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四章 璇璣宮指使
「昨日皇上一把事情交代下來,微臣就領了人去查探。經過一整夜的暗詢,已經能夠確定,到底是何人指使的了。」
皇上默默看著窗外,怔忪片刻。知曉事情再不能推脫,索性閉上眼,輕聲道:「說罷,那個人……是誰?」
朱瑛佑抬頭看了看皇上,彷彿怕驚擾了什麼一般,聲音放的更低:「謠言的發起地是……璇璣宮。」
雙眼瞬間睜大,透著滿滿的不可置信,皇上緊盯著面前跪在地上的人,聲音都不自禁的帶著顫:「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謠言的發起地是璇璣宮。」
眼睛依舊瞪得極大,抱著最後一絲幻想,皇上問:「確定?」
「確定。」
緊抓著扶手半抬了的身子,瞬間如同脫了力一般,重重的跌了回去,雙眼在此默默合上,「璇璣宮……璇璣宮……」。聲音愈漸低沉,最終輕的再也聽不見。
抬了抬手掌往外揮了兩下,好似睡著了,皇上只是靠坐在椅子里,連呼吸聲都聽不太清楚。
朱瑛佑知曉皇上一下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又見他揮手示意,於是道了一聲:「微臣告退。」便站起身,出了屋子。跨出門檻的時候,還不忘帶上了門。
璇璣宮。璇璣宮。
一說起這三個字,皇上自然立刻明白了背後的意思。
到頭來,原來自以為最關心自己的那個人,才是真正潛伏在身邊的背叛者。
也不用多說,回頭仔細想一想,心裡便有了個思量。
還是太信任那個人了啊。皇上笑的苦澀,止不住的回想起了過往。
那個總是能體會到自己的情緒,變著法兒為自己找樂子的人,當初也正是因為他,才那樣恰恰好的遇見了莫羽璇。而後將這位艷美的女子帶進了後宮,從此千般賞賜,以為給盡了榮華富貴,便是對這女子的好。
原來一切不過又是自己的一廂情願。不過是個探子。不過是個內應。不過,是個背叛者。
再也忍不住的裂開嘴露出了笑臉,漸漸笑出了聲,笑的放肆,最後,竟笑的連眼眶都濕潤起來。
把自己再一次關在屋子裡悶了半日,一動不動的靠在椅子上,腦子裡亂糟糟的理不清個頭緒來。
一直守在外頭的恆公公這才知曉,自己竟然好心辦了壞事,白白給皇上添加了莫大的煩惱。一邊自責,一邊心裡頭暗恨起了璇美人。但是在強烈的恨意,也只能憋在心裡,畢竟自己不過是個宦官,沒有任何權利。即便是想立刻就把那璇美人給抓起來狠狠教訓一番,也只能幹站著,等皇上下決定。
直到正午時分,皇上終於拉開了房門,面色平靜的走了出來。
一瞧見皇上,恆公公什麼都來不及想,立即迎了上去。
「把璇璣宮圍了,請璇美人來一趟。」聲音並無起伏,好似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
恆公公一愣,隨即又想著皇上這樣的安排自然他的道理。於是領了旨,親自帶著人去了璇璣宮。
等到了璇璣宮,發現伺候的奴才們都在各忙各的,但是莫羽璇和她的貼身丫鬟,卻已然不見了身影。
恆公公大驚,讓所有人都停下手上的活兒勢要翻遍屋子將人給找出來。結果找了大半個時辰,整個璇璣宮都翻盡了,也沒瞧見要找的人。
做了許久的無用功,恆公公最終無奈,讓侍衛把璇璣宮守嚴了,帶著往日同莫羽璇最接近的宮女和太監回了逸景天。
聽恆公公說明了情況,皇上卻並沒有表現出憤怒。好像早就預料到一般,只是淡淡的點頭,讓人把那幾個宮女和太監帶下去審問。
恆公公不解,又礙於身份低微,不敢開口去問。
但是皇上自然是了解他心裡所想,沉默半晌,忽然開口說道:「莫羽璇是赫連炫的人,赫連炫卧薪嘗膽十幾年,在宮裡也定然有不少的根基。現下莫羽璇暴露了,他們自然是要把人給弄走的。只是我猜了許多人,卻真真沒想過這件事情,罪魁禍首,竟然是她。昨兒個還看她那樣真真切切的表露出關心的姿態,原來……」
「皇上,是奴才的錯。奴才沒用,奴才罪該萬死。」
「有什麼罪該萬死的,你又什麼都沒做,何來的有罪。」勉強勾起嘴角,皇上笑的有些無奈。
「若是奴才昨日不開口請皇上擺駕璇璣宮……若是奴才早些想到的皇上的心意現行去璇璣宮拿人,也不至於……不至於……」
「莫要這樣說。昨日若不是因為你,興許我到此刻還在萎靡不振,渾渾噩噩不知曉自己在做些什麼。總的來說,其實還是要感謝她的,朕也是去了璇璣宮之後,被一語點醒了朕這個夢中人。」
皇上說的「她」,恆公公自然知曉,說的是莫羽璇。
