有零頭的贖金,更讓我們震驚的是,向李連良受賄的人竟然是趙香蘭,從景煜風的反應看,他似乎完全都不知道這件事。
「你從來都沒有尊重過生命和別人的人生,因為你的傲慢導致你一直用錢來衡量別人的得失。」凱撒雙目如刀盯著趙香蘭。「我也被你衡量過,我的這隻斷腿價值15萬。」
「我,我可以彌補你。」
「你真打算彌補?」凱撒一本正經問。
「是的,你要多少我都……」
「你丈夫剛才告訴過你,我要的不是錢。」
「那你想要什麼?」
「我想和你們做一筆生意。」
「做生意?」趙香蘭一臉茫然。
「是的,一筆公道的生意。」凱撒指著旁邊的景煜風對趙香蘭說。「我剛才向他請教過,他教我要等價交換,一條腿15萬,那麼兩條腿30萬,再加上兩隻手的30萬,整個身體算下來是90萬。」
凱撒說到這裡吃力的站起身,拉開他之前帶來的袋子,舉過頭頂從景煜風和趙香蘭頭上倒下去,畫面里飄舞的竟然全是鈔票。
「這裡有180萬。」凱撒居高臨下看著被捆綁的兩人。「我們做一筆公道的等價交換,我會在今晚燒死你們,而這筆錢是我對你們的賠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