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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撐不下去了...」

黃陽吞吞吐吐的說出這句話后,眼神都不敢去看王爭。

「風寒?」

聽到這話后王爭有些不解,雖然自己對風寒算不上了解,但印象中風寒卻並不是什麼疑難雜症,怎麼會撐不下去,兩人又說了幾句才雙雙走進屋內。

此時王劉氏已經睡在了榻上,王爭接過玉兒手中用涼水打濕的毛巾,先是試了試王劉氏的額頭,繼而一皺眉。

自己想的沒錯,額頭滾燙!

這種風寒其實並不是特別難治,在後世有些身體好的人甚至都不用藥就能痊癒,但在這時候卻是要命的事,普通的民戶連地都沒有,吃穿都成問題。

加上居住環境的惡劣,又沒有錢請醫士抓藥,黃陽才會有如此一說。

將手中的濕毛巾平敷在王劉氏的額頭上,王爭清楚的見到王劉氏臉上密布的皺紋,以及那熟睡中仍是緊皺的眉頭,依稀間也能看出王劉氏以往姣好的容顏。

放好毛巾后,王爭正欲離開,卻見睡夢中的王劉氏一把抓住了自己,喃喃道:「爭兒...爭兒...」

搖了搖頭,王爭輕輕將王劉氏的手放回去,獨自走到門檻處一屁股坐了下來,皺著眉頭回想。

玉兒和黃陽見到王爭從自己手中接過毛巾后就已經有些驚訝,當王爭細細的將毛巾敷好時,兩人更是對視一眼,都感受到了王爭與以往的不同。

放在以前,王爭最多也就是多看兩眼,絕對不會如此細心的去照顧人,看來看一個人還是親娘看的最細緻,王爭好像真的變了一些。

輕輕拍了拍王爭的肩膀,玉兒輕聲道:「爭哥哥,你在想什麼呢?」

給玉兒讓了個地方,王爭用自己身上破爛的衣襖隨手擦了擦地上,微笑道:「沒什麼,玉兒,最近的地方哪裡有治療風寒的藥材。」

聽到王爭的話后玉兒皺起秀眉,坐在地上,說道:「奇山所城附近有賊寇出沒,要說最近的還是寧海洲城。」

說到這,玉兒好似注意到什麼似的,有些擔憂的看著王爭,忍不住說道。

「爭哥哥,大娘受了風寒我們都知道你的感受,但你可不要頭腦發昏,去做那傻事啊!」

見到玉兒臉上不加掩飾的擔心,王爭微微一笑,卻並沒有多說什麼。

......

