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恩仇 (三 上)
「是!」站在帳篷外的侍衛聽到竇建德火趕緊小跑著沖了進來取了竇建德臨時寫就的手令然後小跑著沖入了黑夜。
聊城到安陽的直線距離都有五百二十餘里。傳令的侍衛沿途跑死了五匹珍貴的戰馬才於第三天早晨趕到目的地。留守郡城的長史姓崔是郡守大人的女婿。見到欽差蒞臨趕緊恭恭敬敬地迎了出來。
傳令的軍官是竇建德從豆子崗帶出來的老兄弟最看不上前隋的降官將崔長史的胳膊向旁邊一扒拉低聲喝問道:「別廢話麴太守在哪。王爺叫他當面閱讀手諭!」
被一個小小的校尉當眾給臉色看崔長史絲毫不覺得恥辱。躬身作揖陪著笑臉解釋道:「欽欽差大人有所不知。麴太守一心為國昨天正午……」
「都叫你少啰嗦了。直接說太守大人去哪了。別扯文的咱聽不懂!」傳令欽差豎起眼睛大聲命令。
「謹謹遵上差吩咐!」崔長史又做了揖把禮數補足了才慢吞吞地說道:「太守大人帶兵攻打滏陽去了。昨天中午出現在估計……」
「你奶奶的還啰嗦個屁!」欽差一腳踢翻崔長史飛身跳上戰馬「把城裡能跑的牲口都給老子牽出來跟老子去追麴稜。若是他被程名振打敗了你等一個也甭想活!」
「太守帶了一一一萬五千人姓姓程的才才……」崔長史在地上打了個滾兒結結巴巴地回應。傳令的欽差根本不肯再跟他廢話撥轉坐騎帶著幾名已經累得不成*人樣的侍衛沖著北方狂奔。
見對方越跑越遠。崔長史終於明白過些味道來拍了拍身上塵土罵罵咧咧的道:「粗坯真是粗胚。老子是讀書人不跟你一般計較。來人把驛館裡邊送公文的戰馬全拉出來。跟我去追太守大人!」
底下小吏一聽趕緊去驛站去拉坐騎。手忙腳亂折騰了小半個時辰終於選出四個身手靈活的家將擁著崔姓長史每人三匹快馬沿著官道「保護」已經去遠了的欽差大人。
這條官道是大隋全盛時所建年初的時候竇建德為了方便商旅的通行又專門派人修葺過因此十分平坦。十幾匹戰馬撒開了四蹄狂奔兩個時辰后終於追上了欽差大人和他的侍衛。雙方彙集在一起又沿著官道追了一個多時辰終於在下午申時聽到了前方的號角聲。
「奶奶的連個監視四方敵情的斥候都不派還好意思跟程名振伸手!」欽差一看麴稜的戰旗立刻破口大罵起來。「麻利著再堅持一下。堵住了麴稜老子請你們喝酒!」
「諾!」侍衛們答應得有氣無力強打精神往中軍方向沖。還沒等靠近大隊耳邊猛然又聽見一陣激昂的號角「嗚嗚嗚嗚嗚嗚——」
「打起來了手諭作廢。全體拔刀準備保護姓麴的王八蛋!」不愧為竇建德的心腹欽差一聽見號角聲就知道敵軍已經起了進攻。趕緊改變命令以避免大夥亂了自家軍心。
「奉竇王爺的命令前來保護太守大人!」親衛們的反應也非常敏銳拔出兵器后立刻扯開嗓子自報家門。
「奉竇王爺的命令前來保護太守大人!」
「奉竇王爺的命令前來保護太守大人!」
孤零零的喊聲很快被前方的號角與戰鼓聲所吞沒。不遠處廣袤的冬野上幾隊全身披甲的精銳士卒邁著穩定的步伐一步步向麴稜的隊伍推將過來。
斜陽西墜未到傍晚彩霞已經燒遍了天空。
魏郡太守麴稜突然現自己的嘴巴有些不聽使喚了費了好大力氣才能張開結結巴巴地憋出了幾個字「誰誰當先鋒?本本官一定向夏王保保舉他!」
「大人我軍人數多應該先用羽箭射住陣腳!」郡丞張翼文是當地豪強的一個庶出的兒子多少懂得些戰陣之事。見麴稜實在緊張的不成樣子主動上前大聲建議。
「那那就放放箭!快快放箭!」麴稜記得都快哭出來了跺著腳命令。他萬萬也沒想到程名振麾下的五千士卒居然敢半路截殺自己。而自己所帶領的人馬雖然是對方的三倍但是把陣勢一拉開后差距居然如此明顯。敵人毫無畏懼搶先起了進攻自己這邊從上到下卻個個都在篩糠。
