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陰山鬼村
當黃昏之門終於閉合，黑夜鋪開一張無邊的網，吞噬了天邊最後一絲亮色。
烏雲在鉛黑的蒼穹里奇異地翻滾著，隱約的閃電如鋸齒般齜出森森白牙。
就連羅文也沒有料到，當無面奔跑到山腰以下時，蒼穹之上竟然出現了暴雨將來的跡象。
他緊閉著眼，沒有讓無面回來，如果連暴雨都能讓他退怯，那麼那天註定會大笑。
夜晚的森林裡藏匿著深邃無盡的黑，嶙峋的樹木上纏繞著妖冶的藤，躲在最陰森、最陰暗角落裡的貓頭鷹睜著漆黑的眼睛，靜靜地看著越發死寂的森林。
突然，一條黑影從濃密的樹枝間飛竄而過，故作深沉的貓頭鷹被黑貓似的異獸一爪拍下，「嗯嗯啊啊」的滑稽叫聲將這死寂的夜幕徹底撕裂。
但天空依然陰沉，空氣依然沉悶。
暴雨落下之前，無面終於跑到山下。
它蹲在樹上，牢牢抓著一根粗長的樹枝，黑黝黝的眼睛緊張地盯著不遠處的村。
從那邊，它隱隱嗅到了一絲不詳的氣息。
……
「過去，先找個有棚的地方，避雨。」
羅文透過金瞳印記觀察著無面眼前的世界。
黑黝黝的山村裡看不到一絲燈火的光輝，臆想中的田農小孩與婦女都沒有出現，氣氛有些壓抑。
無面從樹下躍下，四肢並用，穩穩落地，然後直起身子，起步加速，猛地飛竄而出！
從它有了靈智之後，就越來越不願意用前肢來輔助奔跑，它雖然不是人類，卻有了一顆嚮往人類的心。
風從耳邊刮過，景物變換極快，無面越跑越快。
羅文全神貫注地將注意力集中在第二視野中，將周圍環境一一納入眼底。
黑暗，並不能阻擾金瞳的窺探。
離得越近，便看得越清楚。
那是個小村，村外的邊境線是用石頭和柵欄隔開的，連村門都沒有。
在離村子還有五六米的山路上插著一根腐爛的木牌，牌子上刻著「離村」二字。
無面從牌下底下穿過，三兩下就衝進了山村之內！
也是在這一瞬間，天地倏然變化！
「呲！」
無面的長毛猛地聳立起來，下肢的爪子在地上狠狠一跺，鋒利的指甲划爛了泥土。
它屏住呼吸，在山村邊緣止住腳步，渾身緊張地觀察著周圍。
周圍很暗，比山村外面還要暗。
略帶一點灰白的霧氣在村子里飄蕩，像是沒有形體的鬼。
無面皺了皺鼻子，它從那些霧氣中嗅到了血腥的氣味。
「冷靜，退回去！」
羅文通過金瞳對它發出指令。
它內心之中找到了依靠，頓時冷靜下來，然後依著羅文的指令向後緩步退去。
但它的背部觸碰到了冰冷的牆，它被隔住了！
殘留的野獸本性讓它在思考之前揮出了爪子，但牆沒有動，它的爪子反而感到了生疼。
有一層無形的牆，將村子隔在裡面，只許進，不許出？
羅文感受到了它的思緒，了解到了情況，腦子高速運轉，飛快思考。
這種情況，他沒有遇過，但卻在很多恐怖小說里看過。
該怎麼辦？
穿越之前，羅文只是個普通人。
如果在現代都市的大街上遇到這種情況，他會慌，會亂，會漫無目的地亂跑亂叫。
但他現在沒有。
這不是因為他成了個連自己都搞不懂的聖人，也不是因為他突然變了。
說來可悲，那只是因為他真身不在村裡，而是遠在山崖上，所以他才能冷靜思考。
但……這就是優勢！
沒道理因為那樣就放棄這優勢。
羅文對無面說：
「頭往上抬一點，看看天空。」
無面抬起了頭。
村子的上方也有霧在飄，但很稀薄。
夜空沒有被遮住，只是比方才更加地暗了。
如凶獸白牙般的細碎電光已經變得粗大，雨馬上就要下了！
羅文知道這個世界是有鬼的，而且那些鬼還都是被他……取代的這亡國之君從地獄之門裡放出來的！
「知道這是什麼情況嗎？」
羅文姑且問了句系統，但沒有得到答案。
這不出意料。
羅文已經清楚這系統只會對一些基礎性的東西進行說明。
就比如，如果羅文現在看到了鬼，然後再問它，它大概率會告訴他那是什麼鬼！
姑且，可以當一本百科全書來用。
但這就夠了。
羅文對無面說道：「不要怕，往裡走，別出聲，躲陰影。」
無面的腳掌底下有著厚厚的肉墊，只要它願意，完全可以向貓一樣無聲前進。
在羅文的鼓勵下，它提起勇氣，悄無聲息地潛入了村子里。
逃是逃不出的，要不就躲著，要不就主動出擊。
羅文選擇了主動出擊，但出擊也有多種方式，從正面，從側面……以及無面現在正在做的，從暗面！
羅文將手中匕首放下，緊緊拽著削掉了皮的枯枝，全神貫注地觀察著無面的周圍。
形成團的霧氣並不多，飄的也很慢。
只要身手敏捷，輕易就能躲開。
顯然，無面有那個身手，它沒有觸碰到任何一點霧氣，便迅速靠到了牆沿下，然後一邊機敏地用耳朵、鼻子和眼睛來探查周圍，一邊悄無聲息地往前探索。
從最開始的拘謹到後來的流暢從容，它漸漸有了一點貓的優雅。
很難想象這樣的它，在四五天前還是只兇殘的野獸。
村子的牆都是那種土培牆，而且很破、很爛，有的牆鬆了，有的乾脆已經半塌。
無面沿著牆邊潛行了一段時間，卻沒有發現除了霧氣之外的任何怪異之處，無論是聲音還是能動的東西，都沒有！
但沒有動靜，反而怪異。
羅文從無面的記憶中看到過，這個村子里是有人的，而且還為數不少，沒道理才過幾天就全部消失！
「停下。」羅文斟酌片刻，發出指示，「去房子里看看，小心點。」
無面頓下腳步，它前面就是一棟土房的門。
門開著縫，裡面很黑，把耳朵貼在牆上也聽不到聲音。
「這裡面，到底有沒有人？」
無面伸出前爪，用肉墊按在門上，將那門的縫隙稍微挪大了一些，繼續往裡看。
沒人，看不到任何人。
但屋裡還有房間。
「嗦！」
黑影一閃，無面已經從狹窄的門縫之中鑽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