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聶隱娘
低垂的夜幕下，尖嘴猴腮的老狐塗趕著一輛牛車，沿著塗山一條極為偏僻的山路下到山腳。
牛車走到平地，老狐塗跳下車來左右看了下，隨後伸手敲了敲車轍。
「喂，已經到山腳了，你們出來吧。」
牛車上的草堆向兩邊一翻，吳明和紅毛二哈嬰寧現出了身形。
吳明伸手拿掉嘴邊的茅草，四周看了一眼，果然已經是在塗山腳下。
「老狐塗，這次謝謝你了，下次有機會再見，我請你喝酒。」
吳明說著跨步從牛車上下來打算開溜，沒想到被老狐塗一把拉在原地。
「公子，你如今已經是塗山人人皆知的大人物，咱們也算有緣，我這裡有一個上品香囊，一般人我是不會給他看的，一百兩賣給你，不二價！」
吳明瞥了老狐塗一眼，你當我傻呢。
嬰寧在邊上低吠了一聲：「老狐塗，你不要胡攪蠻纏！不就是用狐糞做的迷魂香嗎，還能騙得了我！」
「這個真不是！」
老狐塗臉上一本正經，伸手在懷裡摸了半天，掏出一個亮紅色的小巧香囊，放在吳明面前晃了一下。
香囊在面前劃過，吳明沒有聞到任何香氣，反而感到有一絲寒意從後背升起，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
邊上的嬰寧反應更劇烈，向後猛地一躥，渾身的毛又炸了起來。
「這麼危險的東西，你從哪裡得到的，汪！」
老狐塗手裡拿著香囊，倒似乎不怎麼受影響：「這可是貨真價實的平安香，是天下第一刺客聶隱娘的隨身之物，天長日久下，沾染了一絲她的劍氣。」
嬰寧音調不自覺的提高了不少：「老狐塗你瘋了吧，連劍客的東西也敢偷！」
老狐塗仰首大笑：「哈哈哈……劍客又怎麼樣，老狐塗我來無蹤去無影，他有本事就用飛劍來砍我的腦……」
咻——！
夜風中響起一聲銳鳴，聽起來像是有人在遙遠之地吹起口哨，隨即一道細若遊絲的光芒凌空而至，圍著老狐塗的頸項轉了一圈，立即又遁入夜色之中。
老狐塗雙目圓睜，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上下嘴唇顫抖著不斷開合，卻始終說不出那一句話的最後幾個字。
隨後咕嚕一聲，老狐塗的腦袋從頸項上翻滾而下，西瓜一樣滾到吳明腳前，吳明被嚇了一跳，立即後撤幾步，嬰寧也呲溜一下躲到了吳明腳後去。
一股血泉從老狐塗的頸項中噴出，足有兩三米高，隨後失去頭顱的軀體搖晃幾下，翻身跌倒，四肢抽搐了一陣，漸漸化為一條灰褐色的無頭狐狸殘屍。
這隻灰褐色的老狐狸，竟然是一隻四尾妖狐，只比塗山老祖宗差了兩條尾巴。
啪嗒……吧嗒……
一聲接一聲的腳步聲在黑暗中響起，漸漸清晰。
濃郁的殺氣在四周流動，吳明站在原地身體僵硬，明知道有人正在走近，可根本邁不動腳步，他使用乾坤弓后已經精疲力竭，現在再無任何戰力。
嬰寧就更慘了，蹲在吳明的腳邊已經抖成篩糠，斷斷續續的發出嗚咽聲。
伴隨著漸近的腳步聲，一個身影在黑暗中漸漸顯現。
窈窕的身材，一身漆黑的緊身衣，垂在腦後的長發，冰冷的面孔上殺氣凜然，一雙比黑夜更加漆黑的雙眼。
是一個年輕女人，吳明有些驚訝，這個女人能一劍斬殺老狐塗，恐怕殺現在的自己和嬰寧也是毫不費力。
黑衣女人走到吳明近前看了他一眼，似乎並無太大興趣，隨後目光轉到吳明腳下的嬰寧身上，四周空氣中的殺氣突然一盛。
吳明吞了一口口水，調整站姿將嬰寧擋在自己身後：「它……它是我朋友。」
黑衣女子再度望向吳明，盯著他看了一會，四周空氣中的殺氣驟然消失一空，吳明長出一口氣。
嬰寧趴在地上微微顫抖，幾乎被對方的殺氣壓迫的昏死過去。
黑衣女子不再關注吳明和嬰寧，返身走到老狐塗的屍體邊上，俯下身子在屍體上一陣摸搜，搜出了那個香囊重新系在自己腰上。
「物歸原主。」
女子的聲音輕柔而恬淡，和之前黑暗中刀鋒一樣銳利的殺氣截然兩樣。
吳明心中暗自吐槽，這個老糊塗偷了劍客的香囊，剛才還在那裡自吹自擂，轉眼就被飛劍割掉了頭顱，果然話不能亂說，牛不能亂吹。
「你就是聶隱娘嗎？」吳明望向起身打算離去的女子，忍不住開口問了一句。
黑衣女子身形微微一頓，轉過身來望向吳明。
「你為何會知道我的名字？」聶隱娘的雙眸如同黑洞，波瀾不起。
「是它說的，他說香囊的主人是聶隱娘。」吳明連忙伸手指了下地上的狐狸屍體。
聶隱娘看了一眼地上的老糊塗，隨後又望向吳明：「既然有緣相見，請問你可曾見過一名姓聶的年輕女子？」
「姓聶的年輕女子？」吳明機械的重複了一遍，臉上一片茫然的搖了搖頭。
聶隱娘臉上浮現出一片失望之色，但似乎還不死心，從腰間又解下那個香囊，對著吳明抬起。
「她身上應該有一個一模一樣的香囊。」
吳明望向面前女子手心的紅色香囊，再度搖了搖頭。
「不好意思，我的確沒見到過，不過以後我會替你留意的。」
「多謝。」
黑衣女子感激的看了吳明一眼，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個驢型的剪紙，隨手向身側一拋，剪紙飄飄蕩蕩落在地上，竟然化為了一頭白色的毛驢。
女子翻身騎上毛驢，蹄聲得得沿著小路向遠方而去。
「如有消息，請到此地以北三十里之地的判官廟告知我，感激不盡。」
吳明哦了一聲，愣愣看著聶隱娘離去。
「嚇……嚇死我了！」嬰寧這會才緩過勁來，勉強站起身來，對著地上的狐狸屍體呲牙低吼：「該死的老狐塗，差點被他害死！」
吳明開口勸說：「算了，死都死了，還能怎麼樣。」
「他不會死的。」嬰寧的話讓吳明再度吃驚，「他這種老不死的妖狐肯定會有分魂，一般是藏在隱秘的地方，主魂被滅之後，分魂就會去找事先備用的身軀復活，只不過修為要損失很多。」
吳明哦了一聲：「狡兔三窟，看來狐狸也是如此。」
「別管他了，回家，汪！」嬰寧搖著短尾巴，邁步向前而行，吳明在後面跟隨。
悄無聲息間，地上的狐狸屍體尾巴一動，一撮狐毛飄然飛起，準確的落在吳明腰際，掛在了他的腰帶上，隨著吳明的走動，這一撮狐狸毛左右晃動，就像一隻微小的狐狸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