入夜,王爭正坐在院子里,手持一塊黑黃色的麵疙瘩,皺著眉頭,三番兩次想要下嘴,卻怎麼都吃不下去。

吃慣了後世山珍海味的王爭,已經很久沒有當兵時訓練吃野味的感受了,自然是難以下咽。

不過王爭知道,自己必須吃些東西才有力氣幹些別的事情,最後,只得當是當兵時候的一次訓練,閉著眼睛幾口將麵疙瘩吃下肚。

看著天上的點點繁星,王爭心中一個想法愈加濃厚,雖然自己和王劉氏並不是真正的母子,但從白日的表現上來看,王劉氏是真正的在關心王爭。

即使在昏睡中都在擔心自己,僅僅是這一點便讓王爭心中有愧。

想到這裡,王爭再也不猶豫,也沒什麼好收拾的,跨上腰刀就在黑夜中出了義井庄。

由於沒有馬匹,王爭只好步行,還好這奇山所就在寧海洲城的境內,從義井庄到寧海州城也就三十幾里路的距離,跌跌撞撞的一夜也差不多了。

好在這一路上也算不得難走,起初是以黃土平原居多,後來一路上有了不少綠色,鬱鬱蔥蔥的加上殘垣斷壁,倒也是個就地隱蔽的好地方。

很快來到了五文河,這五文河當地人又稱其為寧海河,在王爭看來,這裡簡直就是寧海洲的天然屏障,水流湍急且只有一座小橋可以通過。

崇禎九年一月份的膠東,天氣由於小冰河的影響倒也有些寒冷,王爭拿手試了試水流的溫度,也是相當的冰冷。

這時候王爭看向最中央的那一處木橋,心想:若是將這處木橋毀掉,在冬日裡這小小的五文河怕是就成了寧海洲的天塹,若是想過河自然不那麼簡單。

過了五文河,沒有幾里地就能到寧海洲城,當王爭遠遠的看到寧海洲城南門上的城樓時,天色已然蒙蒙亮了起來。

這寧海洲城便是後世的牟平區,後世幾十萬人口的一個區雖說不是很繁華,但也不會見不到行人。

荒無人煙,現在的寧海洲城給王爭的感覺就是如此。

王爭已經來到了州城外不遠,但除了那些不知棄置多久的田地與房屋以外,居然見不到幾個路上的行人。

在崇禎五年的時候,寧海洲城曾遭了一次大兵災,當時鬧得最大的便是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等賊的叛亂。

大凌河之戰祖大壽被女真兵圍困,孔有德奉命增援,路途上與當地豪族不合,憤然率軍反叛。

繼而帶著叛軍一路攻城掠地,席捲膠東,先後圍攻登、萊二府,當時就連登萊巡撫孫元化駐守的登州府城都被叛軍攻下,其餘的各縣各州自然也沒能倖免,寧海洲境內也被叛軍圍攻。

膠東自古以來便是富庶之地,地勢易守難攻且處處是險,連年征戰的北方唯一能與繁華的秦淮相比肩的也就只有膠東。

但崇禎五年至今不斷的兵災與匪患,使得現在的登州看起來格外的冷清,官軍更是無惡不作,更甚於匪賊,有甚者居然傳出軍糧不夠抓去百姓孩童食用的惡劣行徑。

登萊兵備廢弛,在崇禎五年時便被孔有德率領的幾千邊兵打的一瀉千里,毫無抵抗之力,朝廷甚至只能從各地調集官兵鎮壓。

其餘的官兵比起登萊二府的本地兵來說好不了多少,素質也是參差不齊,不僅被孔有德連敗,更是傳出殺良冒功的事。

想到這裡,也就不難解釋為什麼這一路上王爭為什麼沒見到多少行人,到了這種時候還能冒著生命危險在外走動的人,除去那些無家可歸的流民,也就只剩下王爭這類有要緊事不得不出門的人。

走到門前,王爭看見了十分滑稽的一幕。

兩個身穿破舊大紅色衣襖的人靠在城門邊上談笑著什麼,王爭起初還不知道這些人是幹什麼的,走近一看,居然有一個人手裡抱著一桿木製的長槍。

當時王爭的表情十分精彩,看著眼前兩個混子模樣的人,這難道就是朝廷的官兵?

事實正是如此,這兩個官兵一個人手裡的長槍已經不知道扔到了哪裡,雖說天氣寒冷,但他們身上的鴛鴦戰襖卻十分厚重,穿在身上熱得很。

不過還不能脫下來,他們平日就靠這一身破破爛爛的官衣唬人,若是脫下去他們可就和普通的百姓再無兩樣,所以只好敞著懷,一臉難受的靠在城牆邊。

那一副樣子,軍容軍姿是不要提了,比起王爭殺的那三個巡檢張大成的鹽丁還有所不如。

在後世當兵最主要的便是軍容、軍姿與軍規,這些是基礎,但眼前的官兵這三樣是一樣都沒有,加上王爭近來對官兵的了解,可以用保民不足,害民有餘來形容。

怪不得孔有德這種人都能在登萊橫著走,確實是兵備已經廢弛到了極點。

似乎是有些意外,這兩人手裡有長槍的那個『呦呵』一聲走上前來,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王爭,眼神一直是波瀾不驚,但最後視線卻停在了王爭腰間的腰刀上。

見到他的模樣,王爭這才忽的想起,自己就這樣帶著那些鹽丁的腰刀大搖大擺的走進去,會不會有些不妥?

心虛之下,就要出口解釋,但這時那官兵卻先張口了。

他訕訕一笑,說道:「不知小哥是哪位大人府中的家丁,怎生一大早的才回城?」

凝神看著這官兵的模樣,王爭實在看不出來這貨是裝出來的,應當確實是不認得自己,當下試探性的道。

「小爺是巡檢張大人府中的鹽丁,這是出去緝拿販賣私鹽的鹽販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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