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床下有個暴風病人
混亂過後的安靜，讓趙輝感覺到了一個人行走的孤單和恐懼。不過終究還是抵達了熟悉的九號站，熟悉的那片草地，對面不遠的地方就是他的住處。那棟老舊的宿舍，因為背對著陽光而顯得有些冷清，隔著幾百米的距離似乎能感覺到陣陣涼意。
趙輝安慰自，「好吧！不回去又能去哪兒呢？」
踩著咯吱作響的破樓梯，斑駁的扶手裡彷彿透出一股讓人毛骨悚然的氣息。
趙輝轉入走道，長長的似乎沒有盡頭，不算空曠，卻無比寂靜。
房間的門有動過的跡象，難道是媽媽送食物來過嗎？可他很快就否定了這種判斷，因為門板上深深的抓痕不可能是媽媽留下的。
某種小動物嗎？也不對，即便這是郊外，即便樓下是一片荒草地，也不可能出現一米多高的動物而且還能爬上樓來。
——暴風人？
難怪心裡一直都有不祥的預感。
他趕緊小心翼翼地蹲下，將紙盒放在樓板上，盡量不再發出聲響。但這一切都太遲了，剛剛上樓梯的時候，咯吱咯吱的動靜應該早就驚動了屋內的人。
趙輝慢慢站起，打開門，保持著百分之百的警惕。
平時只要一秒鐘就能推開，這次花了整整十秒。門板每轉動一點，他的心就向上提一點。如果對方猛撲過來怎麼辦？如果對方就在門后怎麼辦？
「可是，你怕什麼呢？」趙輝覺得有點兒可笑，自己不也是個暴風人嗎？而且還是一個可以躲過邊境並安然進出的暴風人，一個可以自控的暴風人，為什麼會去怕。
只不過人的本能還是告訴他，還是要小心為上，若是真有個暴風人躲在裡邊兒，誰都不知道對方會做出什麼舉動。
門終於全部打開，昏暗的房間里瞬間被照亮。
掃視了一圈，沒有發現什麼異常，趙輝長舒一口氣。看來今天是被第二區那種警戒的陣勢給嚇壞了，所以才會產生這種莫名的擔心。
退出門外從地上端起紙盒放到小桌上，順便掃了一眼門上那奇怪的痕迹，也許是哪個小孩經過時留下的惡作劇。
媽媽並沒有來過，也許第四區與第六區之間的邊檢站也戒嚴了，過不來。此時她一定很擔心兒子，別人不知道兒子的身份，可媽媽再清楚不過了。
今天直到現在，趙輝也沒有打開過手機里的X-OS程序，沒心思去和司徒瑤聊天，也沒什麼需要告訴她的。現在唯一想做的就是獃獃地坐一會，一個人靜靜。
不對！有人來過！趙輝在不經意間看到了木柜上的抓痕，如果說門上是惡作劇，那柜子上留下相似痕迹已經不能用同樣的解釋。
本能反應讓他如彈簧一般跳起，雙眼變得通紅，嘴裡的尖牙快速突出。喉嚨里發出低沉的吼聲，快速掃視著整個房間。
可以藏人的地方只有一個，那就是床下。
這個房間里除了幾張凳子，再沒有其他可以用作武器的東西，他便隨手抄起一把，快速靠近床邊。
「出來！」
一聲斷喝過後，果然聽到床底下傳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首先露出來的是一雙女人的手，不過與正常人的手有著很大的區別。修長的指甲里鑲嵌著黑色污物，還有撕扯過生肉留下的少量血跡。
趙輝向後退了一大步，高高舉起凳子，同時咧開嘴，露出鋒利的牙齒作好撕咬準備。
床下的人已經將頭伸了出來，長長的髮絲向地板垂下去，遮住了整張臉。但可以肯定，這就是個女人。
趙輝惡狠狠地命令道：「抬起臉來！」
對方似乎有些為難，猶豫著並沒有馬上照辦。
「抬起臉來，不然我動手了！」說完，趙輝低沉地咆哮起來。
那女人艱難地向前爬了一步，慢慢抬起頭來。
趙輝的手瞬間垂了下去，凳子重重掉落在地上，這太讓人難以置信。那張臉雖然只見過一面，卻印象深刻，這正是奧康的採購專員陳楠楠。
只是她眼裡充滿了驚恐，還帶著太多無奈，因啃食生肉而留在兩腮的血跡清晰可見。即便她努力想要隱藏那明顯突出的獠牙，卻還是很容易就能看得出來。
她趴在地上，劇烈地顫抖著。
「是你？」
陳楠楠點點頭，眼裡更增添了一絲絕望之色。不久前還是趙輝的客戶，一個受到尊敬的人，而現在卻蓬頭垢面地藏身於陌生人的床底下。
不知道為什麼，趙輝從見到陳楠楠第一次開始就有種特殊好感。確定闖進來的人就是她，反而緩和了之前的緊張。
他蹲下去，想伸手扶她。
「不用！」陳楠楠扭了一下肩頭，避開趙輝的手。
趙輝搖搖頭，拾起凳子回到小桌子旁坐下。他明白，這女人同樣難以接受這種見面方式。
陳楠楠走了過來，趙輝就那樣一直盯著。除了整張臉和嗓音之外，幾乎無法與之前那個知性美女聯繫起來。衣衫襤褸，從破洞露出的皮膚上可以清晰看到傷痕，鞋子不知何時就已經失去，現在光著腳獃獃地立著。
兩人都在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這種場景如果不控制氣氛的話，結果還不一定會是什麼樣的。
屋子裡靜得可怕，甚至連平時一進屋就要關起來的門，到現在還敞開著也沒能引起趙輝注意。
不遠處的九號站，已經沒了前幾天區間列車碾壓的聲音，整個世界似乎只剩下兩人的呼吸和心跳聲。
良久，一陣冷風吹進來，捲起電腦桌上的紙張輕輕飄落。
趙輝終於開口了，他強作平靜地說道：「請坐！」
鋒利的獠牙慢慢收回，眼裡的熒綠也逐步褪去。他站了起來，想在房間里尋找一點兒什麼東西，來招待這個不請自來的客人。
可什麼都沒有，唯一適合她的食物已經被提前吃掉。那移動過的木櫃，還有空空如也的暗格，向趙輝講述著一切。
「我……，這裡連水都沒有……」他回過頭來，抱歉地看向陳楠楠。
而陳楠楠正在儘力想要整理好自己的頭髮，只是無論如何努力也達不到心中的要求。其實對於她來說，那光鮮的形象註定只能屬於過去了，未來的日子裡等著她的只能是這種瘋子一般的外表。
兩人坐下，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