「何況你怎麼知曉朕要做些什麼。即便讓你想到了要捉拿她,也不敢不經過朕的同意,問都不問便帶著人過去。如此說來,你又何必這般自責。」
「可是……」
「可是什麼?莫不是恆公公還能找出些自己犯的錯來?怎的?朕已經夠煩惱了,恆公公還不肯讓朕省省心,非得給朕這心裏面再添些賭,才肯滿意?」
「不是,奴才不是這個意思。」
「既然不是這個意思,便作罷了吧。事已至此,我們不是更應該想一想應對的策略么。一味的自責不過是浪費時間罷了,一點意義也沒有。既然連莫羽璇都已經暴露了身份,可見赫連炫是真的著急了,莫不急待要坐朕的這張龍椅了。雖然他那樣迫切,朕卻是一點兒也不著急。朕偏要同他耗,耗他個十天半月,耗得他焦慮不安,朕就是要看一看,他到底還有些什麼法子可以使出來。」
「皇上英明,是奴才鼠目寸光了。」
「行了,你再去把朱統領給朕請來。朕要同朱統領商量一番,找出個策略來。」
「是,奴才這就去請朱統領。」
自從答應了赫連炫讓珈藍在院子里打掃伺候,項菲儀的生活彷彿一下子空虛了不少。
早晨起身已然有人燒好了水溫熱了打來給自己洗臉,連要穿的衣裳都準備妥當。也不用自己去弄早膳,東西都在桌子上擺好了,只等著自己去吃。
每日房裡都乾乾淨淨的,項菲儀看著那一層不染的房間,實在是感慨萬千。從前她還是將軍府里的大小姐時,也是這般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後來趨於無奈去了皇宮,開始習慣了凡事都親力親為。那麼長一段時間,早就學會了應對各種事情,也再不需要誰去伺候她。
都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簡難。項菲儀當年滿心都在想著保全了自己能夠早日離宮,思想單純的她自然不會去在意那些辛苦。後來真的離宮到了雅蘭苑,也是自己一個人住,自己照顧自己。
所以這忽然之間多出來一個伺候自己的人,多少是覺得彆扭的。只是項菲儀不好拂了赫連炫的意,又想著倘若忽然說讓珈藍回去,定是要傷了她的心。所以咬咬牙,逼著自己不去注意那些瑣事,找了不少事情使生活好歹變得充實一些。
不過生活是充實了一些,看看書,或者同蘇家兄弟聊聊天。有空閑的時候,幾個人還特意跑去了蘭花婆婆那裡買松香糖,結果幸運的很,正巧蘭花婆婆的女兒回家,老太太一高興,做了不少松香餅在那裡放著。於是被項菲儀討了些去,送到老夫人那裡,逗得老夫人眉開眼笑。
聽說朱將軍的回程之路已經走到將近一半,只是路途實在遙遠,將軍身子骨又沒有從前那般硬朗,所以沒個大半月,怕是暫時回不到京城。索性將軍府也在翻修,同樣需要半個來月,老夫人便耐著性子等。
項菲儀見一家子終於開始往好的路途轉了,臉上也跟著露出了歡喜的笑。陪了老夫人大半天,用了晚膳才回去雅蘭苑。
難得沒見著珈藍,項菲儀雖然也挺喜歡這個機靈的小姑娘,但是心裏面總還是不習慣。如今一個人坐在屋子,反倒自在。自己泡了杯茶,點了燈,端著書坐在窗子邊閱讀起來。
天氣越來越涼,白天還要好一些,只是經不住天黑。瑟瑟的秋風從窗外穿行而去,拂過項菲儀手裡的書頁,拂起了她的袖口,連髮絲都隨風飄動。絲絲寒氣從衣袖裡竄了進去,往皮膚里滲透,直往骨子裡鑽。
項菲儀卻不覺得難受,放下書,竟然將窗子打開的更大,站起身來朝外瞧。
為了項菲儀,赫連炫特意讓人把這院子給修飾了一番,並沒有做什麼華麗的布置,只是多植了些樹木,摘了了些花草。最邊角的一處小旮旯,植了兩顆楓樹,此刻葉子紅彤彤一片,在秋風中,如同燃燒的火焰一般,灼灼生輝。
項菲儀眼睛一向極好,從宮裡回雅蘭苑的時候,剛進的門,便瞧見了院子里的不一樣。那時候楓樹葉已經開始泛了紅,只一眼,項菲儀便瞧得清楚,歡歡喜喜的跑過去欣賞了一番。赫連炫知曉她心裡滿意,自然也跟著高興。
開大的窗子,使得風勢更加凌冽了一些。呼啦啦吹過來,髮絲,眉眼,衣裳,無一不受了影響。項菲儀低頭,看著衣袂飄飄,禁不住勾起嘴角笑。
這生活,倒是愜意的很。雖然不知曉能夠維持到什麼時候,但是至少此刻,著實是心滿意足。
索性放開了姿態,竟然拉開門,走到了院子里。也不管那風是否過於兇悍了一些,笑眯眯的直往角落裡走,只為了靠近來看那艷美的紅楓。
伸手撫上葉片,清晰的脈絡印入眼前,是簡單卻又複雜的紋路,延伸的很有些規律,但是偏偏條紋極多,不晃眼,卻是乾淨的繁複。項菲儀細細拂過每一片楓葉,眼裡是濃濃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