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回
在夢裡,大嫂過來瞄一眼就走了,恰巧被醒來的蘇杏看見她離去的背影。當時她心存感激,以為嫂子是出去給她買吃的,結果一直等呀等,等到現在這個時辰,被餓個半死。
想起為了一間房子兄長翻臉無情,絲毫不顧念手足之情她就很心塞。
又聽病友們說兄嫂輪流過來瞄一眼便走了,連問都不問,更是心火盛,傷心失望之下她回到了G城,然後腦子犯抽做下一連串糊塗事……
衝動是魔鬼,被沖昏頭腦最容易壞事,所以她要冷靜……地回去印證一下夢裡的情形是否屬實。
梳理好情緒,蘇杏不再猶豫,伸手招來車子……
此時此刻,正在收拾病床的小護士忽然發現床邊的小鐵柜上擺著一枝花,一枝鮮艷欲滴的鬱金香,不禁眼前一亮。
「誒?今早有人來看她嗎?送她花了?誰?帥不帥?我以為她一個親人都沒有呢。人什麼時候來的?她男朋友?你們有沒看見?」小護士拿著那枝花一臉驚詫,很八卦地問其他病人。
女人嘛,對稍微相熟的同胞的另一半特別感興趣。
眾人一聽,紛紛搖頭,有的說沒看見,有的說根本沒人來探望她。
「沒有?這花從哪兒來的?」小護士愕然。
「會不會是哪個護士或者醫生看她可憐從哪兒摘來的?」一個病人玩笑似地說,腦補一出醫生與病人之間不得不說的故事。
「不可能!我們醫院沒種鬱金香。」小護士搖頭,「據我所知,有鬱金香的店只有北京路對岸才有,誰那麼有心大老遠跑去給她買?」
如此有愛,必有隱情。
「不可能啊!我今兒一早痛醒沒睡著過,除了她嫂子進來站了兩秒鐘外,沒人拿花進來。」一個病人說,「真有心的話應該送吃的,可憐她兩天兩夜沒吃過東西……」
「那你說是怎麼回事?這花不會從天而降吧?反正她沒出去過我跟你講,就上了一趟洗手間……」另一個醒得早的病友反駁道。
同住一間病房也是有緣,對方父母雙亡,兄嫂看起來也不咋滴樣,摔倒撞破頭也是別人說的,誰曉得真相是什麼?她醒了之後不哭不鬧不多話,形隻影單,怪可憐的。
大家怕她想不開,格外留意著。
「哎,」另一個年輕女病友笑了笑,「洗手間的門倒是貼著一張紙,上邊畫的也是鬱金香,說不定她從上邊摘的。」
噗,這番話引起眾人的鬨笑。純粹玩笑,不含惡意。
那當然是不可能的。
小護士雖心裡疑惑,三觀卻很正常,對怪異之說聽而不聞。
這些病人怪能苦中作樂的,要麼是看見有人送她花心裡發酸。嗯,對,今早肯定有男生來探望那個女生,不然花從哪兒來的?
好可惜,沒看到對方長什麼樣。
小護士自行腦補劇情,隨手把花擱在一邊,快手快腳地換下那張舊床單……
此時的蘇家,一家三口正在吃午飯。
「吃飯玩什麼手機?放下,你聽見沒有?」兒子吃飯玩手機,一口飯想吃半年似的,蘇海忍不住罵道。
「你凶什麼凶?」他妻子王彩霞不滿意了,白他一眼,「玩手機怎麼了?你妹還拿你房子呢,有本事沖她吼,少拿我娘兒倆撒氣……」
她嗓門不大,但怨氣十足地嘮叨,一邊溫聲哄兒子:「小峰快吃,等會兒一起去看你姑。」
「不去!她欺負人。」已六歲的蘇小峰一把推開親媽遞到嘴邊的小勺子,語氣清脆稚嫩,「爸,我姑是不是快死了?她死了那房子就歸咱家了是嗎?」
「小峰閉嘴,快吃飯,聽話!」嫂子忙把手上的飯菜塞進兒子的嘴,可惜話已出口收不回來。
蘇海瞪她一眼,「你跟他胡說八道什麼了?還要臉不?」
若讓外人知道他為了錢把妹子打得住院,這輩子的名聲就全毀了。
那可是他親妹子!
假如她沒醒過來還好說,意外身亡沒什麼。關鍵是醫生說她沒事過幾天就醒了,妹子心軟,但小脾氣多,她不會主動對外說自己親哥什麼。
但是,如果她聽見家人在外邊胡說八道,那就難說了。
對蘇海而言,妹子受傷完全是自找的,但外人不這麼想。為了她毀掉自己名聲不值得,太冤了。
「我沒說什麼,那天我弟妹過來替咱們抱不平發發牢騷,可能被他聽到了。哎,童言無忌,有什麼關係?」王彩霞不以為然,「話說回來,你妹要是死活不肯把房子還給咱們,我在外邊咒死她……」
敞開的大門邊,站著回來探聽虛實的蘇杏,目光坦然,略有些失落。
唉,這就是她一向敬重的大哥和大嫂,這就是她一向最疼愛有加的小侄子。談論她生死的口吻輕描淡寫,面不改色,就像街邊死了一隻貓一隻狗般輕鬆。
原來小侄子從小對她就沒好印象,難怪長大以後姑侄倆感情一直淡淡的,雖然她幫了他很多。她偶爾失落,但從不計較,直到大難臨頭才意識到自己是一廂情願。
夢裡的那個她好傻,一直以為切肉不離皮,打斷骨頭連著筋。
結合未來與今生的情形,其實爹媽一走,她就應該打斷骨頭扯斷筋。
在夢裡,她一時氣憤跑回G市,沒想到,兄嫂趁她住院期間,偷偷把她的身份證、戶口本拿走了。而她的地契和房產證什麼的全在父母的遺物里,自然落在兄嫂手裡。
她心寒之極,沒想到一棟房子能看出親情的重量。其實,如果兄嫂表現得不那麼勢利,等過一段時間再跟她好好商量的話,房產證寫誰的名字又有什麼關係?
在她心裡,父母兄弟是她最可靠的親人。
對她而言,自願給的,和被強搶的意義完全不同。
被兄嫂的嘴臉鬧得心灰意冷,她最終回來辦了過戶手續,拿回自己的身份證和戶口本並揚言跟大哥斷絕關係。
當然,大家都知道那不過是氣話。
事實上,不到一年時間,兄妹倆就和好了。她依舊敬重兄嫂,依舊疼那侄子小峰如己出。侄子長大後去G市上大學是她找人幫的忙,工作分配也是她幫的。