「不能放敵軍還在一百五十步之外。羽箭穿不透皮甲。五矢之後弓箭手力竭勢必為敵軍所趁!」郡丞張翼文扯了麴稜一把急切地勸阻。
「那那可怎麼辦啊?」聞聽此言麴稜愈地沒有主意了帶著哭腔問道。
傳令的欽差恰好擠到他的身前聽見對方如此孱弱推開麴稜一把搶過中軍令旗。「中軍站立不動長槍上前結陣。左右兩翼壓上去包抄敵軍!」
「你!」麴稜轉過臉來立刻看到一道惡狠狠的目光嚇得把所有叱責的話全憋回了肚子。
「他是竇王爺的侍衛前來保護太守大人!」崔長史跑得只剩下半口氣兒了怕此刻太守大人再弄出什麼給大夥長臉的事情來喘息著低聲解釋。
「竇竇王爺的侍衛來來保護我?」麴稜滿臉難以置信指著自己的鼻子問到。
「大人請上馬!」欽差沒時間再搭理他命令兩名侍衛將麴稜駕到馬背之上一左一右緊緊夾住擺出一幅隨時會領軍衝擊的英勇架勢然後快揮舞令旗「兩翼繼續向前中軍中軍的弓箭手前方一百二十步羽箭遮蓋射!」
「前方一百二十步射!」底層的幾個小軍官看到中軍旗號立刻將命令傳了下去。
冬天的日光不強但面朝太陽來自魏郡的鄉勇們依舊被晃得張不開眼睛。聽到上頭的命令把手一松管他三七二十一將羽箭一股腦的射了出去。
數千支羽箭騰空而起的威勢不可謂不大霎那間頭上的日光都陡然暗淡了一下。可羽箭落下去的效果卻實在乏善可陳。大多數箭矢沒飛過五十步就掉頭扎了下來。零星幾個勉強飛到了正確目的地度卻已經慢得無法再慢被對面的洺州子弟用刀一撥立刻懶懶地掉了下去。
「你選的什麼兵?」欽差氣得大叫。揮動令旗繼續大喊「射射別停下來。把箭饢里的弓箭都給老子放出去!」
這種戰術倒恰恰適合魏郡眾鄉勇的真正實力。弓箭手們聞令再不管什麼輪射、截射、阻斷射。張弓搭箭將箭饢里的鵰翎一股腦地向對面射去。
冰雹一樣的羽箭下洺州士卒腳踏鼓點繼續前進。絲毫不管袍澤就在身邊倒下絲毫不看從兩翼慢慢包抄過來的敵軍。他們眼睛里只有一個目標麴稜麴稜高高跨坐在戰馬上的敵軍主帥麴稜。取其級敵軍自散。一萬五千和一千五百之間沒什麼區別。
魏郡太守覺得自己好像被一頭猛獸盯上了霎那間肝膽俱裂。他第一反應是撥轉馬頭逃走卻看見左右兩側侍衛手中明晃晃的橫刀。他想向竇建德派來的欽差說幾句乞憐的話張了張嘴巴卻現自己壓根不出任何聲音。
敵軍還有八十步雙方還沒有生實質性接觸。麴稜卻感覺自己馬上就要死了根本看不到活著的希望。他現在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麼沒聽城內幾個大戶的勸解不要冒冒失失地出來搶什麼功勞了。他記得自己當時還譏笑那些勸告自己的人被一個*臭未乾的毛頭小子嚇破了膽子。現在卻終於明白了人的本事並不長在年齡上。有人年過半百卻除了會做官之外什麼都不會幹。有人不過二十齣頭卻猶如*虎嘯谷天地為之色變。
五十步洺州營勇士步伐不變繼續前進。四十步洺州營的勇士跨過受傷的袍澤繼續向前。三十步二十步終於魏郡太守麴稜的嗓子能出了聲音像殺豬般慘嚎起來。他知道自己這樣做很丟人卻沒有其他任何手段來緩解心臟上所承受的壓力。
「啊啊啊——」麴稜厲聲慘嚎同時被自己的舉止羞得無地自容。但沒有人回頭看他對面的洺州勇士終於開始衝鋒了。一手舉著橫刀一手提著圓盾嗓子里噴出猛獸的怒吼:「啊——啊——啊——」「啊——啊——啊」
人未至聲浪先到。猶如有實質的巨浪般轟然拍在了魏郡鄉勇的腦門上將倉促組織起來的防守人牆拍得搖搖欲墜。幾個心智不堅定的農夫丟下兵器雙手抱著耳朵蹲了下去。更多的牙關緊咬苦苦支撐手中的兵器卻不停地上下顫抖。
紅彤彤的煙雲下洺州弟兄從夕陽的光芒中湧出來撕開一切險阻將魏郡鄉勇沖得人仰馬翻。
一鼓陣破竇家軍土崩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